夜幕很快降临,捕快们吃着炒年糕,是马家的招牌菜,辅以白菜、冬笋、猪肉,软糯甜香,让人爱不释口。赵仪德右眼皮一直跳,勾人味蕾的炒年糕也难以平复心中的不宁,嘴边儿的美味半筷子都没动
“盗贼来了!抓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捕快们倾巢出动
“大侠!英雄!我不是公门中人,求您放了我吧!”陈荀的脖子处有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他身后是一位全身黑夜,只露出双眼的人,显然,他被劫持了,而黑衣人被包围了
“放下武器,让出一条路”
“不行,让你走脱,岂不是本府的失职”
赵仪德赶到的时候,正赶上这一幕
“哼~”黑衣人不言语,鼻尖发出冷哼声,匕首一紧,陈荀的脖子被寒芒擦破一个小口,鲜血点滴流出
“姐夫!救我,快让他们让开呀~”也许是紧张,陈荀的闸口崩了,沥沥啦啦的湿了鞋子,嘴里还不停地哀嚎,身子摊成了泥,实在没了体统
“你怎么这么没骨气!唉~”吴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大人,暂时依从他,先把陈相公救出来再说吧。外面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他绝对跑不了”
“唉~让开一条路!”
随着吴平的手一挥,密密匝匝的人群让出一条路,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凑巧,刚好是赵仪德把守的方向
“吴大人,后会有期!”
黑衣人手中的陈荀像一片破麻袋般被他抛飞,砸到赵仪德对面的人群上,砸倒了靠前的几位,本来就不成型的队形变得更加混乱
“追!不可让他跑了!”吴平大喊
赵仪德处在最边缘,前方无有障碍,职责使然,当即追了出去,身后的兄弟在他的带领下一起冲了出去,但都没他跑得快,渐渐地越拉越远,赵仪德只盯着黑影,随他翻墙越脊,丝毫没注意,自己已经是孤军奋战了
“站住!别跑!”一路上赵仪德在路上跑,黑衣人在墙上飞,空旷的街道越发黑暗,追着追着便出了城,路上未见一人,不论是百姓还是军士,就连城门都是敞开的没有看守。这是不正常的,但是赵仪德没想这么多,手中的刀告诉他,自己是一名捕快,缉贼捕盗是责任
就这样,黑衣人跑,捕快追,追着追着,来到一片树林,黑衣人不见了,赵仪德环顾四周,除了花草树木,只剩手中的刀。四下寂静,听得到剧烈的心跳声,赵仪德咽了口唾沫,握紧手中的刀,打喊:
“贼人出来!”原地查看一圈,无人应答。难道那厮跑走了?赵仪德心想,又喊了一声:
“贼人出来!”
“赵捕头真是个尽职尽责的人”黑衣人从他身后两三步的地方出现,赵仪德急忙转身
“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赵捕头,你以为他们真想抓我”
“你什么意思?”
“给你看样东西”黑衣人从草丛中拉出一样东西摔在赵仪德身前。赵仪德心惊,这是自己的东西,一个鱼篓,用来抓虾蟹的篓子
“你明白了吗?”
赵仪德没说话,但心中已经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缓了一会儿,说:
“为了赵某一条命,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想让一个人死得悄无声息很容易,想让一个人死的毫无破绽,难”
“是啊,因公殉职似乎是最合理的方法了”
“聪明”
“来吧!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困兽之斗”
“呀!”赵仪德举着刀冲了过去,两步的距离很近,还不等惯性的力量全部发挥出来,赵仪德的刀已经斩了下去
唰~斩破了空气
嗖~赵仪德大腿一凉,黑衣人仰仗灵动的身法绕到后身,手中的匕首划过他的大腿根,鲜血如瀑
“嘿!”赵仪德转身横砍,黑衣人弯身向前,匕首锋利,赵仪德再次负伤,腹部的皮肉一分两半,疼痛让他眉头紧皱,单膝跪地,手中的刀支撑着上半身,不让自己倒下
“赵仪德,只怪你看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哈哈哈哈哈~坏事怕人知,汝等腌臜行径,赵某还嫌弃脏了眼,污了耳”
“是吗?我帮你”
“啊~!”
赵仪德发出痛彻心扉的喊声,他没法不喊。黑衣人一动,他只觉得眼前顿时黑暗,紧接着,耳膜如同小鼓遇到了重槌,嗡鸣声贯穿脑浆,世界一片安宁
“这回干净了吧,哦,对了,你看不见,也听不到了。哼哼哼哼哼~”黑衣人变态的笑着,他剜出了赵仪德的眼睛,击穿了他的双耳
赵仪德趴倒在地,用双手抚摸地面,试图找回手中的刀,自己可以死,但不能没有尊严的死。刀!哪怕只砍下他两根头发!
“啧啧啧,你在找什么?找我吗?想知道我的样子吗?哈哈哈~你要死不瞑目了,不对,有眼无珠~哈哈哈哈哈~”黑衣人捏着赵仪德的下巴,自说自话
赵仪德听不见,看不见,但他能想象到黑衣人丑陋的嘴脸。我还有手,我还有口,我要生啖其肉!赵仪德使足了力气,奋力一扑,张口就咬
黑衣人没想到他会出这样一手,但多年的训练让他躲开了,条件反射般的抽出腰间的匕首,在赵仪德的勃颈上轻轻一划。赵仪德只觉得腹中的空气喷涌而出,且只出不进,无力感让他的心脏急剧跳动,而后骤然停止,他不甘的张着嘴,手握的紧紧的,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如青松不弯
“交精!(日文音译:疯子)”独特的口音加上身形可知,他不是别人,正是影子武士
郁庄越发的精壮,脸上的稚气已经全脱,还有些许胡渣,若是他娘还活着一定会觉得:我的虎子长得越发像他爹了,这天早上,他像以往一样,早起练功,拳法虎虎生风,地面都在震动
“哥!哥!”采薇慌慌张张的跑回来,篮子空空的
“慌什么,不是叫你去卖菜,怎么?银子丢了?”
“哥,出事了!”
在城外的一片树林中,一伙捕快和仵作在现场,此地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李堃在,徐海也在,他们的双眼通红,颔部紧绷不停地颤抖着
“阿堃、海哥”
“小庄,你来了”
“谁干的?”
“不知道”
“我去看看”
“小庄!”李堃拦住他
“你干什么!”
“你要有心理准备”李堃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腕
“放心”郁庄紧紧握了握他的肩膀,深吸一口气,扒开众人,走到警戒之内,在李堃和徐海的陪伴下无人阻拦
郁庄脚下是殷红发紫的渍圈,上面布满了蚂蚁,顺着成行的蚂蚁看去,见一人身穿捕快衣爬伏自地面上。郁庄紧咬牙关,紧眨双眼,眉头颦蹙,腮帮鼓动,一步向前,踏翻了蚂蚁的军列。郁庄转身,面对尸体跪下,伸手托起赵仪德的肩,拭去脸上的泥土,捻死脸上的蚂蚁,赵仪德双眼血淋淋,空洞洞,张着嘴似乎诉说着昨晚的一切
“兄~弟!”
郁庄不是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但是依旧痛彻心扉,就如同有人用铁钩子在自己胸口上剜肉,疼的吸不进气,疼的两眼发昏。泪水还是决堤,如汛期提前,防不胜防,豆大的泪珠儿炙热无比,烫的地面上的叶子卷曲变形
“小庄~”李堃想要劝说,却被郁庄打断
“你昨晚为什么不和他一起?”
“我被派去送文书,刚刚回来”
“你呢?你死到哪去了!”郁庄看向许海
“昨晚我看牢,根本不知道有行动,我~哎~”徐海红着眼睛,泪水涌出
“相公!让我看看我家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