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元熙十八年正月初六,几日前,草原霸主阏氏南的第四次南下在受到梁国京师三营和山东备倭军以及河南备操军的联合打击下最终失败,率领剩下的数万士兵退回草原,来时劫掠的百姓,物资丢了一地。
战争上的胜利也极大鼓舞了梁国的君臣百姓,原本还因为去年的南掠和西南叛乱而人心惶惶的京城,在这次战争后总算有了些起色。百姓们不再谈论叛乱之事和高余鞑子南下的事情,转而开始讨论梁军大胜鞑子兵的事情。
京城里的饭馆、酒楼、甚至大街小巷的说书摊上,都在一天十二小时不停的讲述着居庸关血战,昌平保卫战,围攻鞑子等数场战役。甚至有的说书先生干脆拍板将虎卫营副将吴英吹成了天神,大梁的赵子龙,在鞑子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全身而退。
一些酒楼里吃着饭,喝着酒闲聊的醉汉也是说的津津有味,甚至有的人放言:鞑子之所以会被击溃,那都是魏国公在昌平城上亲自放的一炮把鞑子的狗汗阏氏南给砸死了之类的,总之越离谱,对朝廷威望越有利,就传的越广泛。
当然,在大力宣扬三大营和各地援军战绩的同时,也有几位说书先生和酒馆内唱台的不断吹捧着当朝的皇太子殿下,说如今大梁这是双喜临门。前线击溃了鞑子,皇太子也成了通晓古今典籍的神童,就连当年中了状元的几位太傅老爷也是对太子殿下赞不绝口。
这几日里,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里传的最广,影响最大的就是这两件事,甚至一些住在内城的达官显贵都知道了详实的战役情况,以及得知皇太子成了神童的消息。
所以,在皇帝当庭宣布将延误战机,罔顾皇恩的河南总兵革职入狱后,好不容易安分一天的朝廷,又热闹了起来。大臣们纷纷上表给皇帝,表示祝贺,庆贺陛下有了一位神童太子,国本无忧。
这让刚刚处理完张养晦的元熙皇帝有点懵逼,这又是整的哪一出啊,刚刚打完仗你们这群国之栋梁不聊战后处理,搁我这拍马屁,吹太子呢?
不过这也让原本为了钱发愁的元熙皇帝开心了些,没想到自家儿子的神童之名这么快就传出宫去了,果然啊,金子总会发光的,而且还是最耀眼的那种!
散了朝后,元熙皇帝在前往乾清宫的路上,也是听见周遭的宫女太监不断讨论太子的事,其中最多的便是太子这几日夙夜无休,每天都是挑灯夜读,听说是在读兵书,说要为皇爷排忧解难,踏平狗鞑子呢。
坐在御辇上的元熙一路上听着的都是宫女太监们小声议论皇太子的事情,一下子竟然对自己这儿子又来了兴趣,当即下令转道,不去乾清宫了,改驾东宫。
王忠是个聪明人,知道皇爷这走了一半突然改驾,是有意要前去看看太子殿下,看看这在宫内宫外被吹上天了的太子殿下,这些日子究竟是干了什么事,会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所以王太监并没有派人前去东宫通知接驾,反而让随驾的小太监们都不要动,跟着御銮就行。
皇帝的御驾就这样,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抵达东宫门口,看门的两名小太监见到皇帝仪仗后先行了礼,然后转头就想跑进宫内去通知太子殿下出来迎接御驾。但是还没转过头,就被王忠给喊住了。
“你们都别动,就在这里待着,皇爷今儿来这就是走走,散散心,你们就别进去打扰殿下了,咱家陪皇爷进去走走看看就行,明白吗?”王忠的冷眸死死盯着这两名小太监,说道。
两名小太监被王忠这么一瞪,顿时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着。见到这一幕,王忠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笑吟吟的对着元熙说道“陛下,咱们进去吧?”
“行啊,王伴伴,事办的不错。”元熙拍了拍王忠的肩膀,然后一步踏入东宫的门槛,朝着太子寝宫走去。
在东宫内的小石子路上走着,元熙皇帝不禁有些感慨,这几年自己都没怎么来过这个地方,也就上次来探望太子的时候来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来了。
“王伴伴,你觉得,太子如何?这宫内外的事,可否与太子会有联系呢?”元熙皇帝颇有深意的看了王忠一眼,问道。
“陛下为何会这样问?”王忠身形一愣,十分吃惊的看着皇帝。
“你只管回答就是,就算错了,朕也不怪你。”元熙没有理会王忠,而是接着向前走去。
王忠看着陛下向前的背影,身子有如雷击一般,但还是接着跟了上去说道“陛下为何会有如此念头呢?太子殿下先前是顽劣了些,但那又是为何呢?太子殿下被陛下赐予厚望,六岁便离开了皇后娘娘独自一人住在东宫内,唯一的玩伴就只有身边的太监宫女,如此下来,怎能让陛下满意?”
“好在祖宗显灵,将殿下的神智从歪路上拉了回来,太子殿下本就生性纯良,如同璞玉一般,只不过缺少雕琢罢了。如今殿下能幡然醒悟,主动请求几位太傅前去雕琢他这块璞玉,这不是好事吗?来的路上宫女太监们也都说了,殿下这几日都没有休息,一直在看兵书,只为了有能力为陛下排忧解难呐!”
“殿下这些日子都在读书,哪来的时间安排人出去散布这些事情呢?再说太子如今才尚未加冠,还未与朝廷有过接触,一直待在宫里,怎会懂得这些心计,权谋?”
听着王忠的话,元熙皇帝不禁有些哽咽。是啊,这孩子当年只有六岁,就被自己安排到东宫住了,一住就是十年,自己也没有常去探望他,这孩子之前会变成那个样子,自己也有责任。好在祖宗保佑,还给了自己一个健全的孩子啊。
“你说得对啊,王伴伴。朕真傻,怎么会怀疑到自己的亲生骨肉身上去呢?一定是别有用心之人在宫中的眼线放出去的信息,这才会出现这些事情!”元熙皇帝说道。
“你去查查吧,朕不想自己的家里有吃里扒外的人!”元熙皇帝说道。
“奴婢遵命,那老奴这就去办了。”王忠说道。
元熙皇帝没有说话,挥了挥手示意王忠退下,然后自己独自朝着太子寝宫走去。一路上,那些见到元熙想要跪下行礼的太监宫女都被元熙挥手制止,自己是偷偷来的,不能让这些人惊扰到太子。
待元熙皇帝靠近寝宫时,隐隐约约地听见其中传出了一些声音“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这是?《孙子兵法》?皇儿已经在读这本书了吗?”元熙皇帝听见其中的声音,惊讶的喃喃道。
“何人在外偷听打搅?还不快给本宫速速离去!”屋内传出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
元熙皇帝听到后,心头一颤,没想到皇儿已经憔悴到这般地步了,声音也是如同当日大病初愈一般虚弱!
于是元熙走到殿门口将门推开,踏入殿内看见了正坐在椅子上看书的萧梦梁。只见萧梦梁周身堆满了书卷,估计有上百本之多。
“儿臣见过父皇陛下,不知是父皇陛下在外,故方才多有不周之处!”萧梦梁连忙放下手中的书,离开椅子跪倒在地说道。
“诶,皇儿无需如此,读书是好事,父皇也乐意见到你读书。”元熙皇帝笑道。
随后走上前,拾起了被太子放到桌上的《孙子兵法》看了看,然后说道“听闻皇儿这几日都在读这些兵书,不知道皇儿可有读懂些什么?”
“回父皇陛下话,皇儿这些日子并没有多少收获,读这些兵书彻头彻尾只懂了一件事,那便是想要国家强大,不受外辱,就得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只有拥有强大的军队,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震慑四方宵小,使他们不敢对我大梁有所企图!”
“儿臣在这里请求父皇陛下,建立新军,使用新法操练,供其使用最新的武器,使其成为我大梁的柱石,成为我大梁的屏障!”萧梦梁突然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