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皇帝有些好大喜功。
这是所有内阁官员以及朝中六部的定义。
就目前而言,他们已经把自家皇帝当做隋炀帝杨广第二。
无他,又是清剿田亩,又是清查贪污腐化,同时对海运开始改革。
简直就是把士绅得罪个干净,与当年杨广得罪一群世家何其相似。
曹鼐也不由得擦了擦额头,躬身道:“启禀陛下,如今灾害不断,朝廷经不起刀兵,这陕西都司的事情趁早解决越好,否则危害大明江山社稷。”
“那么曹阁老有何想法?”朱祁镇开口询问道。
“如今灾害已经得到控制,陕西都司的流寇也被修武侯击退,大明需要的是休养生息,不可再轻举妄动了。”
一句话,皇帝歇着吧,大明经不起折腾了。
上一次御驾亲征打掉大明京营士卒接近十万的伤亡,战后官家给战死将士们的抚恤费都花了几百万两银子,而瓦剌议和后得到的瓦剌赔偿也才是每年的几万头牛羊外加几百万两赔款而已。
这些牛羊拿来也没什么用,最后全部充了皇庄,成了皇帝私人产业。
而那个拿羊毛控制瓦剌的计划也才开始实施,大明朝廷根本就没有赚多少,相反亏了。
这是曹鼐想到的。
这时候又想起个破事,按照规矩,隔壁与大明一衣带水的倭国要来朝贡了。
这他妈又要花钱!
户部尚书是最曹丹的,不过还好皇帝改了朝贡规矩,改赐西湖龙井茶,以及景德镇陶瓷数百。
然后?
你还想要啥?
要钱没有,要挨揍随便挑!
这是户部尚书原话。
这个老东西果然是个抠门鬼。
“此事先不提,”朱祁镇却先开口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听说石亨那边已经审核了不少土地,看样子应天府那群人可还真是大胆!”
皇帝这明显动怒了。
张益等内阁官员脸色都一僵,是啊,石亨在应天府是一言不合就抓起来毒打,关在应天的诏狱里,家人亲属然后想见面?
没门儿。
最后连魏国公的公子都被抓了,终于前几天传来消息,石亨遇刺,被刺伤左臂,现在还在查是谁刺杀的。
难道是为了这个生气呢?
“陛下……”
他还想劝谏,但是皇帝不听,并且将一份东厂搜查的一份密报递给曹鼐。
“朕昨日接到山西、陕西两省巡抚于谦,和前去应天府巡抚的石亨奏报,他们在奏章中说,如今出现的逃户增多的原因是因为四省地方官联合地方地主豪绅压低百姓手中的土地价格,以朝廷的名义,仅仅用了四分之一的价格就从百姓手中将土地收上来了!”
站在丹陛上的朱祁镇面无表情的讲述道:“然后再以市价一般的价格转卖给当地的地主豪绅,朝廷什么时候给他们下过这样的旨意?他们用朝廷的名义和钱赚了个盆满钵满,却把骂名丢给了朝廷和朕!你们说,这样的官员拿来有何用?”
此乃死罪!
他们也明白皇帝为什么坚持要审查田亩了。
可是皇帝同时这么做,不就是在逼迫他们造反吗?
可问题是他们敢么?
很明显,不敢,因为如今的成国公率领的京营就驻扎在应天,应天府的那群勋贵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传旨于谦和石亨,立即就地革去涉案官员的官职,绑缚入京,交三法司审判,抄没家产,其子孙三代永不得参加科举、参加军队、经商!
四省布政使任由下属败坏朝廷名声,革去官职、功名,永不叙用!四省提刑按察使失职,但看在事发后积极协助钦差的份儿上,降一级代领提刑按察使职!都察院山西、陕西、南直隶,湖广四道御史未能及时发现四道地方官异常,导致朝廷声名受损,全部撤职,外放四省任职知县,以观后效!”
和四省布政使、提刑按察使相比,都察院四道御史就完全是被朱祁镇迁怒的,实际上,朱祁镇将他们外放出去也是有打算的。
因为他早就对这般御史不满很久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群人就成了吃白饭的,不干正经事,反倒是像跳疯狗一样逮着谁就咬谁。
而且那群御史都是两榜进士,能够进入翰林院、进入内阁,他们有了在地方任职的经验,以后身居高位之后就不会因为高屋建瓴而忽略实际了。
但是朱祁镇说完整个偏殿都安静了。
主要是太震惊了。
这里面光一个南直隶的官员就上千人,全部都裁了,这怕是得震惊天下。
张益躬身道:“陛下,这是不是太过了?如此裁撤官员,便会出现大面积空缺,朝廷一时间也安排不了人。”
朱祁镇却不以为然道:“大明最不缺的就是当官的人,进士不够举人来凑,如果还不行朕今年可以召开恩科!”
他们能够想象,一旦这道旨意发下去,天下无不人人自危,这难免不会造成国家的动荡。
可是他们没办法拒绝,内阁权利还没有后世的内阁权利那么大。
下午,朱祁镇的旨意正式由内阁下达,四省布政使被革职待审,提刑按察使降职留任,协助朝廷清理后续之事、戴罪立功,都察院四道御史贬至四省任职知县,四省涉案的地方官全部押解入京,并且抄没家产,子孙三代及其亲属禁止参加科举为官、参军、经商。
诏书下,震动整个顺天府。朝廷这一次的手段如此凌厉,真是让他们感到害怕了。
这可是釜底抽薪啊。
当然,任何一条政令出来,有人拍掌叫好,自然也有人大呼刑法严苛,恐步暴秦之后尘。
可是有大明报在引导思想,一时之间士子们也开始争论起来。
有人说处罚过重,有人却认为理所应当。
最后骂了几天,这事就没人管了,因为在社会上热度慢慢过去,和自己无关系,谁还会注意呢?
当然没人会在乎的,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