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满清继续攻城的时候,不需要督战队,也没按惯例安排督战队,但高杰的指挥仍然是如臂使指。
不管是点到那一支军队,不管是让这支军队进攻还是后撤,命令都执行得异常坚决。
接到命令进攻的,那怕前方的满清军队已经用云梯爬上了城墙,正在城墙垛口挥舞着马刀怪叫呐喊,这支军队也会高喊着“城亡我亡。”的口号,用枪戳,用刀砍,生生把满清士卒打下城墙。
收到命令后撤的,那怕面前正趟着一群双手双脚都被砍断的满清士兵,只等割下首级记功,这支部队也会果断放弃唾手可得的战功,果断后撤,为后续部队腾出作战空间,更好更有效的痛击满清,死死压住满清军队攻城的势头。
不需要强迫,济南守军的文武官员和普通士卒也没有去强迫百姓助战,但济南城里的百姓仍然自发的组织起来。
妇女老弱接受后方的黄得功等官员指挥,搬运守城物资,为前线的军队运送弹药武器,烧水送饭。
青壮男子则主动上到城墙,接过军队分发的武器,高喊着“城亡我亡。”的口号与军队一起浴血奋战,誓死保卫自己的家园不受残暴满清荼毒。
火药打完了,操起三眼铁铳猛砸满清士兵头颅,扔下鸟铳拣起刀枪,用刀砍,用枪戳,不让满清鞑子踏上城墙一步!
刀砍折了,枪戳断了,扔下刀枪,用石头砸,用拳头打,用指头挖眼睛,用牙齿咬咽喉,抱着建奴在城墙上翻滚撕打,那怕滚下城墙与满清鞑子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高杰选择把多铎的爱将苏克萨哈凌迟处死的手段虽然卑鄙,无耻的把所以济南百姓彻底捆绑到了自己的战车上。
但也激发了大明军民百姓数百年前把元军异族驱逐出中原大地的血性。在这样的军队和这样的百姓面前,满清军队虽然悍勇冠绝当世,却也被逼得节节败退,伤亡惨重,仍然寸步难行。
城墙上的血战进入白热化,城墙下方的战斗之激烈,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汲取了昨天攻城失败的教训,这一次攻城,多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挥军队层层推进,稳扎稳打。
先是用蒙有生牛皮防箭防弹的木质楯车推进至护城河边,弓箭手躲在楯车背后向着城墙放箭,压制守军弓手枪手,步兵乘机抗着沙包大石填河。
同时还有大队的步兵推着裹铁车从已经填平河段冲到济南城下,用裹铁车铁角撞墙,再以厚木板搭在车上防箭防弹,建奴士兵则躲在厚木板下疯狂凿城,妄图将济南城墙生生挖塌。
另外满清的攻城云梯也接连不断的搭上城墙,一个接一个的满清士兵好像蚂蚁一样不断向上攀爬,既争取直接破城,又减轻城下裹铁车队承受的压力。
面对着满清高中低三路的立体攻城战术,身为总指挥官的高杰始终站在第一线指挥守城,灵活机动的破解建奴的种种战术。
满清军队用云梯攻城,高杰就指挥士兵用巨木冲撞云梯,再安排游击队伍救火补漏。
满清士兵用楯车保护弓箭手压制守军,高杰就集中炮火优先对付楯车。
不管是红夷大炮还是佛朗机炮,只要有一颗炮弹打准了,一颗炮弹就能报废满清军队的一辆楯车和车后的几个弓箭手。
躲在火炮死角处的楯车先不理他,等他的队形密集弓手集中了,高杰再用水龙喷油,放火焚烧,既集中销毁满清楯车,又大量烧死烧伤建奴弓手。
满清军队用裹铁车凿墙,高杰除了用铁链穿眼巨石锤砸之外,又集中抛掷地雷和用万人敌招呼,要是还不行就用火油淋泼焚烧。
基本上,满清的一辆裹铁车还来不及在济南城墙上凿出一尺深的浅坑,就已经被济南守军千奇百怪的手段摧毁,彻底报废,继而被战火引燃,反倒成为阻拦满清攻城的障碍。
往日里纵横天下无敌手的攻城战术全被化解,伤亡惨重仍然进展缓慢,满清主帅多铎自然是气得七窍生烟。
可他的攻城武器来来去去也就这几手,往日里对付其他腐化堕落的明军守兵自然是战无不胜,可是用来对付花样比自己还多的高杰和万众一心的济南军民,自然是感觉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正恼怒间,一直躲在后方观察战况的孔有德凑上来了,在多铎低声说道:“王爷,奴才发现了一个情况,蛮子守军为了守城方便,很多火药武器都是直接堆放在城墙上,尤其是济南的几座炮台,堆放的火药更多。
王爷何不集中弓手,用火箭密集覆盖蛮子炮台,只要有一支火箭射中火药,那蛮子的炮台也就报废了。”
“好主意,你怎么不早说?”正为红夷大炮威力巨大而头疼的多铎大喜过望,先是埋怨孔有德一句,又赶紧安排指挥。
片刻后,大量的火油木桶就被搬运到了阵前,四千余名满清骑兵用棉花包住箭头,蘸上火油又备好火种,只等多铎一声令下,就可以列队冲上,用火箭密集覆盖锦州炮台。
但很可惜,站在城楼上观察的高杰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到满清军队的安排呢?
所以满清大军在肉眼可视范围外轮流浸泡火箭时,高杰就已经看破满清的意图,立即命令道:“传令四门和各个炮台,所有火药立即盖好火浣布(石棉布),切不可露天存放,满清军要用火攻了!四个炮台都布置喷油火龙准备,只要满清骑兵一点火箭,立即向他们喷油!”
“冲啊!”随着多铎亲自挥动令旗,四千骑兵便冲向济南东北角的炮台,奔跑途中迅速点燃火箭,瞄准济南炮台拉弓搭箭,只等冲近射程就放放出火箭,密集覆盖济南炮台。
可他们刚刚冲进射程之内,套着板指的大拇指还没来得及送开,炮台之上已经抢先喷下四股火油,劈头盖脸的淋到他们头上身上。
高杰的心肠那叫一个毒啊,用石油提炼而成的火油本来就是遇火即燃了,高杰还在里面掺上同样易燃又价格比较低廉的桐油增加分量。
又生怕烧得不够猛烈,又裹上少许磨细的硫磺和谷壳助燃,这种混合火油迎头淋到手里拿着火箭的满清镶白旗骑兵身上,那效果简直就帅呆了。
“啊!火油——!”伴随着绝望的鬼哭狼嚎声音,无数的满清骑兵身上马上燃起大火,身上着火的满清骑兵惨叫着摔下战马,马身着火的战马则惨嘶着失去控制,到处乱跑,顿时冲乱了自家的队伍。
而满清镶白旗旗主杜度虽然上臂大腿也燃起了火焰,可还是咬牙忍疼把火箭对着炮台射出,大吼道:“放箭!就算死,也得给我把火箭射出去!”
“嗖嗖嗖嗾……!”靠着满清骑兵良好的素质和严格的纪律,数以千计的火箭倒是放出去了。
可是让所有满清骑兵都大失所望的是,他们的火箭虽然有数百支准确飞上炮台,但想象中的火药激烈爆炸却没有发生,躲在炮台防箭墙死角下的明军炮手也大部分安然无恙。
就连济南守军的重要杀手锏喷火水龙,也因为储油箱身是被厚木板密封,即便被火箭射中也安然无恙,只需要迅速拔去火箭即可。反倒是杜度的镶白旗满清骑兵被烧死烧伤不少,又被红夷大炮和明军火枪居高临下轰死不少,就连旗主杜度也被严重烧伤,不得不饮恨退出战斗。
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妙招被高杰轻易破解,还赔进去不少精锐骑兵,多铎自然是气得暴跳如雷。
同时也非常纳闷高杰怎么可能会在这么断的时间做好防范,并且加以反击?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多铎也实在想不出轻松破城的妙招了,只能靠着最原始的云梯攻城战术与济南守军死耗,妄图制造济南守军的巨大伤亡导致士气崩溃,正面攻破城池。
但多铎再一次低估了济南军民的抵抗决心和高杰对军民士气的鼓舞能力。
从清晨辰时战斗开始,一直血战到下午申时过后,穿着大明官服的高杰畏箭石交加,始终仗剑屹立在战场最前沿,期间除了喝了几口水以外,连饭都没来得及去吃上一口。
这让见惯了大明文员贪财武将怕死的济南军民大为感动,从头至尾没有出现一个逃兵,更没有一个人屈膝投降。
满清军队发现这一点后,也曾集中弓箭想要射死这个祸害了无数满清将士的大瘟神大灾星。
可高杰的忠勇亲兵队长却领着一队亲兵死死守在高杰身边,用盾牌和身体替高杰拦住了所有飞来的羽箭,结果高杰楞是连一根头发都没被满清伤到。
对耗到了夜色降临,人口基础单薄的满清军队终于吃不住劲了,先是各旗军队陆续出现成群结队的逃兵。
然后各级将领也先后跑到多铎面前流泪恳求,“王爷,不能打了,我们的伤亡太大了,再这么硬耗下去,我们军队就要元气大伤了。”
“王爷,蛮子的守军太顽强了,再这么打下去,我们大清的军队伤亡就太惨重了。”
“王爷,求求你了,另外想办法攻城吧,奴才的旗里,已经有两个牛录被蛮子成建制杀害了,求求你了,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
“废物,废物!你们这群废物!”刚开始时,多铎还喝令斩杀逃兵,亲自鞭打请求停战的满清将领。
可是随着前方被抬下来的死尸和伤兵将领越来越多,没有被济南守军摧毁的武器越来越少,多铎最终还是无力的放下鞭子,长叹一声说道:“退兵吧,回营。”
“万岁——!高杰大帅,我们又赢了!又赢了!”眼看着满清大军潮水一般退去,已经杀得满身是血的济南将士纷纷涌到高杰面前,把已经全身僵硬的高杰抬起,反复抛上天空,更多的明军士兵和济南百姓则互相拥抱着,流着眼泪欢呼雀跃,发泄心中的喜悦,庆祝这来自不易的守城胜利。
神经绷紧了一整天的高杰则也长舒了一口气,享受着这艰难胜利的喜悦,还有济南军民对自己的爱戴与信任。
“好了,大家都回去吃饭休息吧。”好不容易等到众将平静下来,高杰开始安排晚上的值班工作,命令夏完淳率军巡守四门,城墙上每隔十步生一篝火,即保暖又照明,防止满清军队乘夜偷城。
至于打扫战场的工作,高杰则仍然交给了今天分守四城的将士们,让血战出力最大的他们捞点油水补偿他们的损失,而没有象其他官员一样把肥差交给自己的亲信或者亲兵。
至于统计战果和伤亡,鉴于大部分明军将士都已经疲惫不堪,高杰就决定留在第二天再说。面对高杰这个公平而又谨慎的安排,济南众将无不心服口服。
…………
草草吃过粗糙的晚饭,筋疲力尽的众将回房倒头就睡,可仅睡了两个时辰,到了子时的时候,高杰又习惯性的醒来,咬着牙齿强迫自己离开温暖的被窝,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领着自己的一帮亲兵亲自上城巡城。
黄得功和夏完淳等人都劝高杰好生休息,不要再去巡城,高杰却摇头说道:“当初我在金銮殿上,曾经对陛下说过,为将者切不可贪生怕死,懒惰好闲,每逢战事,主将需得身先士卒,亲临指挥,每日巡城不断,抚慰军民,方能鼓舞士气,团结抗敌。如果连我自己都做不到这点,那还怎么约束别人?”
说罢,高杰仅是命令一些受伤的将领回房休息,自己则坚持领着亲兵上城,开始逐岗逐哨的检查岗哨,抚慰士兵。
而轮流值勤的明军士兵和加固城墙的济南百姓见到高杰如此勤勉,无不感动万分,庆幸苍天有眼,给自己们派来这样的主帅,这样的城守兵备。
那些得到高杰亲自慰问的哨兵更是感激涕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坚守岗位,不放过城下的任何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