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自家兄弟就不要伤了和气。”过山峰站了起来,脸色有些不悦,两边人马立马噤声,只是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有点不善。
过山峰走到韩毅身边,围绕着他慢慢踱着步子,韩毅保持着恭谨的姿态,心里却警惕起来,倒不是觉得过山峰会突然偷袭,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但别看过山峰一副和善的富家翁打扮,可是带给韩毅的压迫感却是真真切切。
过山峰眯着眼睛,手中的檀木珠子被他盘得锃亮,“韩兄弟既然是铁山的人,咱多少也得卖吕瘦子几分面子。”
韩毅连忙受宠若惊的拱手道谢,但随即过山峰却话锋一转,“不过,不管是不是误会,你也杀了咱山寨的一个弟兄,咱身为山寨大当家自然要为弟兄们讨一个说法。”
韩毅知道自己不可能轻易蒙混过关,一脸惊恐地道,“大当家的,当时情况难明,出手误杀寨子兄弟实属阴差阳错之举,方才听说寨子里有很多兄弟需要医治,韩某不才,自认手中有几两本事,愿暂时留在寨子里将功折罪。”
过山峰很满意韩毅的表态,其实第一眼看到韩毅他就有心招揽,毕竟韩毅身形气质都比寨子的绝大多数兄弟出众,加上他本身是个郎中,虽然身份存疑,但过一段时间派人去铁山那边打听求证一下就行了,这年头打打杀杀受伤难免,山寨里条件又差,是个人身上或是刀枪箭伤,或是各种常见疾病缠身,有个郎中在寨子里也能安抚众人。
至于韩毅杀了自己这边一个小喽喽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想当初二当家薛复率官兵围剿山寨的时候也杀了不少手下兄弟,只要最后为寨子所用,一进一出就是赚的。
至于二当家和三当家私下不和他如何不知,作为一寨之主这种局面他是乐于见到的。
过山峰盯着韩毅,面有笑意,“既然韩兄弟有将功折罪之心,某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以后就在寨子里安心做事。”但很快眼神一冷,“不过,若是你心存异动,某定会让你知晓山寨的规矩。”
过山峰这么一说韩毅心中一块大石落下,至少眼下的危机算是渡过去了,但脸上保持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
众人见寨主过山峰发话,神态不一。
独眼雕卢大彪默然地看了眼韩毅,冷哼一声不去计较,李拐子似乎还想说话,但看了眼富家翁打扮的过山峰,眼中闪过畏惧,最终咽了回去。
薛复向过山峰拱手致谢,毕竟留下韩毅就有希望救治他昏迷不醒的兄弟,这个人情是要承的。
随后,过山峰让赖五带着韩毅下去安排,只留下二当家薛复与三当家卢大彪,这次下山劫掠了一众肉票子,中途也出了一些岔子,接下来如何行事需要几个头领好好谋划一番。
......
大冶地处幕埠山北麓,东北毗邻长江,东南与大冶湖相接,西北隔梁子湖与武昌府相望,因得天独厚的矿产资源,自古被历朝历代看重,宋乾德五年,取‘大冶兴炉’之意,正式建县,县地归属兴国军(兴国路)。明朝初年,明太祖朱元璋改兴国路为兴国府,明洪武九年,兴国府降为兴国州,隶属湖广布政使司武昌府,大冶县成为兴国州直领县地之一。
大冶县城治所为大冶镇,在大冶湖西岸,县城城墙周长四里又三百五十七步,高约两丈,东西南北各有一个城门,一横一纵两条主要大街将县城划分为四个部分。
县城东北部分大宅林立,特别是华林西巷两侧均是三进以上的朱门深宅,大冶县籍的官宦世家、乡绅富户基本都居住在这个区域。
月黯星稀,华林西巷静谧无人,只有巷子两侧宅门上的灯笼散发着昏暗的光亮。
一个穿着马褂的老更夫提着灯笼,手中拿着锣子梆子,“咚——咚!咚!”,一慢两快的敲打。
一只花斑野猫突然蹿了出来,吓得老更夫一个哆嗦,随即用土话骂骂咧咧了几句,见野猫又遛进了一个院子,便不再理会。
老更夫提了提嗓子,“平~~安~~无事!”
“咚——咚!咚!~~~”
已经过了子时,再巡两遍公鸡就要打鸣了,这会儿除了老更夫自己,估摸着整个县城都已经在床上熟睡了。
天气有些闷热,老更夫感觉腿脚有些酸累,便在一座宅门前歇歇脚,放下灯笼梆锣,解下腰间的葫芦,打开葫芦口子,一阵酒香就飘了出来。
老更夫闭着眼闻了下酒香,神情有点陶醉,这种用新打的谷子酿的酒平时是舍不得喝的,只有巡更的时候偶尔喝上一口提提神。
老更夫轻轻抿了一口,清冽辛辣的味道顿时驱散了身上的倦意与燥热,砸吧着嘴正想再来一口,但一想到这酒要四十五文才买一角,顿时有些心疼,要是喝得太快,家里那个老太婆又要在自己耳边叨叨了,只好悻悻地将葫芦口拧好。
休息了一会,老更夫准备起身继续巡夜。
‘吱呀~~~’身后大宅的侧门被打开了,一个管事打扮的男人表情略显沉重地从里面出来。
见到门前有人,管事有些错愕,定了定神发现是更夫,便打了个招呼,“老刘头,这么晚了还在巡更呀。”
更夫老刘头也赶紧弯腰行了一礼,眼前的管事自己也是相熟的,正是华府的三管事,华府当家的正是眼下在京城任职户部右侍郎的华衮华老爷,那可是正三品的大老爷。
老刘头见华府三管事如此深夜行事匆忙,便恭谨的问道,“三管事的这么晚了还要出门,莫不是府上有甚急事?”
三管事叹了口气,轻声道,“还不是那帮黄荆山土匪闹的,二少现在下落不明,土匪那边也没传来什么口讯,老爷又在京城没有回来,家中现在乱成一锅粥了,只是安排我不断去县衙和巡检司那边去打探消息。”
听到说是黄荆山土匪,老刘头神情也凝重起来,作为县衙编外的杂役人员,自然能比一般人更快接收到一些消息,天黑的时候就从县衙快班那里听到了黄荆山土匪又出来绑肉票子的消息,而且听说这次惹出的麻烦非常大,连带着三班全部都取消了休假,快班戌时已经出城,至今还没传回消息。
老刘头很快反应了过来,惊恐地道,“莫不是二少这次也落到黄荆匪的手中了?”
华家乃是大冶大族,尤其是这代出了个‘地官第’华衮,华衮是大冶章山里华家湾人,万历年间就中了举人,历任昌平州知州、陕西平凉府知府,崇祯元年升任户部员外郎,崇祯三年升为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因辅佐有功,崇祯皇帝在崇祯三年特敕《地官第》金子牌匾,并赏赐了五千六百两白银,可见其受宠程度。
如果要论大冶第一望族可能几家世家还有得争,但要论大冶当今第一官宦之家非华衮这一系的华家莫属。
华衮有两个儿子,长子华懋实在外地做官,次子华辅实在家读书,三管事口中的二少正是华辅实,户部侍郎的二公子被土匪绑票!这真是被捅破天了。
三管事的皱着眉头,脸上的担忧毫不掩饰,“哎,可不是吗,这天杀的土匪。。。也不知二少现在怎么样了?”
老刘头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华府三管事的已经匆匆往县衙那边去了。
“真是...出大事了...”老刘头喃喃的说着,想来,这个惊人的消息明天就会传遍整个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