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努尔哈赤
明嘉靖三十八年(1559)二月的一天,在赫图阿拉城(今辽宁省境内)一个小部落酋长的家里,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一位父亲迎来了他的第一个儿子。这位父亲名叫爱新觉罗·塔克世,而那个婴儿,就是爱新觉罗·努尔哈赤。
但凡名人出生,老天爷都要给点反应,要么打雷刮风,要么闪光起火,总而言之说明一个问题——这个人跟别人不一样。同别的天赋异禀的帝王将相一样,努尔哈赤的出生也充满了传奇色彩。据说努尔哈赤在他娘的肚子里待了十三个月,而且生下来不仅长得眉清目秀,声音还很大,哭声震天,像撞钟一样。
努尔哈赤出生时他的父亲塔克世仅十七岁,家族的顶梁柱,是他的祖父觉昌安。觉昌安此人史载足智多谋、处事果断,在当地小有威望,是建州左卫的首领。虽说祖父有身份,但无法为努尔哈赤贴上“高干子弟”的标签,也无法为努尔哈赤的成长创造任何便捷条件。
建州,地处关外,即今天的东三省境内,在这儿生活的主要是女真人。在明朝,东北的条件可以说非常艰苦,这个地方除了鸟不生蛋外,还很冷。由于条件艰苦,环境差,又无津贴,造成了一个结果——生产技术落后。女真不像蒙古有草原,能放牧,在这儿基本天生天养,女真人以狩猎为业。附近的长白山就是女真人的宝库,也是努尔哈赤常去的地方。人参、野果、野生动物都是大自然对这片土地的馈赠。
所以努尔哈赤的家比平常女真百姓好不了多少,可能大点,但仍十分穷困。可要相比于因为家贫,父母被饿死的朱元璋,努尔哈赤的身世简直不要太好。至少,他的童年是完整的、幸福的,有兄弟的陪伴,有父亲、母亲、祖父的疼爱。那时候努尔哈赤的主要活动就是去附近的长白山逛逛,摘野果、打野味,算是无忧无虑。
这份无忧无虑,持续了十年。
十年后(明隆庆三年),努尔哈赤的母亲去世了。一切改变,从这一刻开始。
母亲死后,父亲塔克世给努尔哈赤找了个后妈,这位后妈可谓是来者不善,用史书的话说就是“抚育寡恩”。虽然只有短短四个字,对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这段日子肯定是黑暗的。为了躲避继母的刁难,努尔哈赤的活动点又增加了一个——古勒寨。
古勒寨有个人,叫王杲,是努尔哈赤的外祖父,建州右卫的首领,也是整个建州最有势力的头儿。此人桀骜不驯、心狠手辣,势力发展极快。以致聪明的觉昌安感觉到了威胁,选择依附王杲,以谋求家族的生存与发展。王杲将一个女儿嫁给了塔克世,即努尔哈赤的生母。觉昌安将一个孙女嫁给了王杲的儿子阿台,双方搞起了联姻。
政治婚姻从来都不是牢不可破的,为了利益,亲家明天也能变成仇家。当时女真的内部关系没有想象中那么融洽。虽说明成祖在东北设置卫所,给女真人官做,其实汉人是看不起女真人的,当时中原称女真人为“虏”,所谓给女真人官做,不过是“以夷制夷”的一种手段。女真有无数个部落,每天为了土地、人口互相厮杀、钩心斗角。
王杲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脱颖而出的,甚至明廷一度认为,这股新兴的势力能帮他们更好地管理女真,所以他们大力扶持王杲。但事实上,王杲不是个安分的主。
无论是建州左卫,还是右卫,说白了都是明朝的官,是大明的臣子,觉昌安这样认为,王杲不这样认为。势力的日渐强大使王杲的想法发生了变化,他决定,对自己的上司动手。
在努尔哈赤出生前,王杲就数次侵犯明朝边境,十余年间双方你来我往,互有损伤。本来偶尔去抢一次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生产能力有限,这点儿人明朝也懒得动刀子,可这位王杲先生越抢越得劲,一次比一次放肆。
嘉靖三十六年(1557),王杲偷袭抚顺,杀死守备彭文洙。嘉靖四十一年(1562),王杲设伏杀死辽阳副总兵黑春。万历元年(1573),王杲诱杀抚顺备御裴承祖,并计划攻取明朝辽东重镇辽阳、沈阳。
另一边的明朝老大哥忍无可忍了,不治治你,还上天了?出于对王杲的尊重,明朝派出了一位重量级人物——李成梁。在当时,有一个说法,叫“南戚北李”。“戚”是指戚继光,“李”是指李成梁,顾名思义,一个管南,一个管北。管南的打倭寇,管北的打蒙古人、女真人。因为这二位仁兄,大明公司从嘉靖末年到万历初年,稳定运营了二十年。
万历二年,李成梁督兵进剿王杲的大本营古勒寨。事实证明,王杲的军队用来打打游击还行,真操刀子硬砍,实在不能拉上台面。就这样,这场战斗毫无悬念,李成梁血洗了古勒寨,走一路,王杲的兵倒一路。
战斗以李成梁的全胜而告终,失败的王杲打算外出避避风头,等到来日东山再起。尽管王杲有这个宏图伟愿,但他属下的那帮人实在不给劲,直接被李成梁打怕了,表示不跟你玩下次了。后来王杲被手下出卖,被李成梁俘虏,押到北京凌迟。
那依附于王杲的觉昌安父子,为了不背上“叛明”的罪名,老早得到消息,溜回赫图阿拉了。而为了躲避继母虐待寄宿在王杲处的努尔哈赤成了李成梁的俘虏。
李成梁应该知道努尔哈赤与王杲的关系,但他没有斩草除根。或许多少有觉昌安的原因。虽说王杲是反叛分子,但觉昌安跟塔克世很本分,没少为明朝做事,该朝贡朝贡,该通商通商,在当地口碑也不错。
当李成梁第一眼见到努尔哈赤的时候,发现这个十五六岁少年的眼里没有恐惧,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不能杀。继母的刻薄、女真的内斗,在这五六年里,努尔哈赤见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这样一个环境,造就了一个老练坚毅的少年。
以后每次出征,李成梁都将努尔哈赤带在身边,并时不时与他讨论战局,传授他战法,二人情同父子。对于努尔哈赤的悟性,李成梁十分吃惊,他展现出了惊人的军事天赋,每战“必先登,屡立功”。
现在的李成梁应该是十分高兴的,以为自己得了一个人才,在他看来,此人将来的成就不亚于自己,会成为大明王朝的栋梁。事实是,李成梁正在培养一头老虎,而这头老虎不仅不会成为明朝的栋梁,还会成为明朝的掘墓者。
努尔哈赤在李成梁手下干了大概三年,三年后,走了。李成梁的教导,战场的残忍,三年的磨砺,此刻的努尔哈赤已经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变成了战士,为战场而生的战士。可以肯定的是努尔哈赤在李成梁手下表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混得很好,与李成梁的感情也不错。要说想家也不大可能,毕竟家里还有一位后妈。不是被赶走,也不是自己想走,那一定是被什么客观原因逼走了。
那努尔哈赤为何离开呢?没有史料确切记载努尔哈赤为何离开,民间留下了一个说法,挺有意思。
《清史稿》说了这样一句话:成梁妻奇其貌,阴纵之归。意思是李成梁的老婆觉得努尔哈赤长得不一般,偷偷放走了他。搞了半天,原来是和李成梁的女人扯上了关系。
据说:有一次努尔哈赤给李成梁洗脚,发现李成梁脚心有三颗红痣,顿时来了兴趣,于是二人讨论起“红痣”的事情来,原来有三颗红痣就能大富大贵,很不巧,努尔哈赤脚心有七颗,更不巧的是努尔哈赤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成梁,把李成梁吓了一跳。这“脚踏七星”是什么概念努尔哈赤可能不知道,李成梁却知道,在历史上,脚踏七星的人有两个,一个叫刘邦,一个叫朱元璋。
留不得,此人留不得。
为了大明的社稷,李成梁决定,杀掉这个自己亲手培养的学生!但李成梁没有立即抓捕努尔哈赤,而是先和自己的老婆睡了一觉,并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不错,这个女人就是“成梁妻奇其貌,阴纵之归”这场剧中的女主角。等到李成梁睡着了,女人找来努尔哈赤,偷偷放跑了他。
对这种说法记载最多的是清方史料,可以肯定的是努尔哈赤给李成梁洗脚时身边并没有史官,至于二人的谈话怎么泄露出去的,这就不得而知了。或者这样说,清朝史官既然能写努尔哈赤在娘胎里待了十三个月,声音大得像钟,那也能写他脚踏七星,后背纹龙之类的。
怎么写,是当时的事儿,至于信不信,就是后来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