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党争
有句话这样说道:明亡于党争。
从“争国本”到“三案”,再到后面东林党与阉党之争,最后明朝都灭亡了,南明还在搞党争(楚党与吴党)。明朝末代皇帝崇祯在死前说了一句话,表达了对党争的愤怒:文臣个个该杀!
万历二十二年,时任吏部文选司郎中的顾宪成被削官回籍,这件小事是一切的开端。在故乡,顾宪成与弟弟顾允成办了东林书院,与一些罢官废吏包括在职人员来往。借讲学为名,实则讽刺朝政、臧否人物。久而久之,竟然形成了一个党派——东林党。
顾宪成因创办了东林书院,所以又被人称为“东林先生”,成为东林党的开山鼻祖。东林书院那副由顾宪成亲自提笔的对联,更是如雷贯耳——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当时没有人知道,这个党派改变了明王朝的命运,并为明王朝的覆灭埋下了种子。
万历后期,一些官僚为了对抗东林党,逐渐组成了另外几个集团——浙党、齐党、楚党等。其实把前面的三案结合党争来看,也不是那么玄乎。梃击案发生的时间是万历四十三年,就在前一年,内阁首辅换了人。原先的叶向高是东林党人,而现在的方从哲是浙党。
梃击案爆发,嫌疑人直指郑贵妃,东林党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加上现在担任首辅的是浙党的方从哲,于是纷纷上疏,指责内阁护卫太子不力,并打击郑氏一族的势力。
东林党跟郑贵妃是没仇的,那为何要屡屡为难、针锋相对呢?初读明史,或者对明史理解不深的人,会形成一个误区。认为东林党是正派人士,为此打击邪恶的郑贵妃集团。
其实,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我尽量讲得不那么抽象,可将其归纳为四个字——政治利益(也可以说是政治资源)。东林党虽说不是什么妖魔鬼怪,但也绝不是善男信女,要放到底层社会,也就是一群有文化的流氓。
当时朝中的“政治资源”有两个,一是朱常洛,还有一个是朱常洵。拥戴朱常洛,就必定与郑贵妃集团为敌,不仅如此,还要与万历为敌,因为万历本人的态度是支持朱常洵。
跟皇帝作对其实在明朝来说,实在不是啥新鲜事儿,从嘉靖时期的“大礼仪之争”,到现在的“争国本”。明朝的皇帝,并不能随心所欲,这又得聊聊明朝的风气。为了防止后代出现昏庸无能的子孙,朱元璋设立了御史言官的制度,允许这帮士大夫上疏皇帝,起到监督皇帝的作用。可能今天一位姓王的给事中告诉你要勤于政事,明天一位姓张的御史告诉你晚上要注意身体,不要乱吃药。这类现象在明朝屡见不鲜。而在御史言官眼中,骂皇帝实在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是要被当作榜样的,甚至有些极端分子不惜杀身成仁,以求名垂青史。
而他们的上疏内容,主题基本上都是些祖训、祖制,理直气壮,你不遵照还不行。拥戴朱常洛,正是因为他是长子,明朝的祖制就是“立嫡立长”,朱常洛就是东林党的政治资源,东林党花这么多心思无非就是投资,说白了就是为了两个字——利益。
当然,梃击案中东林党人小看了万历。万历虽然不上朝,但却不傻,这群老狐狸既然敢公开叫板,肯定就不怕皇帝,从“国本之争”开始万历就深有体会。但国家的运作离不开这群人,如果事情继续闹下去,将会捅出一篮子事,到时候局面不好收拾。加上事情牵扯到自己的宠妃郑贵妃,于是万历不准备再查下去。
但东林党人依然喋喋不休,打算抗争到底。关键时候,一个东林党人看清了局势,他觉得再闹下去要出事。此人说了这样一句话:事关东宫(太子),不可不问;事关贵妃,不可深问。庞保、刘成而下,不可不问也;庞保、刘成而上,不可深问也。
我第一次看这句话时十分惊讶,究竟是什么人能有如此卓越的政治眼光?清代文学家方苞曾这样评价明朝灭亡的原因:明之亡,始于孙高阳之退休,成于卢忠烈之死败。
说这句话的东林党人,正是孙高阳。孙高阳者,孙承宗也。此人在明朝二百七十年的历史中(特别是明末)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留在后面隆重介绍。
经孙承宗一说,东林党人看清了局势,此时确实扳不倒方从哲与郑贵妃,梃击案也就不了了之。
再说红丸案,方从哲是万历留下的顾命大臣,朱常洛出了事,方从哲脱不了干系。李可灼献第一粒红丸的时候朱常洛有所好转,便赏了李可灼,没想到第二粒的时候直接挂了。方从哲代拟遗诏时,为了撇清关系,将朱常洛赏赐李可灼的事写了出来,不料打草惊蛇,被东林党人群起而攻之。
梃击案动摇了方从哲的首辅地位,红丸案直接导致了方从哲的失败。朱由校即位后,东林党人纷纷弹劾方从哲,方从哲迫于压力,只得辞官。借移宫一案帮朱由校上位的东林党人杨涟、左光斗等纷纷被委以要职,其中刘一燝代替方从哲,成为新一任首辅。
几个月后,原先被罢免的叶向高也被召了回来,继续担任首辅。至此,东林党的势力达到极盛,遍布内阁、六部、都察院,迎来了“春天”。
这次东林党与齐楚浙党的斗争在经历三案后,以东林党的全面胜利而告终。明朝内部的局势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连死了两个皇帝,关外的努尔哈赤也没闲着,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