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诚万万想不到自己家隔壁住的就是先前救他的父女俩,怪不得每天都能被旁边院子的晨练声吵醒,比自己的生物钟还稳。
时间倒回三分钟之前,此时夜色虽浓,暴雨依旧,但借着门前挂的两个大红灯笼,能看见两个穿武馆特制服的青年正抬着一个受伤的中年壮汉进入宅院,这武馆特制服是汴京第一武馆御拳馆的,此时父女俩正站在门外与另一个脸上有明显淤伤的御拳馆青年交谈。
“师傅,他来我们御拳馆踢场子,打伤我们不少人,为何还要收留他,”受伤青年捂着受伤的猪脸,异常气愤道,“而且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潭腿,结果拳头尽往我脸上招呼,毫无江湖道义,这也算是习武之人吗?”
“额...师弟啊,他那是临清潭腿,师承龙潭寺,是昆仑大师的再传弟子,腿法已得其中精髓,”女义士继续解释道,“而临清潭腿,本来讲究的就是拳三腿七,你见识不够,光顾着防守腿法,自然是迅速落败,而且他也没下重手,不然你这脸何止变猪头。”
“子正啊,你回去把受伤弟子安排下,上些跌打药,严重的尽快送医。”老义士自然不喜欢背后议论人是非,于是把受伤青年打发回去了。
“爹,这精武馆也太不是东西了,请人来踢馆,见人落败受伤,竟全然不顾,”见受伤青年已走,女义士憋了许久的愤懑也发泄出来了。
“这个月他们已经请了九路高手,这是要把我们御拳馆逼向绝路啊。‘地’字号赵拳师与‘人’字号王拳师已经被他们打成了重伤,整个拳馆上下都人心惶惶,更甚的是他们竟然派人直接从我们拳馆门口拉退馆的人去他们武馆。”
“我们必须要反击,已经没有退路了,爹?”见父亲面露沉思一直没有答话,女义士又接着劝说道,“想当年爹当禁军武术教头的时候,连开封府尹也要给两分薄面,现在连一个刚开张两年的武馆都敢明着冲我们拳馆耍心思,我们不能再忍了。”
“够了,此事到此为止!”老义士少有的凶了凶自己女儿,他不是不想解决精武馆,从此安稳教拳授徒,但他托人查过精武馆的背景,后台是他惹不了也不敢惹的皇族子弟,这个亏只能忍着,只要对方一日不超过老义士心中的底线,他就不会太过激烈的反抗。
“爹.....”女子还待继续说,瞧见一旁走近的赵明诚,迅速止住了话语。
“在下赵明诚,见过二位义士,之前的相助在下没齿难忘,实在是没想到在下宅院左邻就是义士。”赵明诚非常认真的冲两人致谢,“先前二位义士匆匆离去,如今再次遇上,所谓相逢即是缘分,不知可否冒昧询问二位义士姓名?”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学武之人道义所在,不必言谢,”女义士很讲江湖义气,然后冲着一旁父亲自豪的介绍道,“那是我爹,周侗,御拳馆‘天’字号拳师。”
“至于我嘛,原本闺名是不能随便说的,”话锋一转,“可是我是个侠女,不讲读书人那一套,今后注定要浪荡江湖,我周宝清注定名扬整个大宋武林。”
“自家拳还没学到八成,竟想着闯荡江湖,实在是痴人说梦。”周侗先是教训了一下女儿,然后扶着髯须对赵明诚说道,“小女一向爱吹大气,让公子笑话了。”
“哪里,令女真性情而已。”见周宝清豪气冲云,不让须眉,有一个看似遥远的女侠梦,但赵明诚却一点不觉得鄙视,他没有这个时代重男轻女的观念,也不屑于重文轻武的社会潮流。
然后三人简单攀谈了一会,赵明诚突然灵机一动,也不管女侠识不识字,将两卷天龙八部各送了一册出去,他希望能借助御拳馆的武林声望,把天龙八部的名气打出去。
周宝清接过两册书,看了一眼封皮,“天龙八部?是佛经吗?”受周侗影响,为了看家传拳谱及各武术流派的典籍,周宝清确实识字,不过也只限于识字的水平。
“额,不是,这是刚出版的武侠小说,希望周女侠喜欢,在下就先告辞了。”本来若周宝清父女不识字,他还打算简单介绍下里面的故事情节,再请他们去说书的地方听上几段,可是发现周宝清识字后,这一切就没有必要了。
没错,赵明诚对天龙八部的宣传早就做好了准备,像勾栏瓦舍与酒楼的说书,都安排了人讲天龙八部,再加上之后准备上的报纸也会连载,其次如武学,赵明诚明日也准备托相识之人送隔壁武学生几本。
赵明诚敲家门时,一直等候的刘伯迅速起身开门,因为暴雨,赵家上下都早早入睡了,整个宅院只有簌簌的风声与暴雨敲打在屋檐砖瓦上的撞击声。
回到自己屋内,将装有书的包裹放于一旁,然后直接躺到床上,调开《别录》最后几卷,载入模拟场景。
这几天连着把前面十多卷中刘向编纂、考证、校正古籍的过程都看过了,但是并没有得到任何抽奖机会,赵明诚猜测可能与别录本身就是一套目录书有关,赵明诚也是一次性体验完了三卷《画断》才开启抽奖得到道具,今晚别录场景体验完,他应该能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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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成帝绥和元年,太极宫内某处殿宇,里面是一排排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种书简,看上去乱七八遭的,除西北角几排书架外,每一格书位上都是左简右帛,贴好了标识。
“阿翁,这些记载蹴鞠技法、房中之术、神仙之术的典籍于后人读书无益,为何还要专门划为一类进行整理修订呢?”
“书籍的好坏并非我等说了算,我们充其量只是这些典籍在漫长岁月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传录者而已,它们的价值自有看过的后人自行论断。”
又一日,二人早早的来到修书之所。
“如今世道大乱,朝堂上下均为太后王氏一族所把控,陛下又沉迷酒色,不问政事,”刘歆对最近朝堂的变故很不满,不解父亲为何只沉迷于修书,说道,“阿翁,我理解你被贬为庶人后的痛苦,可我等终究还是皇族之后,怎么能坐视汉室天下又旁落他族呢?”
刘向不答,他一边咳嗽一边依旧默默的整理着古籍文献,刘歆已经习惯了,所以很自然的上前帮父亲顺好气,然后才跟着父亲一起进行整理。
父子两先是根据单篇内容确定好各篇的篇名,然后按时间或事件发展顺序重新编排书本的目次,再审定校勘完毕的“杀青”书的全书内容并拟定书名,最后把可缮写的定本重新誊写在缣帛上,作为国家藏书的权威抄本。
之后刘向再把该书的基本图书信息包括作者、书名、著述目的、大概内容等都一一记录下来,并交代自己校勘经过,对书籍所述思想的评论,以及涉及史实部分的是非对错,剖析其学术源流和价值等,此之谓叙录,刘向写好后会将其贴在该书的书位上作为标识。
这一整套的流程做完已经从早上到了黄昏,期间除了吃饭,二人就没停过,父子两已经这样持续校对了十八年,未敢有丝毫懈怠,期间有时甚至需要一个月才能勘定好一种书,但正是有了父子二人这种十数年如一日的坚持,我们在后世才能看到如此多的百家典籍流传。
做完后,二人准备出宫,刘向艰难的起身,因长年弯腰修订古书典籍,他的背已经直不起来了。
就在刘歆搀扶着老父亲的时候,刘向可能预感到自己生命的终结,还是开口回答了刘歆早上的提问。
“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国,天命所授者博,非独一姓。帝王之事,留待更关心他的人罢,我不在乎。我等不过是历史尘埃中的一个过客,能有幸整理过往典籍,延续古人的学说思想,就是我等为这天下能尽的最大作用。”
......
建平元年,刘向终于完成了宫廷所有藏书的校勘整理工作,不久就去世了,其子刘歆继续继承父亲刘向的修书事业,将其对宫廷所有藏书做的叙录收集起来,编为《别录》。
之后不过几年,王莽篡位,大汉被切成两截,之后董卓焚烧洛阳,宫廷藏书更是历经战火多散落民间,其中不少典籍后世已不复得见,但刘向父子的抢救性整理还是给中华文脉传续做出了巨大贡献。
br /s:《别录》著录图书六大部类,三十八种,六百零三家之说,共计一万三千二百一十九卷文献典籍,对其一一叙录,得书20卷。是我国第一部有书名,有解题的综合性的分类目录书。
br /ss:讲2则刘向修书时的实例吧,《战国策》汉代抄本不仅篇章次序混乱,有的既无篇章名,也未按时序编排,刘向校录群书时更是发现了记录纵横家的六种不同写本,但是内容混乱,文字残缺,使用过的书名更是多达近十种。《战国策》一名就是刘向、刘歆父子俩校勘后根据内容确定的。
现在通行的《荀子》,书名和篇数更为复杂,荀子名况字卿,学者尊称荀卿。西汉流传的抄本有三百多篇,刘向、刘歆去除重复,选定32篇并确定目次,以人们熟知的《劝学》篇为首,顺序编排;为避汉宣帝刘询名讳,以荀、孙可同音通转,称其书为《孙卿书》,篇数成为流传至今的定本,而《荀子》一名则是唐代杨倞为其作注时改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