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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首诗引发的朝堂论战

宋末不偏安 泗水流刀 3802 2024-07-06 15:28

  天微微亮,赵明诚习惯性的听见隔壁习武的破空声就起床洗漱了,昨日终于体验完《别录》的场景了,第一次抽到了技能类物品。

  善读医愚(来自刘向):可提高对文字类的阅读速度与理解力。

  来到太学,晨读后的是选听课,赵明诚选了春秋去旁听,主经博士是胡安国,讲的非常有意思,其对春秋时期各诸侯之间发生的故事如数家珍,连春秋经义上大多不提的前因后果,他都能一一道来,属实博学多才。

  赵明诚却不知道,在他听故事的时候,远在皇宫紫宸殿的朝堂上,诸班大臣因为他昨日的诗,已经争论许久,大家都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太学内舍生赵明诚此诗妄议国是,非议陛下之政,此风绝不可涨,理应将其逐出太学,剥去学籍,以儆效尤。”见群臣还没个定论,右正言邹浩忍不住出班道。

  “淮南子曰:人尽其才,悉用其力。这诗不过是劝谏帝王广用人才罢了,有何可指摘之处,至于非议陛下更是无中生有,强词夺理,以文傍罪。”左司谏吴材出班驳斥道,他是赵父一手提拔上来的,自是不会袖手旁观。

  “稚子无状,视新政如洪水猛兽。身为太学生,不思经义文章,却擅自作诗以讥谤朝政,助长太学参政议政之邪风,有违孔圣人‘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之说,确应严加惩戒,以警后来者,太学诸学官如欧阳学谕之辈负有教导之责,自是难辞其咎,理应也有所惩罚。”

  御史中丞安淳立马站出来出言,笑话,他一个不久前伙同蔡卞打造的同文馆谤狱,不知道打击了多少旧党政敌之人,又怎么可能打自己脸承认以文傍罪是错的呢,当然要坐实这一点才好为自己的行为正名。

  见打击面扩大到了太学诸学官,国子司业刘逵不得不出列道,“此一内舍生于讲堂偶为之,何以定一人之罪甚至太学诸学官之罪?大宋律令哪条哪款有此一说?太学自用苏湖教法以来,提倡经世致用,如何不能议政?再者,劝谏君主善用人才,不正是你们御史台之责吗?”

  安淳被呛的满脸涨红,嗫嚅无言,虽气愤却不知如何反驳,只得恨恨的重回班列。

  赵煦倒是不甚在意朝堂争论,只坐在高位上连连打哈欠,不时无聊的看看一旁的漏刻,准备时间差不多没啥事就散了,好回温柔乡里补个觉。

  这几日因刘贤妃孕肚明显,无法侍寝,赵煦只得转头继续开发欧阳淑妃这个资源了,欧阳淑妃自是把握机会,使出浑身解数,让赵煦夜夜笙歌,春宵苦短,所以最近早朝都是无精打采。

  见左相章淳、枢密使曾布、尚书左丞蔡卞、尚书右丞黄履等人都不做声,下场的又都是一些小角色,号称在新旧两党间中正不倚的中书侍郎许将见赵煦又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于是准备出面活稀泥。

  “诸位且安静下来,我等只是给建议而已,此事还是由陛下裁决。”

  突然被cue到的赵煦有点懵,不过很快正色道,“此小事耳,章卿觉得如何处置为妥?”

  此事的章淳走神好一会儿了,赵明诚那首诗和今日朝堂之论战,让他恍惚间又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与其又何其相像。

  那还是元丰二年,彼时苏轼因乌台诗案被御史台收押审讯,大量诗作被认定“愚弄朝廷,妄自尊大”,一样的被批评不满新政、反对新法,一样的朝堂群臣为此争执不休。

  在铁一般的事实与苏轼自我放弃式的认罪下,无论新旧两党,都觉得苏轼多半是要凉了。

  可有一人还不答应,即使他与苏轼分属新旧两党、以后注定要水火不容,互相攻伐,即使彼时的他还只是翰林学士,人微言轻。

  但章淳还是站了出来,为不同阵营的苏轼说话求情,并伺机进行劝谏。

  只因为他是苏轼!是他年轻时的生死至交!他们也曾同游山河大川,也曾于烟花之地抢过同一个姑娘,也曾同登丁酉科章衡榜的进士。

  一起上过悬崖绝壁,只为写下“苏轼、章淳到此一游”,一起于山间喝酒骑马,只为借着酒意,壮胆一寻他人口中的恶虎。

  想到这,章淳嘴角含笑,当初看见老虎,苏轼吓得调转马头要跑,要不是自己机灵,掏出一面破锣往石头上用力一撞,发出惊人的响声,吓跑了老虎,二人怕是已经命丧虎腹了。

  虽然自己和不少人倾力相救,可事情眼看着要成定局了,苏轼的好运却来了,在江宁隐居的王安石竟也出言劝谏道,“安有盛世而杀才士乎”,再然后是太皇太后的求情。

  最后苏轼只是被贬谪而已,但他依然为此闷闷不乐,只有自己和苏辙还不断去信安慰他。

  那时的他们还是肝胆相照的好友,可又是从什么时候自己与东坡的关系变了呢?

  是了,那年,神宗薨,导师王安石也跟着逝去,司马老贼从高妖婆那里得势,尽罢新法,把变法派通通贬谪出朝堂也没得到满足,直接大手一挥把包括自己在内的变法派骨干通通打包发往岭南。

  而这种与其说责罚不如说是折辱的举措,已经快百年没有大臣遭遇到了。即使他们守旧派内部也有不少人士觉得处置太过严苛,有违士大夫的道义底线,甚至发起过反对,有人还直言将来会招报应,然而旧党最后还是雷厉风行地施行了。

  没错,确实是会遭报应,官家赵煦亲政后,自己重回中枢,独揽相权,可惜司马老贼死的太早,不过自己也不会让剩下的这些守旧派好过,没了司马老贼,你们这些剩下的牛鬼蛇神也给老子我去体验下岭南的感觉,包括你,苏轼!

  多年贬谪岭南的伤痛只有自己独自舔舐,他恨透了当初的自己,也恨透了这个不公的社会,要想不被人宰割,就要努力爬到权利的最顶端。

  你曾说我“以后一定能杀人”,我确实和你完全不同,你太软弱,太胆小,我不一样,我比你狠,他们怎么对我的,我就会原样奉还。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你还是一样的乐天,一样的没心没肺,岭南那样的蛮夷不化之地你也能乐在其中,我确实做不到,可我也不许你这么嘲笑我!且去儋州(海南)吧,我就不信你到了那里还能如此的得意快乐。

  ......

  赵煦的询问,打断了章淳的回忆,许是被当初的自己或是像当初自己的赵明诚所感动,也可能是因为赵父是新党得力干将,章淳不忍内部分裂,总之他并没有将此事扩大化,选择了轻拿轻放。

  “已故王魏公有言,‘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语言谪人’,何况一太学生耳。此子年轻气盛,毫无从政经验,无法领会陛下新政用意之一二,自是再正常不过,念其确实出言无挑,责令其父赵给事多加管教即可,也显陛下容人之量。”

  一向与章淳不对付的曾布正待出言反驳一二,被身旁的蔡卞暗拉衣袖给按住了。

  亲身经历过车盖亭诗案的赵煦,自是恨透了这种捕风捉影,因文涉罪的论断,又急于睡回笼觉,见其他几位宰辅没有意见,自是同意了章淳的处置。

  众大臣见上面已经定下了,自也不敢多言,于是一场可能掀起北宋第三次文字狱的事件,还不等没资格上今日朝会的欧阳学谕去呈上奏章,就这么被轻轻化解了。

  赵明诚自然不知晓朝堂发生的一切,虽然他暗中对各种情况都有所准备,但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文字狱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只能说现代人思维的他想问题还太简单了。

  赵明诚习惯性的在经义课上打开国学大全继续学习诗经,他已经学到小雅部分了,从这开始诗经的经解难度直线上升,好在加载了刚得到的技能,赵明诚对其的理解力有明显提高,整体学习效率比之先前还有所加快。

  br /s:尚书左仆射:一般会兼任门下侍郎,也称左相,此时右相(尚书右仆射)多年未立,故左相章淳也被时人称为独相。

  中书侍郎:一般为右相兼任,若单独予官,则称为副相。

  枢密使:主要负责军事,也称枢相。

  br /ss:摘自叶梦得的《石林燕语》与庞元英的《文昌杂录》,北宋赵煦元符时期的朝参制度:其一,“侍从官而上”为日参官,又称常参官,即“门下省起居郎以上,中书省起居舍人以上,尚书省侍郎以上,御史中丞以上”官员,还包括枢密院长官,每日赴垂拱殿拜见君主;其二,“百司朝官以上”为六参官,即“三省及御史台官、寺监长贰以上”官员,每隔五日一赴紫宸殿拜见君主,一月共朝参六次;其三,朝官以上有在京职事者为两参官,即“寺监丞、大理评事以上”官员,每月朔(初一)、望(十五)两次赴紫宸殿朝参;其四,“寄禄官通直郎以上”为朔参官,主要包括升朝官,每月朔日赴紫宸殿朝参。

  总体来看,朝参频度最高的日参官以侍从官为主体,不过也有例外,如起居舍人、起居郎、左右司谏、左右正言,上述官员尽管不是朝廷最为倚重的清望文官,不在一般意义上的侍从范畴之内,但也加入到了垂拱殿日参的行列之中。

  br /sss:丁酉科章衡榜进士可以算是名榜了,主考官是欧阳修,上榜之人更是豪华阵容,说一句明星榜也不为过,其中有苏轼、苏辙、曾巩、章淳、曾布、程颢、程颐、张载、吕惠卿、王韶、郑雍、梁焘、林希、张璪、张师道、邓文约等等,这里面群星荟萃,唐宋八大家得其三,儒学大家如二程与张载,变法派风云人物章淳与吕惠卿,其中还有九位后来都位及宰执。

  后世之人,都将嘉佑二年的科举誉为“千年科举第一榜”,苏轼在这其中也不过上了进士乙科(第二等),可知那一届科举有多么恐怖,而身为状元的章衡实力又有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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