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聊城前往沧州的官道上,一辆三个轱辘的线条车载着一男一女,两人有说有笑,无所不谈。
程堂笑问道:“你怎能如此咒骂他?”
乔依依装傻道:“骂谁?”
程堂脸色严肃,回道:“你可别跟我装傻,没用!”
乔依依双脚蹬踏板,背着程堂吐着舌头,做着鬼脸,随后云淡风轻地回道:“谁叫他那般吓我,还要报官抓我们。我那只是好心祝福他而已,而且你昨晚讲的故事结局不也是这样吗?”
“宁采臣和聂小倩结婚生子,生了三个白胖小子,三个小子都当了大官,后面还纳了一妾,这结局没错呀!难道是我记错了?”乔依依念念有词,仔细回想,忽然想了起来,大喊道:“错了,错了,应是聂小倩生了两个儿子,妾生了一个儿子。”
程堂语塞,她这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人格,这丫头果然鬼得很,而且报复心还重,日后得要提防些才行。
乔依依咬了一口饼干,细细分析道:“你说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巧的事情,昨晚你讲的鬼故事里有个叫宁采臣的书生,有个叫聂小倩的女鬼,结果今天我们竟然全部撞见了。”
程堂总觉得乔依依的思路异于常人,一般人不应该都会关心,那影卫是谁派来的吗?她反倒关心起鬼故事里虚构的人物。
乔依依打趣笑道:“你再讲个鬼故事呗!说不定我们还能碰见同名的人。”
“瞧这天气,应要下雨,我们骑快些,到了沧州再与你讲故事!”程堂抬头望天,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顷刻之间,淫雨霏霏,狂风大作,两人迎着风雨骑了一路,终于在山野间见到了一处遮雨的地方。
只见那竹屋建在万花丛中,若不是乔依依眼尖,程堂还真发现不了。这竹屋一共两层再外加上一个草棚,竹屋前后的木架上摆满了花盆,只见一名十五六的姑娘正在雨中搬花。
乔依依将布包挂在程堂肩上,然后跳下车,一路小跑,大声喊道:“我来帮你吧!”
那姑娘也没拒绝,毕竟花很多,多一个帮忙就能拯救更多的花。程堂将自行车停在竹屋旁边,将布包放在草棚里,然后也冲入雨中帮忙搬花。
三人冒雨搬花,一直搬到深夜。
竹屋二楼,圆桌上一根蜡烛飘忽不定,三人已洗过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围坐在圆桌旁。
“幸得二位相助,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为二位泡壶花茶接风洗尘!”那姑娘浅眉低笑,不露皓齿,尽显娇羞之色。
待姑娘离开,乔依依便囔囔着要听故事,程堂拗不过她,便继续讲呗,可是讲什么故事呢?忽见窗口一束梅花傲然自立,心中便打定了主意,今晚就讲蒲松龄先生著作《聊斋志异》其二卷《婴宁》吧!
“话说,有只狐妖与人类生下一女,名婴宁。此女从小由鬼母抚养。她长承山村雨露,娇憨天真,一笑生神。”
“王子服是一位不谙世事的书家子弟被家人宠爱。”
……
“可是婴宁从此竟真的不再笑了,即使故意逗她,也始终不笑;但是也始终没有什么悲伤的神色。婴宁在一年之后,给王子服生了个儿子。这孩子在怀抱里,就不怕陌生人,见人就笑,很有母亲之前那种风度。”
这个故事并不算长,通篇都是描写婴宁,写她的可爱、憨厚、爱笑、嗜花、天真烂漫、人见人爱。
宁婴背靠竹门,端着木质托盘,痴笑了许久,待情绪稳定下来,才推门而入。
“让二位久等了。”宁婴脸颊粉似桃花,笑含歉意,起身为二人各斟了一杯茶。
程堂端起茶杯,抿上一小口,清香润口,笑道:“这茉莉花茶泡的恰到好处,倒是我们二人要感谢姑娘,肯留我们在此地过夜。”
乔依依一口将茶饮尽,砸吧唧嘴,有点不过瘾,起身提起茶壶又倒了一杯,同样是一口喝完,这才尝出来是茉莉花的味道。
宁婴笑而掩面,含羞似花。程堂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她,眼中再无他物。
“这家伙两眼冒光,像个贼似的!”
乔依依见两人眉来眼去,心生嫉妒,索性模仿起故事中婴宁初次见到王子服,笑着对丫鬟说的话。
程堂愣了一下,连忙收回目光,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怎么好像丢了魂一般。
“天色已晚,二位尽快歇息吧!”宁婴收起茶具,端着托盘,笑意盈盈,准备离开客房。
“妹妹今晚可要当心咯!这家伙像个贼似的!”乔依依努了努嘴,指着程堂,眨巴着眼睛,疯狂暗示她。
宁婴走到客房门口,转身浅笑道:“每个男人见了我都会犯痴,像公子这种情况反倒有些不正常。”
程堂愣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什么叫做不正常。难道因为前世是女人,所以现在对女人不感兴趣吗?
程堂脸色茫然,直勾勾地盯着乔依依,想要勾起心底欲望,可就是提不起兴趣。
“贼人!你再看!当心本姑娘将你的眼珠子给挖出来!”乔依依双指勾起,神色凶狠,耸着鼻子瞪了程堂一眼。
深夜里,乔依依辗转反侧,细细回忆那番话,程堂不正常?难道他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细思极恐,干脆脑袋放空,结果还不到一会就陷入了酣眠。
第二日,已是雨过天晴,窗外鸟语花香。
乔依依起身张开双臂,伸了个大懒腰,忽闻屋内有人在交谈。
“姑娘果然不凡,没想到对乐曲也是如此精通!”
乔依依揉搓眼眸,掀开床帘,只见程堂与那姑娘正坐在圆桌旁有说有笑,这下心里彻底乱了。
乔依依赤脚下床,急切问道:“你们在谈些什么?”
“我们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谈!”程堂目光落在那姑娘身上,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
“姐姐,快穿上鞋子,莫要着凉了。”宁婴眉毛弯弯,乖巧微笑,弯腰将布鞋放在乔依依的脚前。
乔依依一见她笑颜灿烂如花,言语乖巧懂事,自己完全比不过她。顿时醋意大发,嚼起了耳根,靠在她的耳畔,悄咪咪地说道:“妹妹啊!你可要看清咯!他可是…”
程堂连忙起身,冷声问道:“可是什么?”
乔依依两眼一翻,恶狠狠地瞪着程堂,大声喊道:“贼人!”
“姐姐莫要说笑,公子文采举世无双,八岁已是如此,日后定会高中状元,哪里会是贼人相貌?”宁婴闻言笑不可遏,虽在帮着程堂说话,但却被乔依依给逗笑了,怎么也停不下来。
乔依依怒怼道:“你瞧,他两眼冒光,分明就是贼性未改!”
程堂闻言总觉熟悉的很,这不是故事里丫鬟对婴宁说的话吗?她竟现学现用,了不得了!
“既然雨过天晴,我们快些赶路吧!”
乔依依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不然程堂肯定会被这如花似玉的妹妹勾了魂去。
“在下程堂,不知姑娘芳名?”
“小女宁婴…”
两人顿时雷住,一个婴宁,一个宁婴,两人都爱笑,两人都爱花,这…
“妹妹可是狐妖?”
“姐姐真爱说笑。”
宁婴掩面而笑,娇羞不已。
两人再也遭不住惊吓了,连忙骑上单车远行,哪知宁婴追了出来,就站在路旁挥帕作别。
“程公子所言,我定会考虑…”
乔依依黑着脸,问道:“你与她说了什么?”
程堂如实答道:“我叫她日后来京城寻我…”
乔依依又问道:“你就不怕她真的是狐妖?”
程堂苦着张脸,回道:“我当时又不知道她叫宁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