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边塞重城北平,燕王府内院大殿。
朱棣在一旁椅子上假寐一会,实在在一宿没合眼,太累了。
而不远处的靠案上,道衍和尚也是端坐那里。
闭眼,手里转着佛珠,嘴巴小声嘀咕个不停,却是在打坐念经。
整整一个晚上,燕王朱棣和道衍和尚都呆在这里,随时接收前线朱能他们的战报。
看情况做出指挥。
别看朱棣脸上很平静,没有丝毫表情。
可是他的心中一直悬着那颗心,生怕朱能他们失败了。
若是连这最开始的一步都没有成功,那只能说,天命没有站在朱棣这一边。
毕竟夺取九门乃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半点差池也不能够存在的。
就这样,一夜过去,攻城之战已经是来到了末尾。
刚刚传来的战报,已克八门,只剩下西直门了。
那些残余逃跑的士兵都汇集在那边,固守一门,等待朝廷援兵来临。
这才让朱棣稍微安心一些,乘机睡一会。
踏!踏!踏!
厚重铁甲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
朱棣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看清来人之后,却是猛的站了起来,喜形于色,显得很高兴。
没错,来人正是朱能和张玉两人。
他们已经完全控制了北平八门,这最后一门实在太难,准备来向朱棣请示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此时的朱能两人,满身是黑色灰烬,铠甲更是沾满了红色的鲜血,脸上却全是兴奋。
那朱能甚至挂了彩,用白色布匹包着左手手臂,显然受了重伤,刚刚治疗过。
“卑职朱能(张玉)参见王上!”
两声厚重响亮的声音响起。
“快,快,快起来,两位兄弟辛不必多礼!”
见到两人要下跪行礼,朱棣连忙阻止了他们,将二人扶起。
朱能二人起身,右手搭在腰间配刀刀柄之上,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很是恭敬的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朱棣仔细看着面前的二人,这就是他的心腹,为他打下来几乎整个北平的功臣。
朱棣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围绕着他们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到了朱能受伤的左手手臂上面。
朱棣一脸的感动,伸手抓住了二人的手,不自禁流下来眼泪,哽咽的对二人说道:
“你们,辛苦了!”
“是我朱棣拖累了你们。”
这话可要不得,听得朱能二人连连摆手,大声回答:
“为王上效力是我等的荣耀。”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到这话,朱棣更高兴了,再一次拍了拍二人的肩膀:
“好,好,好!”
“不愧是我燕王府的人才。”
“老朱,你这手臂上怎么回事?”
说罢,朱棣一脸关心的看向朱能的受伤手臂。
“没事,王上,不小心被那些小兔崽子砍了一刀,没伤到骨头,要不了几天就好了。”
朱能笑着大大咧咧的回答道。
“那就好,待会我让王府的大夫再去给你看一下,可不能留下后遗症。”
朱棣朝一边吩咐了一下。
朱能连连道谢。
“多谢王上关心。”
寒暄完了,朱棣也是来到了正题。
“西直门还没有拿下吗?”
两人对视了一番,张玉向前一步,对朱棣拱手道:
“回王上,那西直门着实人太多了,估摸着整个北平城朝廷的人都在那边。”
“而且他们已经有了警觉,再想像之前那样偷袭几乎不可能了。”
“如果硬攻的话,花费时间会比较长,怕就怕到时候消息传到了朝廷,大军会来了。”
“而且护卫军中的兄弟们已经剩的不多了,着实麻烦。”
说完这些,朱能和张玉都纷纷低下了头。
显然,这他们是真的没办法了,总不能再拿剩下的护卫军人命去填吧?
就算以命搏命,也不见得能够拿下西直门。
听完,朱棣眉头一皱,微闭双眼,似乎实在考虑对策。
这确实是个大麻烦,朱棣也一时没了好办法。
于是乎,还是老办法。
朱棣回头对着一旁的道衍和尚问道:
“道衍先生,你看,现在怎么办?”
这道衍和尚睁开标志性的三角眼,并着佛珠双手合十,微微笑着,对朱棣说道:
“无妨,贫僧自有妙计!”
果然,一听到这话,朱棣表情明显高兴了起来。
“哦,先生快快说来。”
一旁低头的朱能张玉二人也是对视一眼,从对面眼中看到了喜色。
几人再次开始合计起来。
...
对一个人的固有形象印记是很影响自身的判断的,尤其是在一些特殊的场景中。
而利用这一点,则可以发挥出一种出人意料的效果。
正所谓,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兵者诡道也!
此时,北平已经出现了第一缕晨曦,照耀在西直门城头,却是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城墙头满是攻城留下来的残痕,那一堆又一堆还在燃烧的旗帜和盔甲,无不在提醒着众人,这是一场生与死的残酷战争。
“大哥,我们真的还要守吗?”
“谢指挥使他们应该早就被那燕王抓了,多半现在都到下面和阎王老儿喝酒去了。”
“你看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而且咱们又不知道朝廷到底是什么态度。”
“你忘记啦?当初谢指挥使给咱们的命令是防止燕王府官署逃出去,可没说要抓燕王的。”
“这说明朝廷不想对燕王下杀手。”
“到时候,建文皇帝一心软,那背锅的可就是咱们了。”
“我们的命也是命啊。”
“要我说,就算燕王真的要造反,咱们还不如投了他去,如果不是朝廷有令,本来咱们就是燕王府麾下的。”
“如果到时候成了,捞个爵位当当,也不至于一辈子在这边塞之地做个大头兵。”
“大哥,你说呢?当初咱们从村子里面出来的时候,你忘啦?老娘还等着咱们回去让她享福呢。”
在城墙头的一角,斜躺着两个西直门的守卫,看那穿着,像是百户。
其中一个小个子,扛着长枪,左手还滴着血,对着旁边的络腮胡高大人物低声说着。
貌似两人是亲兄弟,正在交头接耳商量着。
听到这小个子大逆不道的话,那大汉连忙捂住了他的嘴,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才放心下来,小声说道:
“小二啊,你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被其他指挥使听到了,杀头都是小事,到时候牵连到了娘,我可不饶你。”
这小个子是个胆大的人,扯开了大汉的手,深呼吸一口,继续低声说道:
“大哥,我说的是真的。”
“这是个机会,你别不信,我还真不觉得朝廷那帮人斗得过燕王。”
“整个北平周围几乎都是他的旧部,而且凭借燕王这么多年杀蒙古人得来的名头,你觉得到时候燕王公开造反,会有多少人来投奔?”
“好了好了,小二,我跟你说——”
还不待这人说完,城楼下面骚动了起来。
两人站起身来,朝下面看了过去。
却是来了一个他们熟悉的人,燕山中护卫指挥唐云。
在燕山各卫所里面,唐云是所有指挥里面年纪最大的,并且一向很有威信,从不说谎。
这是这些普通士兵中口口流传的唐云形象。
只见这个时候,唐云穿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群燕王府的护卫,就这样站在城墙下面,对着上面的守城将领高声喊道:
“兄弟们,别守了,皇上已经下旨,命令燕王就在北平,依旧自成一国,不再追究此前过失。”
“你们快点开城门,速速退去,不然燕王就要派大军来强行攻城了。”
听到这话,城墙上面的人面面相觑,不是很相信。
这正是道衍的主意,派个大家眼中的诚信老实人过去,骗骗这些愚昧无知的普通士兵,不是手到擒来的吗?
此时突然在人群中出现了一番话。
“唐将军素来不说谎,怎么可能骗咱们啊,还是投降了吧。”
“燕王殿下可是天子的亲叔叔啊!”
这话让人群开始动摇了,慢慢的,有人开始丢兵脱甲。
不一会,一大半人都放下了武器,甚至已经有人打开城门,把唐云一行人放了进来。
就这样,燕王府护卫重新占领了西直门。
人群中喊话的正是那小个子小二,去开门的也是他,一介小小百户,就这样入了燕王府的眼。
且不说他未来的命运如何,能否活到朱棣登基。
但是,这就是底层小人物与命运对抗的典型。
有时候,命,就是拼出来的!
至此,北平九门都控制住了。
是日,朱棣向天下人以及建文朝廷发了声明:
吾燕王朱棣,尊祖训,诛“奸臣”,奉天靖难,以清君侧!
太祖朱元璋去世一年左右,大明再次陷入战火之中。
天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