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邀出游天仙会
“仙人一盘棋，世上已千年”。
相传苏州城西北角虎丘的二仙亭有两位神仙在那下过棋（陈抟、吕洞宾）。千年后，则应是卞赛和卞敏二位美仙相眷之地。这天，是她们姐妹俩侨居于此之日。
卞赛和卞敏是女子云集的秦淮绝色，美人里的翘楚。有心的文人雅士这样说到：“李、卞为首，沙顾次之，郑顿崔马又其次也”，其所说的卞者，正是卞赛和卞敏。姐妹俩耳垂明珰、清眸皓齿、音雅琴舒、气质蜚然，真神仙也。难怪会让一众公子哥儿一见难忘。吴继善（明孝宗礼部尚书吴宽后代，崇祯十年（1637年）进士）是那取得神仙欢心的一员。
两姐妹擅画，尤擅画兰，姐姐卞赛画兰，落笔如行云，纵横枝叶淋漓墨渖；妹妹卞敏则竹枝兰草二三朵。吴继善与卞敏情投意合，好似马四娘（马湘兰，嘉靖时，金陵秦淮河畔名噪一时的名妓）专为江南才子王稚登挥手一画的一抹斜叶，一朵兰花，气韵空悠，专情幽送。吴继善与王稚登出仕不意，独自搬回姑苏，以绝与马湘兰相守终生的念头不同，如今，他决定带卞敏回苏州太仓居住，任耳鬓厮磨填岁月。只是吴继善早有家室，而矜持、清高的姐姐卞赛不愿妹妹作他人妾受他人欺，又不想妹妹痴情难负，所以折中的办法就是搬到虎丘以缓两难。
卞赛惜妹，但微妙的是，他对吴继善堂弟吴伟业（明崇祯四年1631年进士，曾任翰林院编修，崇祯十年1637年充东宫讲读官）格外看重，姐妹来虎丘前，他假归结束后停留南京，准备北上升任南京国子监司业左庶子，吴继善在秦淮酒家安排酒宴，姐妹相伴为他庆贺饯行。。崇祯皇帝曾在吴伟业会试的卷子上批了“正大博雅，足式诡靡”八个字，使吴伟业声名鹊起；之后1633年复社大会，切磋学问，砥砺品行，士气就更高涨，尽管入仕后，朝廷党派纷争有些牵连，但吴伟业的官阶却是节节而上。难怪众人惊羡的卞赛会向其陡生惊羡之意，但这些只埋在卞赛心里，只是目前，使她能留住在苏州增了许多意愿。
1640年春，虎丘四山爽气，日夕西来。虎丘，古称海涌山，因为在远古时期苏州虎丘这里是一片汪洋大海，点点绿岛矗立，其中虎丘山最为矮小，每当潮起潮落，虎丘也就若沉若浮、若隐若现，所以称为“海涌山”。春秋时期，吴王阖闾葬于虎丘，据说葬后三日有一只白虎蹲在山上，所以改名为虎丘山。
“梦中说梦原非梦，元里求元便是元。”两位神仙姐妹此时就在虎丘的元梦居小邀好友，共祝乔迁之喜。
与其说是庆乔迁，还不如说她们把秦淮的盒子会开到苏州来，小宛、李香君、沙才、沙嫩，还有陈沅。
陈沅（原姓邢，名沅，字圆圆，少时父母双亡，姨父收养，从姨父的姓“陈”），家住苏州桃花坞大街（入阊门河而东，循能仁寺、章家河而北，过石塘桥出齐门，古皆称桃花河。河西北，皆桃坞地，广袤所至。桃花坞屡经废建，宋朝梅宣义、章氏子弟筑建臻美，宋末兵变坍圮，至明弘治年间，著名画家唐寅以卖画所蓄，购得章楶的桃花坞别墅，取名为“桃花庵”），适时艰，姨夫便将她卖给苏州梨园，陈沅善演弋阳腔戏剧，扮演《西厢记》中的红娘，人丽如花，似云出岫，艳惊乡里，很快因色艺双绝，明艳出众成为吴中名伶。不久江西少参贡修龄之子贡若甫以300两纹银赎陈沅为妾，陈沅为正妻所妒，难共处，贡修龄看其额秀颐丰，贵运逼人，不是他家所能福承，就让儿子不追赎金，放陈沅离去，陈沅嫁贡若甫前，与吴江一富家公子邹枢相爱，无奈鸨母四娘收取丰厚赎金把持陈沅婚娶而无缘，当陈沅离开贡家想与邹枢再续缘时，邹枢却和他家新来的Y环如意缠绵难分，陈沅失望至极又无处可去，索性回到四娘那，重操旧业，卞家姐妹侨居虎丘，也落籍四娘那，卞玉京与陈沅年纪相仿又聊得投趣，这次庆祝，自然邀至）。
姐妹们平日都是琵琶、古筝、诗词、轻舞、谱曲、唱曲献文人雅士，难得自在一聚，倍感放松恣肆。
“绮窗绣帘、牙签玉轴、瑶琴锦瑟、香烟缭绕，如非今日元梦居，定是秦淮醉迷楼。”沙才参观了卞家姐妹的楼阁摆设后，戏谑地念道，才一说罢，妹妹沙嫩接着拿出一筒画轴：“刘芳这个眉楼客缠着，媚姐姐这会儿估计忙得很，喏，这是媚姐姐要我们带给你的”。
卞敏接过打开卷轴：那是顾横波所绘的《兰花图》扇面图，“媚姐姐说，这是她十七岁所画，如今你17岁找到钟情与你的兰花郎，不枉她兰意卿卿。”沙才道。
众姐妹一览，顾媚画的丛兰，笔墨飘洒秀逸，一只艳蓝嵌黄的蝴蝶落在盛开的兰花上，分外神隽，大家无不叹服。
顾横波的兰图，可与马湘兰媲美。前些年，她还参加了由江南名士郑元勋主办的“兰社”，以精湛的画技名动南京，卞士姐妹也曾请教临摹过。
“才女真真宴无虚日，我也只好先会云梦居，再作迷楼客了。”李香君一说，大家心会朗笑。
李香君肤理玉色，慧俊始转，调笑无双，上年才和四公子之一侯方域举行了梳拢仪式，梳拢仪式很顺利办下，所费甚巨，李香君后来才知道，是阮大铖出资，以拉拢侯方域入僚的。阮大铖1616年万历四十四年以进士居官后，先依东林党，后依魏忠贤，崇祯朝以附逆罪去职，1635年，复社名士作《留都防乱公揭》以示与其划清界限，李香君认为他人品低下，坚决要侯方域远离他。另外，李香君本是苏州阊门枫桥吴家，兄妹三人，有两位哥哥。他父亲原是一位武官，因系东林党成员，被魏忠贤一伙阉党治罪后家道败落，才飘泊异乡。所以李香君痛恨阮大铖之流，她变卖首饰，四下借钱，幸顾横波亦鼎力相借，终于把钱还给阮大铖。
侯方域办完梳拢仪式后，南闱乡试下第。其实放榜后有传言，侯方域其时科考第三名，但其第一场策论触犯时忌，直指崇祯帝居然明察不了皇太极利用的下劣诡道反间计，痛切陈词崇祯帝自坏万里长城，主考官说这是谤讪君上，必有巨祸，我们也会牵连，副考官则肯定、佩服侯方域文章文采，愿录取，主考官思考良久后却说：“举他而我们获罪，那也只是降职，而这个考生，人生路就难说，所以还是要谨慎保全他。”
侯方域于是回家乡归德府（今河南商丘），埋头在壮悔堂（商丘市睢阳区商丘古城北门内附近）著书，并与贾开宗等六人组织文社，-雪苑社。
归前，李香君置酒桃叶渡，唱《琵琶行》送侯方域后说道：“公子才名文藻，雅不减中郎。中郎学不补行.......公子豪迈不羁，又失意，此去相见不知期，愿始终自爱，不要忘记妾所唱的琵琶词！妾也不会再唱了！”李香君自此闭门谢客，姐妹聚会，才见其身影。此时，只见她望着湘帘榧几，纤尘不见的地上，手里轻摇着一柄镂花象牙骨白绢面宫扇（扇上系着侯方域家祖传的琥珀扇坠）静默着。
李香君擅弹琵琶，卞玉京知她心事，故意遗憾地说道：“可惜寇湄（寇白门）没到，她啊，忙着和韩生倾心，不然定让她谱一曲，正好请圆圆放声，我听了都入迷着魔”。
“赛赛谈辞如云，一座倾倒，我们才真入了迷，斜塘尤西堂（尤侗）与我年仿，尤擅谱曲填词，所作清新风趣，倒是可以请他一道，我可想听听小宛的昆山腔”，陈沅噗呲一笑，直勾勾地看着一旁拨弄熏香的董小宛。
小宛抻了一下熏炉中的薄纱，脸一下子就红晕密布，听到此时要邀陌生公子来谱曲，心无防备，顿了一会儿婉拒道：“改明儿定请尤公子为乔迁谱一曲《七姬歌》，定比七姬庙（今苏州七姬园）的气凛璇呜扬意，今儿我带了董肉，实乃真昆山腔，何不举酒欢尝。”
“好，赶明儿我姐妹俩也不回秦淮了，一个学戈阳一个学昆山，欲与娇、美试比高！”沙才拉着妹妹说到。
卞敏已安排好家宴，一众姐妹入席，觥筹交错谈笑间，卞玉京微醺后意，为大家弹琴，陈沅莺声呖呖，一幅酒垆寻卞玉京，花底出陈圆圆绝美图。酒过几巡后，众花醉意阑珊散别。
小宛回到仙韵楼，云姐正和身着儒士装的女子交谈。
“说曹操，曹操就到，来，蘼芜，这就是小宛，小宛，叫蘼芜姐吧”云姐示意小宛走近。
“在下小宛，见过蘼芜姐。”小宛作了揖后，抬眼看着柳蘼芜道。
“原来就是小宛妹妹，那就辛苦你了，云姐会跟你说说安排，我抽得身再会钱牧斋，那就先告辞了”说着就起身扶了下小宛，整顿衣角，迈着步子跟云姐点头欲离去，柳蘼芜眉宇柔中带刚，语气直爽敏慧，清朗明脆的话语一落，尤让人有顷刻应和的冲动。小宛薄醉迷蒙，“哎”地应了声，跟着云姐送柳蘼芜离去。
柳蘼芜，幼年被辗转贩卖至嘉兴，后被江南名妓徐拂收养，14岁嫁年过花甲的吴江学士周某为侍妾，周某去后，柳蘼芜被迫重回青楼，其时徐拂已作古，柳转而投靠云姐姑妈何姐，后与松江才子陈子龙情切意笃，长居南楼，无奈陈元配张氏带人奚闹，尽管陈尽力平息，但柳蘼芜不堪受辱，就又归何姐那，何姐多病，已能不操心市事，柳蘼芜就被引到接管何姐市事的云姐这来。云姐收到王修微的来信，写的就是钱谦益想邀柳蘼芜共游的事。
柳蘼芜对陈子龙的这段情愫还是心有芥蒂，她始终以一种择婿的标准来决定客人是否能夺得她芳心，比不上子龙的，她都流露一幅无谓不争取的状态，最近，倒是沈虬邀约上了，柳有些心动，至于钱谦益，尽管是江左大家，但是年纪稍大，她想起周学士，心百般滋味。索性不想了，先赴沈虬再谈，于是，就有了交代小宛陪钱谦益一幕。
小宛于是陪钱谦益游览西湖去了，小宛自到仙韵楼以来，陪酒陪游还仅限于苏州，杭州可没机会，再说前阵子，红娘派人追到半塘小筑，说要一大笔银俩给小宛办消籍（小宛仍是秦淮籍），不然官府难办。小宛知是红娘为难，除了金额，也没有别的置辩的地方，只有多出游多挣些银俩为上。
钱谦益温文尔雅，一路有他陪着，尽管徜徉于湖光山色，诗酒作伴，茶粿携行。小宛难得的心安与放松，他们聊得很开心，小宛爱写诗，钱谦益还送了本《《牧斋诗抄》给她，他们游完了西湖并没有回程，倒还再转道去黄山观赏奇峰苍松。
游到黄山时，小宛的诗作在钱谦益的指点下已经很有感觉了：
钿毂春浇斗画裙，
卷帘都道不如君。
白门移得丝丝柳，
黄海归来步步云。
1640年崇祯庚辰中秋日，小宛和钱谦益共赏黄山圆月，小宛将已经完成的七言诗十一首，以小楷把诗写到金笺纸底扇面上：
《秋闺词》
一、幽草凄凄绿上柔，桂花狼藉闭深楼。银光不足供吟赏，书破芭蕉几叶秋。
二、残柳凋荷绿未沉，一池清水澈如心。楼前几日无人到，满地槐花秋正深。
三、白日吹人无所思，独来窗下理红丝。手擎刀尺瓶花落，数点天香入砚池。
四、稠烟迷望不能空，满地犹含绿草风。乱竹繁枝多少意，满园花落忆春中。
五、修竹青青乱草枯，留连西日影相扶。短墙微露高城色，远处疏烟入画图。
六、飘枝堕叶此烟中，残鸟啼秋声亦同。错认桃花满青行，依稀白鹭栖丹凤。
七、侵晓开香湿绣巾，满天犹带月华新。此中随意看秋色，采得名花赠美人。
八、小庭如水月明秋，天远窗虚人自愁。多少深思书不尽，要知都在我心头。
九、无事无情亦未闲，孤心常寄水云边。今宵有月无人处，高讽南华秋水篇。
十、满畦寒水稻初黄，细鸟归飞集野棠。正是好怀秋八九，桂花枝下饮清香。
十一、风前一叶巧迎秋，露气蟾光净欲流。楼上有人争拜影，巧丝先我骨衣俅。
崇祯康辰中秋日
青莲、董白、女史
小楷工整流秀，学到了钱谦益诗文一丝风神与精髓，细品诗境，忧而不伤。
黄山之行让小宛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她决定有机会再游一趟，不仅为玄山奇峰，还有憧憬的美好未来。
（二）影园倡和赈灾民
1640年春，风和日丽的一天，冒冒襄又来到苏州半塘小筑，去年一晤，小宛不交一语，使得冒襄心如浮萍，想着再来相见，没想到前来应门的容叔说；“小宛与客游杭州去了，不知归期。”吃了闭门羹的冒襄拒绝了容叔的邀坐，索性沿着京杭运河北溯，他要到好友超宗（郑元勋）的影园（扬州市文汇东路双虹桥东侧）去。
从影园喜雨，冒襄和兄弟分咏雅聚；再从影园悲闻师傅噩耗，仿佛就似昨日之事映在冒襄脑海，当舟行进至扬州城外西南隅、二道河东岸中长屿上，硕大的题着《影园》二字的匾额就映入眼帘，看着熟悉的字迹，冒襄不免感伤。
穿过二门，舟停至半浮阁前，小厮报信后，冒襄就被邀进园内，尽管书信不止，但许久不见，超宗和冒襄紧拥又交拍肩膀，兴奋、激动溢于言表，上年两人赶考又落第，各自排遣至今。
超宗百无聊赖，一门心思把造园名家、《园冶》一书作者-计成的设计规划落到实处，毕竟盐商起家的郑元勋是专为奉养母亲而造园的。超宗带着冒襄，一路领略着玉钩草堂、字斋、媚幽斋、菰芦中、淡烟疏雨的臻致，它们与柳影、水影、山影浑嵌在一块，自然天成，如坠仙处。尽管园内建筑不多，但正是计成的造园精髓。
“空地多存，任意为持，听从排布；择成馆舍，余构亭台；格式随宜，栽培得致。计大师之言，在影园彰显突出啊，令母大人必定心旷欣喜。”冒襄道。
超宗慨叹到：“今老母又病，延医数人，稍有回意，承蒙尊公（冒襄父）爱我入骨肉，信里屡屡肝膈之言，种种珍祝之辞，我又信心充溢了，如今冒襄兄来，莫大安慰，走，我们到玉钩草堂入座，这会你可要常住一段才是。”
超宗此提议正合冒襄心意，仙境、好友，是冒襄的神怡秘方。
玉钩草堂外山径数折，松杉密布，间以梅杏梨栗；隔涧疏竹短篱，丛苇架聚；草堂内一大幅《临石田山水图》赫然入眼，冒襄看到画上左上角有董其昌题跋：“沈启南自题画山水云：诗在大痴画中，画在大痴诗存。恰好百二十年翻身出世作怪，吾于超宗此图亦云然。其昌。”心却不能设防了，黯然泪目，超宗见状兀自说道：“往前与董玄宰先生和诸友酌于小斋，出纸者索书皆应，出扇索者皆不应，董先生看了看诸位说到：‘只有冒襄的笺扇最佳。’在座诸友都说冒襄兄怎能如此被董先生赏识，各个羡慕不已，冒襄兄你可要给我留个大字慧墨，好让索者羡慕羡慕我。”
冒襄接下来住在了影园，他的确给超宗的玉钩草堂，大书了“竹西歌吹”四字，超宗则忙着呼朋唤友，美名其曰：雅集影园。先来到的溧阳陈名夏（百史）和辟疆畅聚，他俩喜欢入夜的影园，在墨一样的天幕下，点几盏璀璨的灯船，“锦缆系兰舟，弄此明明月。此中高山人，亦喜听流水....”惬意十足。
南海黎遂球（美周）、海盐徐颖、溧阳陈名夏（百史）、苕上茅元仪（止生）、豫章万时华（茂先）、秣陵陈丹衷（旻昭）等众多好友陆陆续续来齐时，那已是端午节前了。
诸人就在影园过端午节，赏着美景倡和诗文。超宗挑了些字，让大家在媚草堂即兴赋诗，百史还没帮着分好，几位先分到的就开始寻思下墨了，旻昭分得龙淮二字；美周分得将符二字；止生分得巖字（巖，通岩）；茂先分得怜浮二字。
止生-茅元仪文武双全，所谓下帷称学者，上马即将军，他熟悉用兵方略、九边关塞，20来岁就自编自刻《武备志》240卷，为兵部尚书孙承宗所重用；1629崇祯二年冬，京师告急，茅元仪护卫孙承宗，击退后金解了京师之围因功升副总兵，督理觉华岛水师。但不久被权臣梁廷栋所忌而解职，又受辽东兵闹连累，被遣戍漳浦（今属福建）。1640年春，辽东军情反复，他请求效死勤王却遭到权臣阻挠，他无奈至极，告假归乡一心写《暇老斋杂记》，这次受超宗之邀，恰来影园一聚。
他写到“平生称逆帆，不怪子兰谗。未足供孤笑，何为厌老馋。纷纷临逝水，踽踽傍虚巖。此意同人共，风期自不凡。”诸人首赞。
茂先-万时华说“止生你何为厌老馋，我比你还老呢，幸风期自不凡出意”他接道：“丈夫难得意，节序易相怜。幸有同心侣，俱停异国船。穿波怀雒（雒，通洛）咏，闘（闘，通斗）槛忆隋年。莫作湘累怨，吾家句旧传.....可知多病客，花月复扬州。”茂先是江西豫章社首领，文坛有盛誉，负海内重名40多年，江西布政使朱元臣将他的品行才学荐于朝廷，茂先因此应征北上，去年秋到南京因得了风寒，因庸医误诊病重，他复社盟友密之（桐城方以智）前去探望后，亦未治愈，这次超宗邀约，刚好也要继续北上，茂先就带病暂留扬州了。
众友在影园分咏绵绵、连日举杯倡和，不经意被一池盛开的黄牡丹，惊艳了一幅幅觥筹交错的时光。
影园四季展花，除了杉、松、树、竹常绿，春有春兰、茉莉，夏有昙花、竹桃，秋有桂花、黄菊，冬有腊梅田天竹。南边砚池里，如今满是葱葱郁郁的荷花叶，各色荷花斗立争艳，从池上藕风桥上放眼望去，还属去年新广植的黄牡丹（一种重瓣荷花，花瓣数上百，花态叠球形。花蕾绿色，长桃形。花黄色，淡雅宜人，具浓郁的芳香）更胜一筹。
影园新景本已让人心动，但冒襄更为“新”新景激动，因为他赏视着影园良久，最能察觉它又从春到夏换装。于是他赋诗一首：
《影园黄牡丹》
鹤背仙人澹月裳，遥临金谷斗晴芳。
游峰梦入将迷影，浅蜡春浮欲化香。
似柳栌莺新湿雨，疑秋绣橘小含霜。
妃红配紫寻常眼，正色偏留媚草堂。
剪雾笼烟未可寻，朝来磁斗发浓阴。
微分傲菊三秋色，併与孤葵一日心。
富贵幻成金粟相，艳香忽落羽衣吟。
繁华不领春工意，土德滋荣独尔深。
躺着养病的茂先一看，啧啧称赞，也来了一首附和《卧病超宗佳要堂读辟疆黄牡丹新咏高华奇秀足冠一时》（石栏行处闻香...诗略）；百史也附《辟疆游云间董尚书、陈徽君两先生间其书法不懈而及于古客影园赋黄牡丹诗自愧钩盘垂缩远逊晋唐人但蛇足勤劳日费佳币寔与辟疆有同好耳暇时幸有以教之》（停车郑里佩留香...诗略）；徐颖（一捻幽晖剪蜡成...诗略），美周（广州府番禺县板桥乡人，1627年天启七年举人，崇祯经济名儒但赡母没赴任，去年-1639年会试落第漫游江南）尤擅山水画，他的诗如画《影园同辟疆盟兄咏黄牡丹得十首》（一朵巫云夜色催更祥，三千业里语君王。月华照露凝仙掌，粉汗更衣染御香....;朱紫故宜当日贱，衣裳能得几时恩。扬州芍药看前事，动业纶扉并尔存).
诸人闻诗，纷纷附和，超宗倍感自豪，干脆以黄牡丹为题征诗，得状元着以礼馈赠。一时间，四方才士集于影园，踊跃倡和，超过两百首诗摆在草堂案上。
冒襄此时正在作扎，“辟疆，我以叫人精工制作一对杯子，杯内镌黄牡丹，等你写好，我就糊名制书，遣人送札到牧斋先生那由他定一等次。”超宗说到。“好”辟疆继续作扎并诸诗整汇成书。
过了几天，书仆说牧斋先生仍在黄山游览，待中秋节后，其归常熟再回札。
冒襄才知道，原来小宛跟钱谦益远游黄山了，本来还想着七月七日乞巧节过苏州碰碰运气，这下立显多余，冒襄心讪讪的，在影园也逗留许久了，也是时候回如皋。
他跟超宗分别后，回到如皋。在影园过着天宫般的生活，都没意识到外面的世界频临狱界。
原来上月（1640年5月），北方各省旱魃肆虐（蝗灾），百树无叶，多地闹饥荒，畿辅（京城附近）、山东、河南、山西、陕西，城门外官府掘坑以埋饿死者，百姓以观音土充饥或割食尸肉，父子相食、婴儿捐弃满道、骸骨纵横。活着的人大多自竖草标求售，流离失所辗转沟壑者无数。
而南方苏州、松江、湖州等府大水，天灾流行，此时如皋城里，斗米千钱，哀鸿遍野。冒襄悲悯心慈，从前支持东林孤儿，今日赈济灾民:他在如皋城四门设粥厂施赈，每天一早就和仆从稽核饥民、尝粥稀稠、统计米量、管理劳役，还对一一登门拜访如皋城里老弱病残之家，对确实困难的家庭按日或按月分给米钱......
（三）文宗乐评黄牡丹
文震孟是文徵明的曾孙，文家大门，闻名天下，他词、书、画俱佳，颇有祖风，天启二年以进士第一名，入翰林院，崇祯帝即位（1627）时，任日讲官、少詹事。1630年，文震孟因上疏弹劾王永光在为“阉党”翻案，崇祯帝预览后半信半疑，命文震孟罗列事实上奏，之后上奏的条条目目，使崇祯皇帝不能不信，于是责斥了王永光，王永光恼羞成怒，伺机报复。
后来王永光勾结太监王永祚，联手谎称礼部主事陈士奇是姚希孟的门生，而姚希孟的舅舅是文震孟，故指责文震孟偏向陈士奇而诋毁王永光。崇祯帝生疑，加上太监的悄语，他倾向于王永光的说辞，这下斥责的对象变为文震孟，皇帝责斥他，他和王永光不和，感觉这官差难以再当，便隐退了。
1632年文震孟起复，几年后，起义军焚毁明帝祖坟，崇祯帝认为《春秋》有益于治乱，但经筵（汉唐以来帝王为讲论经史而特设的御前讲席），向来不讲《春秋》，崇祯帝命内阁选人进讲（多从翰林学士或官员兼职充任），文震孟本身讲官出身，又精通《春秋》，内阁大臣钱士升赞誉有加，文震孟被选入进讲，崇祯帝感到称心如意。
过了一段时间，崇祯帝想增加内阁成员，挑选了十来个人，准备考试拔优，文震孟名列其中。但文震孟心知因修正《光宗实录》之事（魏忠贤命他的党徒重修当时礼部侍郎周炳谟参与编纂的，重修部分歪曲事实，文震孟上疏请求不果）得罪温体仁，就托病不参加考试，崇祯帝觉得文震孟是人才，就免其考试，直接让文震孟入阁，升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文震孟两次上疏辞谢，崇祯帝都不肯。
温体仁不想文震孟入阁，可皇意难拂，不能就这么看着文震孟入阁无动于衷。温体仁想方设法要排挤文震孟。刚共事时，温体仁拟旨都会找文震孟商议，处处听从文震孟的建议去修改，久而久之，文震孟还觉得温体仁不错，便赞誉起他来，甚至还疑惑怎么大家竞说他是奸臣，内阁大臣何吾驺警告文震孟，要其不要轻信他，文震孟没放心上。
直到有次，文震孟和何吾驺想任用勇于谏疏的许誉卿为南京太常寺的长官-太常卿。许誉卿的刚直，温体仁是领略过的，他怎么可能同意？但温体仁感到机会来了，他想利用这次选官，打击许誉卿，同时把文震孟和何吾驺赶出内阁。接下来温体仁不再找文震孟商量拟旨，也不听文震孟建议，文震孟修改的文书全置之不理，他开始明目张胆地陷害他们。
天启帝时，谢升为文选郎，没多久，谢升升至吏部，许誉卿仍滞留谏垣（谏官官署）。以资历来说应当许誉卿升，但没有。原来谢升是温体仁一边的，谢升跟温体仁说，许誉卿曾跟他说过，福建布政使申绍芳亦想做登莱巡抚，于是温体仁便大作文章，授意吏部尚书谢升弹劾许誉卿与福建布政使申绍芳营求美官。温体仁接着上疏，提出怎么处理许誉卿和申绍芳的意见，把许誉卿的所谓罪行写的很重，但处罚很轻，疏文到了崇祯帝那，崇祯帝一看罪那么大惩罚那么轻，便把奏疏搁置，驳回重议。这正是温体仁要的效果，因为这样，说明崇祯帝知道了许誉卿罪大这事，他好接着上疏，于是就势，改成把许誉卿革名斥逐、把申绍芳逮捕审问的结果。
文震孟恼怒懑郁，又争取不到有力的应对方式帮助许誉卿，便愤愤不平地反说道：“许誉卿革职为民，乃天下最光荣的事，幸赖温公玉成之！”，温体仁听到后，非常开心，转头把文震孟的话奏告崇祯帝，崇祯帝大怒，不明就里就责斥文震孟、何吾驺扰乱国政，将二人罢官。
文震孟被革职后，回到苏州，一年后（1636年），他的外甥姚希孟病死。他与侄子感情很深，甥舅二人曾一起读过书，之后一起同殿为臣。侄子死后，文震孟伤心过度，病倒了，后竟不治而亡。
讣告传到朝廷，一些公卿大臣奏请抚恤，崇祯帝不允。直到崇祯十二年（1639），才下令恢复文震孟的官位。
钱谦益祭祀完文震孟，给许誉卿留下碑文。
1639年冬，钱谦益离开宝石山后，收到告假在家的吴伟业邀约，即移舟娄东（即太仓，位于娄水之东）。
在党争诡谲的朝廷里，钱谦益作为东林党后起之秀的一代魁首，屡遭迁谪，真正在朝的日子不到两年，但其才气、学问是继“后七子”领袖王世贞后，天下士林、尤其是复社这一小东林的精神领袖。
1637年四月二十五日，钱谦益因温体仁陷害入狱刑部，复社人士开展紧急营救，除了侄子陈子龙，还有朝廷内尚书、侍郎、台谏郎署五十多人去关心看望和表示声援。各方角力后，崇祯帝终于看清温体仁的明目，最终释放了钱谦益，复社士人欢舞。吴伟业写下《东皋草堂歌》，陈子龙《后东皋草堂歌》附和，记录丁丑之狱始末。
钱谦益出狱第二年（1639）年清明，时温体仁已死，在复社领袖张溥的疏通下，罢职居乡已久的周延儒从宜兴到钱谦益常熟家相见，以化解当年同僚倾轧的恩怨。
吴伟业邀上在娄东的张溥，一同等钱谦益，同时他们也在等复社的江西眉目杨廷麟。
1639年1月，卢象升殉国惨死，郡民得知，哭声恸天。杨嗣昌却怕他没死报复他，派巡逻兵看了又看，等知府上奏死状，确认再三后，杨嗣昌再拖了两月之久才同意收殓。杨廷麟到宜兴寻找卢象升的后人，之后赶到了太仓。
张溥、吴伟业见到钱谦益，是无言相拥，一为感激、二为惺惺而惜，而杨廷麟见到钱谦益，却是红肿的双目又热泪盈眶，钱谦益拍了拍杨廷麟的背，示意一行人到船上。
太仓沙溪的戚浦河上，单孔古桥横跨，沿河的筑宅名居挑梁而建，雕花镌户，长窗逶迤，精美典雅。大家坐进船里，船在枕河人家门前荡。
“钱牧斋.....”杨廷麟一度哽咽，向坐下细诉了战事和卢象升惨死又遭杨嗣昌刁难之事。
时大清军力强大，船上诸位为国家无守边良将而扼腕；农民起义再起，而朝廷内，尽管温体仁已死，但东林和复社仍摆脱不了温体仁同党的高压。钱谦益与他们相聚十余日，讨论亟待提出的救亡之策，长谈对时局的忧虑和激愤。
临别时，钱谦益作短歌数十韵纪行，但文中多有忌讳和涉及将领之间的矛盾，吴伟业只记录了《临江参军》一章(杨廷麟是江西临江人，以兵部赞画参督师卢象升军事。歌为：“临江髯参军，负性何贞栗。上书请赐对，高语争得失。........风雨怀友生，江山为社稷。生死无愧辞，大义照颜色。”)，钱谦益还让同来沙溪普济寺参拜的程嘉燧（字孟阳，明画家，诗人。“练川三老”之一，钱谦益挚友）画《髯将军图》。
1640年春，程嘉燧回常熟藕耕堂。钱谦益收到一封“柳儒士”的信札后，直接到半塘接上柳儒士妹妹-董小宛到西湖春游。
尽管朝廷内阁，内外兼修的大学士大有人在，但能甚得崇祯帝意的却极少，钱谦益有拯救危难的方略，但无奈不被圣上认可，起复的机会渺茫。既然仕途不意，他觉得，再不能辜负江左风流之名。
柳儒士答应他或秋或冬，自去常熟拜访，钱谦益再心急相见也无法，况且见到静谧恬然的小宛，再配上春光明媚的西子湖，静如处子的美好悄悄而至。
一路上，钱谦益对小宛尊崇李白，讨教诗文、煮茶练字、作画唱曲甚是满意，看到小宛，使他常想起《诗经》中《小雅·小宛》一篇（宛彼鸣鸠，翰飞戾天。我心忧伤，念昔先人。明发不寐，有怀二人。......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它是一首父母离世后劝告兄弟小心避祸的诗歌。这诗歌总是让钱谦益有一种畏祸而又坚定的心情，从而对小宛谨慎温恭，反倒是这样的心境下，他们彼此能舒适地从西湖游玩到黄山。
中秋过后，钱谦益送董小宛回半塘再摆舟回常熟。
“蕴生（黄淳耀，钱谦益儿子家教），我有要急的信札吗？”钱谦益了解了儿子的学业近况，再细问道。
“倒没有先生，只是月前来一封，请先生拨冗回信”黄淳耀道。
原来那是超宗叮嘱辟疆寄来的信和诗册。钱谦益拿着诗册饶有兴致的翻看起来，半日有长，才开始回信：
“庚辰之夏冒辟疆与海内同人觞咏超宗影园屡月园中遂有黄牡丹之瑞一时争赋踰（踰：通逾）二百余首超宗嘱辟疆作扎并易书诸诗命余品定揣漫咏四律请正
玉钩堂下见姚黄，占断春风旧苑墙。
但许卿云来宅畔，即看湛露在中央。
菊从土色论三正，葵让檀心向太阳。
作贡会须重置驿，轩辕天子正垂裳。
又
郑圃繁华似洛阳，崭新一萼御袍黄。
后皇定许移栽植，青帝知谁作主张。
梔貌花神刊谱牒，檀心香国与文章。
若论魏紫应为匹，月夕依稀想鞠裳
又
一枝红艳笑沈香，道貌文心两壇场。
富贵看谁夸火齐，妖娆任尔媚青阳。
开尊正爱鹅黄色，，拂槛偏怜杏子妆。
此是郑花人未识，无双亭畔为评量。
又
花事升平羡洛阳，小栏何意见维扬。
仙人鹤骑来云表，玉女香车驻道旁。
华省三阶翻雨露，金闺九锡换风光。
竹西歌吹雷塘路，梦里华胥日正长。”
钱谦益赏心美周，“宠诏封泥第一枝，赐袍帘外拜恩时”、“金罍玉瓒交携醉，任是狂蜂总未知”....洋洋洒洒写下的十首黄牡丹，首首诗中有画、画中有诗。黄牡丹诗第一等!回札。
当超宗接到回札时，以杯赠美周，美周力压群英独夺“黄牡丹状元”，即渡江拜访钱谦益，执弟子礼。回渡后，美周连续三天在扬州的街道上披红戴花骑马巡游，士林传颂、市民欢庆，实乃千古快事，真真“竹西歌吹雷塘路，梦里华胥日正长”。
随着黄牡丹状元在四方士人的盛赞和相传下，柳蘼芜才意识到钱谦益这位艺文宗主、文坛盟主的领袖风范，毕竟只闻其名，又极少机会涉猎他高高在上的文章，而如今漫咏四律广传，让人有身临其境黄牡丹绽放之时空，不禁仰慕其文章至魅力。柳蘼芜本想又找个借口推却去常熟，但此刻她却心动地来到了钱谦益的家。
钱谦益的祖先在南宋末年从南通州迁来，是吴越王十二世孙元孙，从苏北南通渡江至奚浦扩展到鹿苑来的。通过钱家好多代人的努力，家势大增，常熟鹿苑溪圃里，钱家良田万亩，米、盐、布、鱼店铺一百多间，一大家族在常熟热闹地段占了大半，人称钱半城。修桥铺路、四乡办学、荒年赈灾都由钱家出资承办，方圆百里百姓无不赞爱。
钱家崇文学习，举人进士辈出。23世孙钱泮（嘉靖十四年1535年进士，任云江陕西副使，官风清廉，因家父病亡，丁忧归乡守孝，时值倭寇侵掠东南七省，危及常熟，钱泮为保护乡民、拦截倭寇所抢金银财物，力主抗击，杀寇多人，后不幸中数枪，壮烈牺牲。嘉靖皇帝震悼，下旨为钱泮建祠立庙，命百姓春秋二祭子孙荫锦衣世百户。）钱谦益位排第25世。
柳蘼芜来到常熟，一问牧斋先生何处，大家都熟指宏济桥边、拂水山庄的位置。从月堤走进庄内，曲廊回绕、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朝阳榭、耦耕堂、花信楼、燕楼、明发堂、梅圃溪堂、秋水阁，素雅朴妍。
柳蘼芜随家朴款步来至耦耕堂前，耦耕堂是借用《论语·微子篇》中“长沮、桀溺耦而耕”（耦而耕：耦，通“偶”，两个人合力耕作。长沮、桀溺是两名隐士。）所题的，这是钱谦益和程嘉燧读书结隐的地方。
待家仆报信，柳蘼芜就被引进藕耕堂一室，上匾《如是我闻》。
“如是我闻？”柳蘼芜咯噔地了念了下，钱谦益在里双手一摆，示迎着柳蘼芜入里。
“晚生柳儒士，久仰牧斋先生大名”柳蘼芜身着儒士装，青巾束发，走进了如是我闻室........
（四）起义再起亲督师
1639年1月崇祯十一年12月，卢象升阵亡，孙传庭代领他的部队。
1639年2月崇祯十二年正月，崇祯帝又任命孙传庭为保定总督，负责保定、山东、河南军务。孙传庭受任后，多次请求面见崇祯帝商讨军国大事，但被高起潜和兵部尚书杨嗣昌（害怕孙传庭夺席，取代他的兵部上书之职）屡屡阻挠，孙传庭便在通州待命。三月下旬，孙传庭因感冒失聪，到五月初上疏请辞保定总督，并荐举杨文岳替代。
崇祯帝认为他在推诿责任，要求他继续负责练兵，并命兵部派人核实，回报属实后，才将他革职，擢杨文岳为兵部右侍郎，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后又派御史杨一儁再去核实两次。杨一儁一再核实孙传庭病情属实。崇祯帝在杨嗣昌、高起潜等的影响下，已失去对孙传庭的信任，得到杨一儁的核报后认为杨一儁在包庇孙传庭，于是将孙和杨一并革职。1639年崇祯十二年七月下旬，锦衣卫将孙传庭逮捕入狱。
清军大掠离开没多久，1639年5月，少了洪承畴和孙传庭的掣肘，农民军张献忠再举反旗，李自成前去会合，8月始又分兵分东西流窜，至此，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针对流民军流动作战的特点，设计围堵策略：将农民军重点活跃的陕西、河南、湖广、凤阳作为“四正”，这四处的巡抚对农民军以剿为主，以防为辅；将“四正”周边的延绥、山西、山东、应天、江西、四川作为“六隅”，这六处的巡抚对农民军以防为主，以剿为辅。“四正六隅”合为“十面网”，如果农民军在陕西，那么陕西、四川、湖广、河南、延绥、山西各巡抚张网六面合围；以此类推，农民军出现在“四正”任一地区，都会有六个巡抚张网以围困之，而五省总督洪承畴和五省总理熊文灿则负责剿杀）成了一张破网，大明中原又再度陷入纷患之中，抚局失败的熊文灿被捕入狱。
对清议和破灭后，杨嗣昌压力大增，言官追究弹劾他，他自己也屡次上疏引咎辞职。尽管崇祯帝并无重话，只是命其落职带冠视事，但很快又以叙功的名义将杨嗣昌复原职。杨嗣昌想脱身尚书之职、退身于内阁。于是四月上疏推荐四川巡抚傅宗龙来接替他的兵部尚书之职，谁知五月就传来张献忠撕诏起反的事，杨嗣昌本人推荐的熊文灿（熊文灿是杨嗣昌的密友礼部侍郎姚明恭的姻亲），而今熊文灿被捕，他自己也因难逃干系而惴惴不安。
1639年崇祯十二年五月，打退了驻扎在四川起义军的傅宗龙，因杨嗣昌的推荐，被召入朝中担任兵部尚书，8月到达京师参见崇祯帝。傅宗龙为人耿直，一见到皇帝就直疏百姓困苦、国库困顿，崇祯帝肯定这一实际境况，傅宗龙以为这是鼓舞，接着又不停的描述窘弱，崇祯帝生气了：“你是来带领国家军队整顿军事的！”说完直接让傅宗龙退庭，之后他跟杨嗣昌说：“傅宗龙过去整顿贵州很有一套，怎么现在净是讲些琐碎事务？”他把傅宗龙之后提出的奏请都驳回，包括“让各总督自行统率所属部队，稳住本镇，逐个攻破驻扎多隅的流贼”和“推荐说湖广巡抚方孔炤接替熊文灿”。
胶着间，杨嗣昌思忖道：“皇帝已指出我几样罪，熊文灿又是我招的，傅宗龙灭賊方案又不被皇帝采纳，如果再背负讨贼失败的责任，如何全身而退？”。崇祯帝呢，多次力排众议任用杨嗣昌，也渐渐觉得他说的比做的好听，想着要是让他挂帅督师，万一有功，也算有所交代以谢天下。
杨嗣昌揣摩帝意，主动请缨督师，崇祯帝同意。
1639年崇祯十二年八月二十五日下旨命杨嗣昌督师平寇，赐尚方宝剑。
“盐梅今暂作干城，上将威严细柳营。一扫寇氛从此靖，还期教养遂民生。”九月初整顿完备后，杨嗣昌听罢皇帝饯行的赠诗，边哭边拜，离开京师往湖广襄阳。
杨嗣昌到达襄阳行营后，便积极展开部署，他递上奏章请朝廷拨军粮，兵部不能完全供给他，杨嗣昌就弹劾尚书不称职。傅宗龙也弹劾杨嗣昌，说他耗费国家财力、盛气凌人、欺负朝臣。恰好这时蓟辽总洪承畴欲任命刘肇基为团练总兵官，分练宁远诸营卒，而宦官高起潜又揭发刘肇基实则为人懦弱、胆小，傅宗龙就没有立即答复洪承畴。崇祯帝知道后大怒，要傅宗龙回禀抗旨原因，崇祯帝看过奏章更为恼火，批评他视边疆大事为儿戏，1639年冬，傅宗龙被判下狱。
杨嗣昌继续按计划部署以全力围剿张献忠。他荐举“大将之才，兵亦可用”的左良玉为平贼将军。1640年二月，左良玉在四川万源玛瑙山大败张献忠部，除了许多堕崖谷的不计，还斩杀了三千多人，张献忠的妻妾高氏和军师潘独鳌也被俘，押往襄阳。崇祯帝闻讯，亲笔慰谕杨嗣昌，并加封左良玉为太子少保。
杨嗣昌在没举左良玉为平贼将军前，因觉得左良玉自傲难束不可用，暗许贺人龙（随陕西三边总督郑崇俭围剿张献忠，镇压农民起义，作战悍勇，人呼“贺疯子”）担任。现衔授旁落，贺人龙大为不满，遂将此事转而告诉左良玉，左良玉记恨在心。于是两员骁将都不肯听命于杨嗣昌，任他九檄频发，就是兵不听调，连陕西总督郑崇俭也对他阳奉阴违。七月，川陕一战中，杨嗣昌命令左良玉堵截农民军，左良玉观战不至，张献忠在罗英山大败明军。崇祯帝听到败绩大怒，直接把去年（1639年）五月被削官职，责令其戴罪视事的熊文灿，逮捕下狱。
到1640年崇祯十三年八月，明军已连吃败战。这一系列反应，使剿賊局面再度恶化，加之四川巡抚邵捷春无能，被农民军一触即溃，间接促使张献忠从容出川，还与罗汝才等部会合。农民军进攻入川，打破了杨嗣昌的围剿计划，崇祯帝命杨嗣昌救援督战，杨嗣昌不得已亲自围剿，尾随追击张献忠，疲于奔命。
农民军气势又壮，崇祯帝下旨判熊文灿以抚议误国罪坐大辟（大辟是中国古代五刑之一，初谓五刑中的死刑，俗称砍头，隋后泛指一切死刑）。姚明恭姚阁老都无力挽救。
1640年十月，熊文灿弃市（弃市，是在人众集聚的闹市，对犯人执行死刑。以示为大众所弃的刑罚。《礼记》：“刑人于市，与众弃之。”）于北京西市。
（五）全力以赴攻锦城
1638年（崇德三年、明崇祯十一年）八月下旬，1638年9月，皇太极命睿亲王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统帅左翼军；授予岳托扬威大将军，统帅右翼军；两路一起南征明朝。又派济尔哈朗和多铎在宁锦一带策应，牵制关外明军。1639年（崇德四年）三月当皇太极带着清军和俘虏，满载财物而归盛京。等他们顺利回归后，1639年5月，济尔哈朗统兵攻打锦州、松山，俘获明兵三千余人，之后驻扎到义州（金朝天德三年151 年改宜州置义州；元属辽阳行省大宁路；明朝洪武初废，二十年1387 年置义州卫，属辽东都指挥使司；锦州以北。）
济尔哈朗是努尔哈赤同母弟舒尔哈齐的儿子，舒尔哈齐勇猛善战，投奔明朝总兵李成梁，后来，谋图分裂后金，被努尔哈赤幽禁致，济尔哈朗由努尔哈赤抚养，这个侄子和努尔哈赤的儿子们一起在宫中生活，关系融洽，尤其与皇太极好，皇太极登基时，他是八大****中唯一一位非帝王直系子孙。
早年济尔哈朗随努尔哈赤出征蒙古，立下战功，之后随皇太极征伐朝鲜、攻打明朝。他打败过大明总兵满贵，除了俘虏，他收降过明将祖大寿、孔有德、耿仲明，道员白养粹，废员孟乔芳、杨文魁、滦州同知张文秀、迁安县令朱云台、副将王维城、参将马光远、守备李继全、千户钱奇志、永平榛子镇等等等。立下硕硕战功。如果说岳托有谋略的话，那么济尔哈朗就是深谋远略，他面对纷繁复杂的局势，总善于运筹帷幄。
在内：皇太极同意济尔哈朗的建议，下诏让诸贝勒大臣直言时政。他受命掌管刑部事务，选择贤良，谨慎处理司法事务；在外除了坚毅顽强、勇猛善战，他和岳托成功阻止阿敏进攻朝鲜国都，同意其朝贡议和。皇太极与王公大臣商议对朝鲜、明朝、察哈尔的军事策略，一直按照济尔哈朗的提议执行，他说：“朝鲜如果不遵守盟约，就退回他们的贡品，只和他们互市交易，不必前去攻打。明朝是我们的敌国，应该先攻取他临近京城的几个城，长久驻扎，伺机进攻。另外，还要屯兵山海关以东，锦州以西，扰乱明朝的耕种，让他们的军队疲于奔命，不得休息。再分兵一半，在山海关前安营，一半绕道至关后，内外夹击，让明军左右为难。”
济尔哈朗命军队把攻打锦州、松山俘获的明兵，加上义州的兵官百姓去修补义州城，驻兵屯田于义州。1640年崇德五年三月，他还命军队袭扰明山海关外，使明朝兵民不得耕种。
1640年崇德五年五月，济尔哈朗已修补好义州城，做好了攻打锦州的准备。自大凌河放走了祖大寿后，祖大寿就再也没有回去盛京，反而加固锦州，这些年任皇太极如何遣使密疏，祖大寿都没有回应，派遣使者去锦州劝祖大寿的妻子以利害关系也说服不了，祖大寿还和清军数次交锋，上年还差点打死了多铎，皇太极耐心十足，希望以情理劝回祖大寿，毕竟祖大寿统领着明朝最强的军队，硬碰的风险太高，再者祖大寿畏罪（祖大寿怕和袁崇焕一样，不接诏觑见崇祯帝），不会轻易离开锦州。但皇太极也没有减少削弱大明的计划，步步逼近山海关。
皇太极听到义州城已修好，东西四十里田地都已开垦，很满意，要亲自来到义州登城视察。
“皇上，蒙古多罗特部使者参见。”范文程对登城视察的皇太极说道。
“哦？”皇太极随着范文程的手势，来到城楼内厅。
原来，苏班岱、阿巴尔岱（多罗科氏，世居杏山西五里台）密遣使者托克托至义州，请求带领三十五户六十余人归顺，期望尽快发兵来迎。（地理大致背景位置是：宁远以东依次是塔山、杏山、松山、锦州、义州；义州在锦州北）。
“如果杏山拿下，有利合围锦州”济尔哈朗看着
范文程铺示的地图，对皇太极说道。
“可。”皇太极于是命多铎郡王、阿达礼跟随济尔哈朗前往迎降。
“你们此行，务必多加谨慎，加意防守曾叛逃的人、敌人。你们各率500人前往，不必多带从役。敌军见我们人少，必来迎战。我军分势三队，如果遇敌则选前锋精锐接战，后队接应。如果敌人败遁，我军不可立刻撤归，可以遣部分兵拦截他们归路，趁其不备再杀灭他们；遇到叛逃的要量其众寡，适时追捕；如果敌众多势强，就不要轻易打战，尽量和他们相持，同时传知附近驻军的城堡，等到总兵汇集，再相机行事。”皇太极对临行前的济尔哈朗说道。
“军中士兵，要时时练习射击，修缮兵器机械，不能偷安纵饮。”皇太极说完，看了看多铎，就低头静默，挥手示意他们出城。
1640年崇德五年五月，兵探禀报祖大寿，祖大寿得知清兵只一千五员，于是命令游击戴明与松山总兵吴三桂、杏山总兵刘周智合兵七千人出击。
济尔哈朗率军而行，深夜从锦州城南，半夜至杏山，令托克托潜入五里台。苏班岱、阿巴尔岱收到接应后，立刻携家带口，資产牲畜随行而动。天一刚亮，明杏山总兵刘周智率马布兵三百、沿城布列。兵探禀报锦州总兵祖大寿，得知清兵只一千五人后，祖大寿便传令锦州游击戴明率马兵七百人、松山总兵吴三桂马兵三千人，再让刘周智加遣三千人合共7千人合营，等七千人陆续到达后，分翼列阵，近逼清军。济而哈朗纵兵还击，分队杀入，冲乱明军阵型，多铎、阿达礼、罗洛宏、博洛多头率兵搏击。
济尔哈朗一行大败明兵。他们追奔到杏山城下，斩掉明步兵營里的副将杨伦、周延州、参将李得位，截获许多马匹甲冑器械才开始回退，济尔哈朗又派遣他和阿达礼、罗洛宏的护卫兵袭击两个明营。当范文成程呈给皇太极先遣而来的捷报时，皇太极大悦。
祖大寿驻守在锦州城，蒙古出城归降大清的人越开越多，祖大寿派人监视。
七月，锦州外城蒙古贝勒诺木齐筹谋降清，信息泄露，祖大寿率军出城杀了来迎接的清军武备院卿穆护萨、护军参领觉罗兰泰、参领宏科等。但两军激战，祖大寿担心久战失利，撤入内城防守，外城遂被清军占领。失去外城做犄角呼应的锦州城，孤立无援。
九月，济尔哈朗同武英郡王阿济格等人围攻锦州，城中的守军多次出来攻打清军。济尔哈朗将计就计地在城南设伏，等待明军出城。明军出城后发现有埋伏就立刻撤退，清军追击斩杀明军数十人。
向清议和朝贡的朝鲜，派出林庆业统帅的水军满载军粮，在清军的监督下运往辽西战场，协助清军作战。在航行过程中，林庆业同前来截击的明军暗通消息，并且有意消极作战，加之遇到海上暴风雨袭击时亦不回避，导致运送的军粮损失大半，令清军大为恼怒，济尔哈朗转而派辅国将军务达海截获明军的粮车。继续围困锦州。
冬，济尔哈朗继续率清军攻锦州及宁远，洪承畴派兵出援，败于塔山、杏山。清军逐渐形成对锦州的包围之势。
（六）李信入幕李自成
1639年崇祯十二年五月，曾克凤阳、焚皇陵的张献忠在谷城（今属湖北襄樊）撕毁诏安，再次反叛明廷，李自成从商洛山中率数千人马杀出呼应。熊文灿得知农民军再起的消息，立即调左良玉和罗岱领兵追剿，但被起义军大败。八月，杨嗣昌请缨督师平寇，抵达湖广襄阳行营以后，展开部署、会师，檄河南、四川、陕西、郧阳诸抚镇将领，分扼冲要，以围剿张献忠和李自成。1640年崇祯十三年二月，报捷上传，可惜杨嗣昌没能处理好诸将关系，左良玉和贺人龙不肯听命，陕西总督郑崇俭对他阳奉阴违。
此时，张献忠利用杨嗣昌和左良玉的矛盾，派人携重宝贿赂左良玉，左良玉松懈怠战，张献忠乘机收聚散亡起义军，逃出兴安，与罗汝才会合（罗汝才亦诈降于熊文灿，在郧阳、均州接受招抚，但其实一直与谷城诈降的张献忠遥相声援。他与张献忠一同再举反旗，随其转战。1640年，罗汝才率部在巫山，被四川总兵秦良玉阻遏）。
因与四川巡抚邵捷春协战不顺（1639崇祯十二年五月，傅宗龙入朝掌管兵部，邵捷春升右佥都御史至四川接替他。十月，杨嗣昌计划驱使起义军进入四川后再围剿，又怕起义兵会折返湖北搞破坏，于是命邵捷春调出四川的精锐兵力一万多人受其节制。1640年八月，起义军全都集中在四川境内，此时邵捷春率领两万弱兵驻守重庆，能依靠的只有秦良玉、张令的部队，难照面起义军持久而战，于是他不听万元吉（万元吉：1640，督师杨嗣昌推荐他有才干，朝廷让任大理右评事，到杨嗣昌军队里负责监察军纪）担心兵力分散，要集中兵力到大昌的上、中、下马渡的建议，把弱兵分散到水寨观音岩、夜叉岩、三黄岭、磨子岩、渔河洞、下涌等处去把守。十月，左良玉、张令的两支部队都覆没，起义军就无畅阻地通过无人把守的关隘，明军连连战败，杨嗣昌上书弹劾捷春贻误军事）。
杨嗣昌觉得邵捷春不力，就亲自到重庆主持围剿。张献忠流窜四川，杨嗣昌尾随追击，疲于奔命。张献忠还作顺口溜挖苦道：“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
1640年崇祯十三年十二月，杨嗣昌眼看他的军令，从总督到将帅、再到士兵，几乎难合心去执行，就采用“招抚”办法：宣布赦免罗汝才罪，归降者授以官职，却不赦张献忠，还发了布告“有能擒获张献忠者赏万金，封侯爵”。但第二天，杨嗣昌驻地的墙壁上就出现“有斩阁部者，赏银三钱。”杨嗣昌瞠目结舌，怀疑身边人都私通农民军，身心困苦。
1640年崇祯十三年冬，趁明军主力在四川追剿张献忠之际，李自成从巴西鱼腹山(今重庆市奉节县东，夔州古城)突围出来，轻骑由郧县、均县入河南。
此时，正在卢氏县苦于充军服役的牛金星，得知李自成到来，自告奋勇至李自成幕下。
牛金星在老家宝丰县，因被汝州王富绅诬以抗欠赋税、强占妇女18人之罪名，被官府革去举人之格、发配到卢氏县充军。他认为李自成也是豪绅相逼而起事的，却能与明军越战越盛，故而崇拜有加。李自成面对的不是招降剿杀，就是被他俘虏压制的，对于揭其旧事又仰慕有加的实在不曾见，于是和牛金星相谈甚欢：
“将军恩德在人，恨谒见之晚，愿效前驱”，时下河南遭遇大旱蝗灾，饥民无数，牛金星建议李自成“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尊贤礼士，除暴恤民；假行仁义，禁兵淫杀，收人心以图大事”。把他充军之时所遭受官兵对待的不平，都提了出来。
“足下龙虎鸿韬，英雄伟略，必能与孤共图义举，创业开基者也”李自成心悦诚服，要牛金星协划而事。
牛金星宣传造势很有一套，首先他派人扮成商人，在民间广布流言:“闯王仁义之师，不杀不掠“;还编出童谣，让小儿到处传唱:“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
他还假扮成河南有名的李公子-李信。李信在河南百姓眼里和他几位在河南各地治政有声的哥哥们一样出名，因其1636年在杞县写了首深得人心的《劝赈歌》（年来蝗旱苦频仍，嚼啮禾苗岁不登......天地无私佑善人，善人德厚福长臻。助贫救乏功勋大，德厚流光裕子孙)；侠义心肠地游说富家豪绅解囊相助。百姓也没办法去了解真实情况，他们只要知道李自成身边的李公子是百姓拥戴的就够了。
李自成用牛金星之策而收拾民心，诛杀贪官污吏、地主豪绅、焚毁官府、破狱放囚、打开官粮藏粮仓库大赈饥民。就在这一年，1640年崇祯十三内年，经历了大旱、蝗灾这不断的天灾人祸和不停地催征钱粮的日子，维艰度日的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河南百姓，仿佛看到了生存的希望，远近饥民如不舍昼夜奔流不绝的流水响应而至，纷纷跟随李自成的阵营，使隐伏在商雒山中轻骑而出的李自成部，有了瞬势壮大的起义军队伍。
大赈饥民盛况空前，李自成身边的李公子也被百姓大肆传道，牛金星怕真实身份被戳穿，故意引导着李自成率起义军往杞县攻去，因为当时他跟着好友宋矮子云游到杞县，就在那儿听闻的李公子的事迹。
带领着一批杂技艺人与贫苦农民在河南信阳鸡公山起义而声威大振的红娘子率起义军攻打杞县时，得到李公子的协助而心生爱慕；攻打进行时，杞县官兵得知行侠好义的李公子李信居然加入了起义军，便迅速以“谋叛”罪逮捕了李公子，并投进监狱。红娘子得知后，一鼓攻破县城，杀了县官，破狱救出牛金星和其他囚犯，待开仓放粮后，一把火烧了县衙。
牛金星被救出后，惊魂未定，跟红娘子坦白官府认错人，他这个李信非那个李信，红娘子于是想到，“那就不如改了名字罢，言而有信，李岩，岩石的岩吧。”牛金星一黠想，就赞同了。
而在曲周的李信得知近在咫尺的杞县遭毁，一方面努力镇守，一方面加紧安抚天灾人祸下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