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战场完毕，已经天光大亮，左良玉升帐，召众将官复盘战事，并特意嘱咐，让今日战场中擂鼓预警的守卫也要列席。

　　片刻之后，左良玉的中军大帐内，已经聚满了人。

　　左良玉首先问道：“昨夜我军伤亡如何？”

　　一位裨将站出来道：“我军战死或烧死总计三千二百零一人，受重伤一万七百三十人，轻伤者三万余人。”

　　左良玉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心中不是滋味，敌军的这一场突袭，当真让自己的军队伤亡惨重。

　　“敌军的伤亡呢？”左良玉又问。

　　另一个裨将又站了出来道：“回禀将军，我军杀死叛军三千零三人，俘虏五千三百人，其余的逃窜了回去，其中包括头部被将军射中的张献忠。据我们之前的统计，张献忠的人马不足万人，可以说这股势力，经此一役，已然全军覆没，被我们消灭了！”

　　左良玉听了，心中算着人数，也不由地兴奋起来，确实，张献忠的这次偷袭，反倒让自己的部队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了！

　　左良玉的眉头也不再皱着了，高声道：“吩咐三件事！”

　　众将听了，齐齐抱拳道：“听将军将令！”

　　”第一件事，速去襄阳城求见知府大人，请他将这城中的郎中大夫悉数找来，为我军将士医治，传令兵立刻去办！”

　　“是！”站在帐门处的一个传令兵答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第二件事，俘虏的五千人马，按各帐伤亡情况，拆分到我军六帐混入我军当中，注意，密切注意但不可苛责薄待！”

　　“是！”众裨将答应着。

　　“第三件事，各帐回去详实统计兵士功劳，交由随军文员汇编成册，完成后我自会上奏朝廷，为大家请功！”

　　“是！”众将又答。

　　“不过，今天在这里，我就要奖一个人。若是没有此人，昨晚之役，全军覆没的恐怕就不是张献忠的叛军，而是我左良玉的这十万人马了！此次战役，这个人该当首功！众位，你们以为此人是谁啊？”

　　众人思忖片刻，一个裨将站出来道：“末将以为，将军射杀张献忠，让他中箭落马，仓皇逃窜，乃是本役取胜之关键，所以，将军应是首功！”

　　左良玉听了，心中自是欢喜，可是还是道：“莫要当众拍本将的马屁，本将那一箭只能是锦上添花，却不能雪中送炭！我刚刚说的此人的功劳，是救了你我这十万人之性命，若是没有他，我们只怕身首异处的时候还在梦中呢！”

　　寇白门听了这话，心中激动，低着的面庞不由地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时一个裨将突然站出来道：“对，将军！我昨夜便是在睡梦中，听到了营中擂鼓，才猛然惊醒，接着便又听到了敌军的喊杀声。若是没有那擂鼓之人的预警，只怕我们会被打得猝不及防啊！”

　　此语一处，众将纷纷应和，都说，自己昨夜也确实听到了！

　　此时寇白门的心要跳了出来。

　　左良玉道：“我今日要奖赏的，正是这擂鼓预警之人！”说罢，用手一指站在后排抵着头的寇白门道：“你，请站到本将身边来！”

　　众将官随着左良玉手指之处望去，却发现一个身材瘦小的护卫，不禁脸上都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寇白门抬起了头，看见了左良玉欣赏的目光和嘴角的笑意，接着又看了看众人疑惑的眼神，不由地一种自豪从心底生了出来。

　　她微笑着走向左良玉，站到了左良玉身边，看向了众人。

　　左良玉朗声道：“他就是昨夜擂鼓预警的勇士！不仅如此，他还杀叛军将领，夺叛军战马，救本将军于万军丛中，昨晚一役，他乃当之无愧的首功之臣！”

　　众将官听了，无不感叹，都不由自主地向寇白门拱手。

　　这时左良玉问道：“勇士，告诉大家，你的姓名！”

　　寇白门意味深长地看了左良玉一眼，接着对众人道：“我叫，寇白门！”

　　此言一出，余者只是点头称是或拱手示意，唯有身边的左良玉瞪大了双眼，惊掉了下巴。

　　寇白门早已料到他会有这般反应，笑着看向了左良玉，眼神中似乎还有一丝戏谑。

　　左良玉道：“你说，你叫寇白门？”左良玉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眼前的这张脸，怎么可能是寇白门呢？

　　寇白门什么也没说，笑着将右手伸到了左边的耳后，接着便牵住一角，把原本的那张脸，生生地从自己的脸上撕了下来。伴随着满帐惊讶的目光和惊呼声，寇白门淡淡道：“诶唷，可憋死我了！”

　　左良玉都看呆了，不由地笑了出来：“哈哈哈，真的是你，寇公子！”

　　“我早和将军讲过，我一定会是你帐前的一员大将，你却不信啊！”寇白门得意道。

　　“是是是！是良玉愚钝啊！”左良玉仍然喜不自胜，从寇白门手中拿过了那个人皮面具，看了又看，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师父，柳敬亭，也就是曹永昌也会这般换脸之法。

　　于是他好奇地问道：“寇公子，你这换脸之术，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自然是我师父教我的！”寇白门道。

　　“那，尊师是？”左良玉很是期待，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啊，他，他就是金陵牛首山的一个和尚！”寇白门忙道。

　　“哦！”左良玉略感失望，但也感叹着世上真是能人辈出啊。

　　这时，众裨将听得是云里雾里，其中一个开口道：“将军，您和这位勇士，难道是旧相识？”

　　左良玉和寇白门听到那裨将的提问，看到这里还有一脸疑惑的众人，都笑了。左良玉道：“这寇公子是前几日才到的军中，我们从河南出发的时候，他便吵嚷这要随我前来的，可是因她是......”

　　说到这，寇白门突然一脸紧张，而左良玉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要说错话了，于是他赶忙改口道：“因为他身材瘦小，而且从未上过战场，我怕他白白送了性命，所以便让他留守在河南。没想到啊，他竟然违抗军令，私自跑来了，真是可恶啊！”

　　左良玉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说出来，寇白门自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因此也故意装作惶恐地样子拱手道：“是小的违抗军令，还请将军责罚！”

　　左良玉哈哈大笑，接着问众将官道：“各位以为，该如何惩处我帐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藐视本将军又救了本将军还救了全军弟兄的小小守卫啊？”

　　众人见将军这般言语，自然知道将军的意思，纷纷道：“该奖金银！”“该提升做百户长！”“百户长，寇壮士救得人何止百人，应该做千户长！”

　　听了众人的争执，寇白门道：“各位将军！”

　　众人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接着寇白门对左良玉道：“将军，小白不需要什么奖赏。今日能够立些功劳，也是机缘巧合，不足挂齿。若是将军一定要封赏，就请把我留在将军帐前听候驱使吧！将军乃是万军之首，将军的安危关系到万军的军心，关系到战争的胜利，小白以为这是大事。所以，我愿凭着一身武艺，保将军周全，随将军杀敌！”

　　众将听了，无不惊讶于他的淡泊，左良玉听了更是心中感动，不由自主地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可是手触碰到他胳膊的一瞬间，他又突然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是女儿之身，忙又松开了，道：“你真的这么想？”

　　寇白门经过刚刚那一触碰，脸色微红道：“这是小白最大的诉求！”

　　左良玉点头，接着向百官道：“着升寇白门为中军侍卫长，奖黄金百两！”

　　众将听了，无有不服，高呼：“好！好！”

　　寇白门也心满意足，道：“小白，谢过将军！”

　　接着，她抬起头，看向了左良玉看着自己的温暖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