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云大惊,对正在脱衣服的苏轼道:“你要睡这儿啊!那我去给你拿被子。”正要起身被苏轼压了下来。她伸手用力推着苏轼,满脸通红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苏轼深情地看着王朝云道:“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喜欢我吗……”
王朝云见其莫名发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苏轼压着王朝云,重复问了一遍:“你喜欢我吗……我想听实话……”
王朝云点点头。
苏轼道:“你随我来密州已经两年了,为什么还是不同意?因为闰之?还是因为你脸上的疤?”他见对方一直不回应,继续道,“闰之早就接纳你了,而你脸上的疤我早就说过我不是因为你的容貌才要纳你为妾的。”
王朝云道:“这些算是一方面吧,只我自己过不了我自己那一关。我出身低微,实在……”
苏轼道:“我说过了我不在乎。”
王朝云道:“我在乎!我不想让人背后说你纳了个行首为妾。”
苏轼道:“那又怎样!我何时在乎过别人的目光!”
王朝云看着近在咫尺情绪有些激动的苏轼,安慰道:“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我不在乎。如今这样陪在你身边我已经很满足,别无所求,我们就这样维持现状吧。”
苏轼道:“你会一直陪着我,永远不离开我……对吧……”
王朝云点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会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苏轼开心地笑了起来,脑袋一沉睡了过去,鼾声骤起。王朝云用力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苏轼推开,将其挪好,盖上被子,熄灯离开了书斋。
十月。
汴京。
一辆马车缓缓行进在御街之上,苏辙掀开窗帘看着熟悉的街景。虽已深秋,寒风簌簌,但街道上依然不减繁华,车水马龙。他不由感慨京师还是那个京师,但早已物是人非。从当年与兄长赴考、面圣,兄弟二人满怀壮志雄心,再到在制置三司条例司工作一段时间后与王安石等人不和无奈之下只得主动要求离京外任,这一幕幕的场景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京师留下了太多美好和苦涩的回忆,他思绪游离,不时苦笑着……
“到了。”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
苏辙跳下马车,仰望面前宅邸门头匾额上写着的“范宅”两个大字。
一个月前,他接到朝廷的诏令,罢其齐州掌书记一职,命其回京述职,等待新的任命。
既然回京自然要去拜访当年兄弟二人参加贡举考试的考官之一范镇。
当年一场贡举考试,兄弟二人与作为考官的欧阳修、范镇、梅尧臣结下了不解之缘,在京为官时时常去这三人家中做客。
如今欧阳修、梅尧臣早已作古,只有范镇健在人世,此次回京自然要探望一下,于是临行前寄了书信告知对方自己要来拜访。
苏辙一直以来都非常敬佩范镇的胆识。
当年新党污蔑苏轼利用护送父亲灵柩回乡的官船差派兵卒贩卖私盐,范镇直言进谏为苏轼洗冤。而后因反对新法,与王安石不和,范镇请求提前致仕。
致仕时王安石草拟制词将范镇形容为罪大恶极、应被诛杀流放的奸佞之徒。当时汴京城中流言蜚语肆起,正常人为恐避之不及而搬去偏远之地图个清静,范镇却自言问心无愧,心安理得地住在汴京,宴客访友、安享晚年,不再过问朝政。
“苏……苏官人?”一人快步上前打断了苏辙的思绪。
苏辙定睛一看是范镇家的门僮阿守,笑道:“多年未见,亏你还认得出我。”
阿守笑道:“哪能忘了您呀!快请进。”
苏辙一边往里走着,一边问道:“范公可在?”
阿守道:“在呢。”
两人走了一会儿,阿守拦住一名家仆打听了范镇的位置,便带着苏辙来到书斋。阿守轻敲房门,听到里面回应着“进来”后推门而入,道:“官人,苏官人来了。”
范镇见苏辙迈进房门,激动地站起身来,道:“子由,可把你盼来了!”
苏辙快步上前热泪盈眶道:“范公,多年不年,您的身子还是这样硬朗!”
范镇捋着花白的胡须,道:“老喽!”他打量着容貌大变的苏辙,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忧伤。熙宁二年苏辙离京前拜别他时还是英姿飒爽,如今不过七年不见竟已两鬓斑白、面容沧桑,可见这七年对方过得多么不如意。
苏辙笑道:“范公这是老当益壮!”
范镇让苏辙坐下,命家仆看茶,道:“这次来京准备住多久?”
苏辙道:“任命的诏令下发就走。”
范镇道:“何故这么急?”
苏辙道:“兄长任期将满,我们约好,他离任后会绕道齐州,我们相聚一二。”
范镇道:“话说我也数年未见子瞻,着实想念啊!对了,此次过来你打算住在何处?”
苏辙道:“准备去兴国寺借住。”当年苏轼、苏辙兄弟进京参加贡举考试便和苏洵在兴国寺租了一间禅房,毕竟租寺庙比住旅店要便宜得多。
范镇道:“我见你那几个朋友如今也在京师为官,还想着你会不会住他们那里。如今正好,别去兴国寺了,就住在我这儿吧,我们也好叙叙旧。”
苏辙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还是去兴国寺住吧。”
范镇当即命家仆将东斋打扫出来,对苏辙道:“几年不见怎么还和我客气起来了,就住我这儿。”
苏辙盛情难却只得答应。
两人闲聊许久,突然聊到朝政。范镇道:“如今王介甫罢相,不知朝廷又会有什么变化?”
苏辙震惊道:“王介甫罢相?什么时候的事?”
范镇道:“其就是前几天,朝廷改判江宁府了。”几天前,朝廷下诏:朝廷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王安石罢为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江宁府。
苏辙道:“他今年年初不是刚被官家召回来重新担任平章事吗,这才几个月又罢相。”
范镇道:“这事就说来话长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