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苏轼正在衙门处理公务,衙役来报城东绸缎庄薛掌柜递了状纸要状告城西扇字铺姜掌柜。苏轼命人即可准备开堂审案。
苏轼来到公堂,只见两位衣裳华丽、商人打扮的百姓跪于堂下。他坐定后,问道:“下跪者何人?”
一人自报家门道:“小人薛文,是城东薛家绸缎庄的掌柜。”
另一人颤颤巍巍地答道:“小人姜育,在城西开了间扇子铺,靠制作扇子为生。”
苏轼看了眼薛文,道:“你因何事状告于他?”
薛文道:“回大人,去年老姜在我那儿买了一批绸缎,货已送到,却迟迟不肯付账。小人去找他讨要,他说家中出了点事,手头近,让我再宽限两个月,我顾念老交情就同意了。哪知他一拖再拖,竟拖了快一年,就是不肯付钱,还望大人为小人主持公道。”
苏轼看着姜育道:“可有此事?”
姜育道:“确有此事。”
苏轼厉声道:“你既欠了他的钱,还不速速还去!如再拖欠,小心受皮肉之苦!”
姜育见苏轼怒目而视,吓得两股颤颤,连连磕头,解释道:“小人并非有意拖欠,实在是无钱可还!今年年初家父亡故,小人料理丧事将家底花光,本想着等春天暖和了,将铺中的扇子卖掉,就有钱还债,于是便让老薛宽限几个月,哪知自今年春天以来,连雨天寒,制作的扇子卖不出去,无力还账,并非有意拖欠。还望大人再宽限几日,等小人把扇子卖了,定还老薛的钱。”
苏轼知道很多人丧葬喜好厚葬,花光家底也是司空见惯之事。他思索片刻,对薛文道:“那你就再宽限他几日,大不了立个字据,有本官做主,不怕他到时不还。”
薛文面色为难,道:“大人,小人已经宽限他快一年了!这几年杭州灾害频发,生意不好做,小人现在手头紧得很,等着这笔钱周转。他若买得少了,小人念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再等等也无妨,问题是他买的绸缎价值两万钱!小人也不要利润了,他把两万钱的本钱还我就行!”说到此,声泪俱下,“大人,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等着我养活呢,实在赊不起这么多的钱啊!”
苏轼自言自语道:“两万钱确实有点多了。”随即对姜育道,“实在不行,你就看一下家中有何值钱之物,拿来抵账算了。”
姜育磕了个头,哭泣道:“小人葬父欠了一屁股债,已经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全部拿去抵账了,实在拿不出钱还债了!如今小人只剩一间店铺和一堆卖不出去的扇子,总不能把店铺变卖了吧。小人一家老小都住在店里,全靠制作扇子维持生计,若是卖了店铺,小人全家就要饿死街头了!”
苏轼顿时陷入两难境地,暗自思忖着,两万钱确实不是小数目,薛文能赊了快一年也是仁至义尽,再赊下去只怕影响生计,但是姜育无钱可还,若是逼他卖了房无非断人活路,到底该怎么办呢?
公堂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注视着苏轼。过了许久,苏轼突然回过神来,对薛文道:“我帮他还!”话音刚落,满堂皆惊。
姜育张大嘴巴,半天才回过神来,结巴道:“大……大人……要帮小人还?这……这怎么可以!”
薛文见状也赶忙道:“实在不行,就再宽限一个月。小人断不敢要大人的钱啊!”
苏轼笑道:“我何时说过要出钱?”
姜育、薛文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苏轼此言何意。苏轼对姜育道:“你不是欠他两万钱吗,去把你家的扇子拿来二十把,我帮你卖。”随即安排衙役骑上快马陪他回去取扇子。
姜育自忖着,别说二十把,就是二百把也不值两万钱。他不敢质疑苏轼,只得和衙役迅速回家取了二十把扇子返回衙门。
苏轼命人笔墨伺候,开始在扇子上画枯木竹石等物,并在旁边提字……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所有人静静地看着苏轼挥毫,不知其意欲何为的时候,一名衙役最先反应过来,悄悄溜了出去,对公堂外围观的一名衙役悄声道:“你赶紧去通知阿慕来衙门口等着,他不是最喜欢收藏苏大人的字画吗,一会儿姜掌柜可能要卖这些扇子还债。”
门外的衙役立马反应过来,急忙飞奔而去。
苏轼画完最后一副,将笔放下,对姜育道:“一把扇子值一千钱,二十把刚好两万钱,你拿去卖了还债吧。”
全城百姓皆知苏轼的字画重金难求,姜育没想到苏轼为了自己竟然连画二十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感激涕零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小人何德何能……”说着竟哭了起来。
薛文也连忙跪谢苏轼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苏轼笑道:“此案已了,退堂。”说完起身,双手背后,悠闲地离开了。
薛文、姜育二人在衙役的带领下出了公堂,朝衙门口走去。姜育看着一兜扇子,激动道:“苏大人真的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好官啊!”
薛文随声附和道:“是啊!我真没想到苏大人会为了百姓如此!”然后对姜育道,“我也不是非要逼你……实在是最近手头紧……”
姜育急忙道:“是我不对,欠了你这么久,实在对不住你!”
薛文拍了下姜育的肩膀,道:“没事,都过去了。走,我帮你一起卖。”
姜育眼眶泛红,用力地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化干戈为玉帛。
苏轼画扇面的消息不胫而走,喜好收藏苏轼墨宝的百姓慕名而来。大家在门口挤来挤去,生怕一会儿抢不到扇子。薛文、姜育聊着天,刚走出衙门,一群人一拥而上,抢着要买扇子,把毫无防备的二人吓了一跳。大家你争我抢,重金求购,薛文见状顺手拿走了一把,对姜育笑道:“这把我要了,你还我一万九千钱就好了。”
顷刻间,扇子全部卖光,姜育将一万九千钱还给薛文,两人满意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