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日子,苏轼忙碌于赈灾、挖掘城外二井、治理西湖以及杭州与两浙西路其他六州的诸多事宜。
这天,苏轼来西湖视察,开浚工程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湖岸边堆积了大量的淤泥和葑草,场面一片狼藉。苏轼指着随处可见的淤泥,对如今兼管开湖司事宜的钱塘县尉许敦仁道:“挖出来的淤泥、葑草,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许敦仁道:“准备运往城郊。”
苏轼道:“眼下工程刚开始没多久就已经挖出来这么多淤泥和葑草,照这样的趋势,等西湖开浚完了,只怕淤泥和葑草要堆积成山了。”
许敦仁心下疑惑,不堆积到城外,难道堆积到城里吗?他不明白苏轼这般发问是何用意,随即问道:“苏大人何意,下官不太明白。”
苏轼道:“将淤泥和葑草运往城郊一来影响环境,二来工程量太大,运输起来费时费力,要是有个法子将这些淤泥和葑草处理一下就好了。”他看似在对许敦仁说,实则是在自言自语。
许敦仁道:“大人可有何计策?”
苏轼道:“容我想想。”说完他带领下属们踏上西湖长堤继续视察。西湖上原有一条东西向长堤供百姓穿行,一行人走了许久,苏轼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走过的路,又看向前方的漫漫长堤,最后在原地转了个圈,环顾四周湖景,感慨道:”西湖如此之大,只有东西向有长堤,若是住在南北向的百姓想要去湖对岸,要不就得绕湖走上数十里,要不就得乘船,着实不便啊!要是南北向也有一条长堤供百姓往来通行就好了。”说到此,他突然拍了下脑门,道,“我们何不就地取材,利用河中挖出来的淤泥和葑草筑一条贯穿南北的长堤呢,如此既方便了百姓,又可以处理掉挖出来的淤泥和葑草,还可以免去运输之劳。”
众人纷纷表示此举甚好。
数日后。
苏轼将清理淤泥、葑草的民夫、士兵们分出来一部分筑堤。就这样西湖清淤、除草、筑堤同时进行。
由于经费、米粮有限,工程每拖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米,为了提高工作效率,苏轼决定亲自监督工程。考虑到杭州衙门离西湖太远,为了节约时间,他直接搬到了离西湖较近的钱塘门外的石佛院办公,如此便能兼顾衙门诸事和监督工程。
期间,苏轼经常跟着民夫一起吃工地的粗茶淡饭,全无知州架子。百姓们见状感动不已,皆卖力干活。
这天傍晚,阿九驾车来到石佛院接苏轼回家。马车缓慢行驶在夕阳下,大街上行人渐渐稀少,苏轼坐在车中闭目养神,马车突然减速,走走停停。他掀开窗帘见街边一家医馆人来人往,阻塞了街道。马车缓缓从人潮中穿行,苏轼看了眼医馆,对阿九道:“我记得这家医馆的大夫医术平平,难道换大夫了才让生意突然好转?”
阿九道:“不是他家生意好转,是最近生病的人增多。”
苏轼疑惑道:“为何增多?”
阿九道:“不知道,也许是天气问题吧。”
马车继续在街道上行进着,没多久又路过一家医术较好的医馆。此时虽然已经黄昏,但是店门依旧前门庭若市,由此可知白天店内的盛况。苏轼道:“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我竟然没发现?”
阿九道:“也就是这几天才出现的。官人最近白天不是在西湖巡视,就是在石佛院办公,而晚上又经常夜宿石佛院,自然不清楚。”
苏轼根据以往在徐州、密州、湖州、黄州等地的生活经验,已经黄州当年那场大瘟疫,隐约察觉出一丝异样。
翌日。
石佛院。
苏轼将几名下属传至身前,道:“我看最近城中不少百姓生病,你们等下派人去城中各家医馆打探一下,将百姓们的患病情况报我。”
下午,下属们将打探好的情况告知苏轼。苏轼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着:“城中不会兴起疫病了吧?”
一名官员道:“我让人统计了下各家医馆的病患,加起来也就百八十人,相对于偌大的杭州城来说,这点人数真算不上疫病,大人实在多虑了。”
苏轼道:“也许吧,总之你们命人持续关注着城中各家医馆的接诊量,一旦发现患病人数呈激增之势,速来报我。”
一周后。
城中患病的百姓越来越多,所有医馆都挤满了人,此时苏轼已经可以断定城中爆发了瘟疫。水灾刚过就来旱灾,因五月开始雨水不断,旱灾好不容易过去,如今又来瘟疫。此次瘟疫爆发的速度不亚于当年黄州那场,苏轼心急如焚,命人四处寻访名医和懂得治病的僧人为百姓治病。然而数日过去,百姓们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这天,苏轼飞奔回家中,王闰之和王朝云带着小暖、小惠正闲庭漫步,忽见苏轼大白天突然回来,且朝着书斋的方向奔去,甚为奇怪。
两人追随过去,见他在书斋里翻箱倒柜找东西。王闰之问道:“子瞻,你在找什么?”
苏轼道:“我在找圣散子的药方。最近城中大夫、僧人们治了许久,百姓们的病情也不见好转,我看病症和之前黄州的那场疫病有点相似,不如用巢谷给的那个药方试试,说不定有奇效。”
王朝云道:“是之前巢谷在黄州送你的那个治疗疫病的药方吗?”
苏轼道:“正是,多年不用,我都忘了放到哪儿了,你们快帮我找找。”
王闰之道:“你这是又要用那个药方救人吗?你忘了当年以江水为誓,说绝不外泄药方,不然葬身鱼腹之事了?”
苏轼道:“反正在黄州都违背一次誓言了,也不在乎多一次。只要能救百姓,就算被背信弃义,遭誓言反噬也在所不惜。你们赶紧帮我找找,找到了,我好去救人。”
由于小暖、小惠不识字,王闰之让她们把苏过、欧阳静、范烟霏叫来帮忙。大家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夹在书里的圣散子的药方。苏轼激动地将药方揣入袖中,准备离开,被王闰之一把拉住。
王闰之道:“这次也准备像之前那样支起大锅熬药吗?我们也去帮忙吧。”
王朝云道:“对啊,之前在黄州我们有帮忙,对这些熟悉。”
苏轼点点头,道:“好,等我回衙门部署一下,你们再来帮忙。”说完便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