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听闻圣旨到,急忙整理着装,出门接旨。使者宣布诏令,改任苏轼为礼部郎中,即刻回京任职。苏轼愕然,对使者道:“不知朝廷何时下的旨?”
使者道:“上个月。苏大人将此地事宜交接完就尽快回京吧,官家、太皇太后都盼着您回去呢!”
苏轼谢过使者,命人送客后,看着手中的诏令,发起愁来。这才刚到任五天,《登州谢上表》还在送往汴京的路上,自己竟然也要去汴京了,真是世事难料。
苏宅。
王闰之刚准备让阿宗去街上买点家仆回来,见苏轼突然返回,惊奇道:“你忘带东西了吗?”
苏轼摇摇头,没有回应,思绪神游,愁容不展。
王闰之见其若有所思,走到他身边,问道:“你大早上的不在衙门办公,回来做什么?”
苏轼还没回应,只听阿宗对苏轼、王闰之道:“官人、大娘子,要是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出去买家仆了。”
苏轼听到“家仆”二字,回过神来,拦住阿宗,道:“你要去买家仆?不用买了。”
阿宗看了眼王闰之,不知如何是好。
苏轼做回知州后家中条件得以改善,很多家务不再需要王闰之、王朝云等人亲力亲为,家仆还是必须要买的。这些年,一家人节俭惯了,王闰之没打算买太多,够基本日常生活所需就行。她解释道:“我就让阿宗稍微买几个,不会太多。”
苏轼道:“我没说不让买,我是说等我们回到京师后你再买。”
王闰之疑惑道:“这才刚到任,回京师干嘛?”
苏轼道:“我刚才接到诏令,朝廷改任我为礼部郎中,即刻进京就职。”
王闰之开心道:“真的!那太好了!”说完见苏轼满脸愁容,问道,“回京是好事,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朝云听到苏轼等人的对话,朝这边走来,对王闰之道:“他在为昨天计划的事干不成了而心烦呢。”
苏轼怅然道:“若是没发现登州的问题,走就走了,如今既然知道了,我就不能坐视不理。”
王闰之道:“我知你有责任心,每到一任都见不得百姓受苦。但是朝廷诏令已送达,登州的事就归下一任知州管了,你也管不着啊!”
苏轼道:“就是因为管不着才烦心啊!不知下一任知州是谁,会不会解决这些问题。”
王朝云道:“你离任总要交接的,把遗留问题交给通判大人,让他等新任知州到任后一起解决不就行了。”
苏轼道:“我是担心新任知州坐视不理啊!这些问题前面几任知州都没管,就怕来了个安于现状的,对我的提议置若罔闻。”
王朝云道:“凡事总要往好的地方想,说不定新任知州认真负责,是你杞人忧天了。”
苏轼长叹一声,道:“但愿吧。”
数日后。
苏轼交接完手头工作,带领家人启程前往汴京。回京途中,因为登州之事悬而未决,如鲠在喉,以至他夜不能寐,于是途中写了《登州召还议水军状》、《乞罢登莱榷盐状》两道奏章,将登州的问题一一阐述,上呈宋哲宗、太皇太后,希望能依靠朝廷的力量改善登州现状。如此,不管何人出任知州,有了朝廷诏令就不怕他不执行。
十二月。
汴京。
苏轼一家抵京后,朝廷将六品绯色官服送至他的官舍。知州为七品,官服是绿色的,礼部郎中是六品,官服是绯色的。他摸着绯色的官服,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苏迨、苏过围着苏轼,激动得手舞足蹈,道:“爹,您赶紧换上让我们看看。”
苏轼笑道:“等去上朝了再换。”
苏过晃着苏轼的胳膊,撒娇道:“换一下嘛,我还没见过爹爹穿绯色官服呢!换一下嘛!换一下嘛!”
苏迨笑道:“对啊,我和弟弟都想看!”然后看了眼一旁的王闰之,道,“娘也想看对吧。”
王闰之笑道:“子瞻,你就换吧,满足一下孩子们的好奇心。”
苏轼其实也想试试,大家这么一说,正合心意,道:“好,那就换下。”
王闰之、王朝云上前为其更衣,苏轼换上绯色官服站在大家面前。苏过连连拍手称赞道:“真好看!”
苏轼喜上眉梢,之前几年的不如意一扫而空。
翌日。
苏轼从礼部回来,没有回家,而是去好友章惇家拜访。章惇去年五月由参知政事改任知枢密院。他虽为新党,但和苏轼私交甚好,苏轼被贬黄州这些年也时常书信往来,情谊不断。苏轼在家仆的带领下来到茶室等候章惇。
不一会儿,章惇走了进来,开心道:“可把你盼回来了,以后咱们就可以经常相聚了。”
苏轼笑道:“是啊!一切来得太突然,恍如梦境一般。”
章惇道:“家里有什么缺的随时给我说,我让人置办。”
“啥都不缺,多谢子厚。”他见章惇精神状态不好,关心道,“枢密院事务繁多,子厚一定要注意休息啊!”
章惇愤恨道:“有司马君实在,我能休息好就怪了!”
苏轼震惊道:“为何?”
章惇骂骂咧咧道:“司马君实那个老顽固,今天又和他大吵了一架,气死我了!”
苏轼知道司马光回京后大刀阔斧地改革,七月罢保甲法,十一月罢方田法,这个月又罢易市法、保马法,大有恢复旧法之势。章惇身为新党之人,见司马光对新法大动干戈,生气也在所难免。
苏轼安慰道:“我听说司马公回京后一直在罢黜各项新法。保甲法、方田法、易市法、保马法本就弊端丛生,祸患无穷,罢就罢了,你也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划不来了。”
章惇道:“这四法本来就有问题,百姓们怨声载道,罢就罢了,我没什么意见。”
苏轼疑惑道:“既然没意见,那你生什么气?”
章惇厉声道:“我气的是免役法!他要罢黜免役法!免役法确有不便之处,但较从前的差役法来说,可谓利大于弊,应当留之。可司马君实那个老顽固不听啊,非要罢黜此法,改回差役法,我就和他大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