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雅雀无声……
透过昏暗的月光,王朝云起身离开睡塌,缓缓行进着。昏黄的烛光袭来,苏轼看着不远处点亮烛火的王朝云,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王朝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苏轼整理下情绪,走到王朝云身边一把将其拥入怀中,道:“世人的眼光也好,世俗的评价也罢,我都不在乎。小弗离世后,我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对谁敞开心扉,但是老天让我遇到了你,你知我、懂我,弥补我内心的空虚,将我冰封的心融化,我已经越来越离不开你了。你我既然心悦彼此,为什么不能抛开世俗观念,爽性而为呢?”
王朝云沉默许久,道:“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
这是对方第一次说要考虑一下,苏轼震惊道:“真的?”
王朝云点点头,道:“真的,给我一周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苏轼开心道:“好,我等你。”
翌日。
苏轼如往常一样在衙门处理公务。中午,通判祖无颇轻敲房门,将头探进来,道:“饭点了,还不去吃饭?”
苏轼道:“我把这些公文处理完就去,你先去吧。”
祖无颇走到桌边,道:“工作是干不完的,身体重要。走吧,一起去吃饭,吃饱了才有精力继续干活呀。”
苏轼无奈地笑了下,放下笔,和祖无颇一同离开了知州厅。两人吃了午饭,在衙门里散步消食,忽然衙役匆匆来报:“苏大人,衙门外有人求见。”
苏轼道:“何人找我?”
衙役道:“不知道,我问他是谁,他不说,又问他何事,他还是不肯说,非要面见您。”
苏轼想着有人大中午过来求见多半是急事,道:“人呢?”
衙役道:“在衙门外候着。”
苏轼道:“让他去知州厅找我。”
衙役将那人带到知州厅,苏轼见是阿奔,惊喜道:“你怎么来了?张公呢?”
阿奔看了眼一旁的衙役,苏轼意会,对衙役道:“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衙役躬身告退,顺便将房门带上。
阿奔待其走后,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机警地查看许久,确认安全后紧闭房门,将怀中信件递给苏轼,道:“官人命我将此信亲手送至您手上。”
苏轼见信件已被拆开,信封皮上竟然是王诜的字体,心生疑窦,问道:“这信哪儿来的?”
阿奔道:“应该是苏子由官人送来的,我被传唤过去时他正在与我家官人聊天。”
苏轼时常与王诜书信往来,都是直接寄给对方,很少托人转交。他眉头微皱,抽出里面的信仔细读着,刚读了几行,双手不停颤抖,衣衫瞬间被汗水浸湿。他强打精神读完信中内容,腿脚酸软,好在他坐在椅子上,不然非要摔倒不可。
阿奔见其脸色苍白,关心道:“苏官人,您没事吧?”
苏轼呆若木鸡,许久才缓过神来,道:“我……我没事……”
阿奔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是从张方平让自己飞奔而至,以及苏轼此时的反应猜想信中肯定写了前所未有的大事。
苏轼双手支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身来,道:“你在这儿等我下。”说完离开知州厅朝通判厅走去。
祖无颇见苏轼神色恍惚而来,关心道:“你不舒服吗?”
苏轼强打精神,故作淡定道:“我家里有点事先回去一趟,衙门的事你先处理着。”
祖无颇道:“这里有我,你放心去吧。”
苏轼踉踉跄跄地离开房间,留下祖无颇一头雾水。他还没走出衙门,一名衙役迎面走来,拦住他的去路,道:“启禀大人,衙门外有人找您,说是程棐派来的人。”
苏轼心头一惊,随即放声大笑起来。
衙役一脸迷茫,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传他进来?”
苏轼道:“不用,我正好要出去,他在衙门口是吗?”
衙役道:“是的。”
苏轼点点头,朝衙门口走去。门口那人见门口出来了一位身着官服的人,想着难道他就是苏轼,正要开口确认,苏轼抢先开口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是程棐派来的?”
那人从对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苏轼,道:“这是主人让我转交给苏大人的。”
苏轼拆开信看了下,长叹一声:“造化弄人啊!”之前他答应程棐对方成功缉捕贼寇后会上书为他关在桂州牢狱的弟弟程岳求情,如今自己即将身陷囹圄,生死未卜,这求情只怕很难奏效了。他将信揣入怀中,道:“我知道了,麻烦你回去转过程棐,我明天就起草奏章为程岳上书求情。”
那人道:“那就有劳苏大人了。”
苏轼道:“去我家休息一下吧。”
那人道:“不了,我任务已完成,即刻回去复命,就不留了,多谢苏大人。”
苏轼道:“那一路保重,我就不多留了。”
苏宅。
苏轼带着阿奔回到家中,王朝云、小暖、小晴正在院中晾晒衣物,王朝云见苏轼神色不太对劲,对小暖、小晴道:“你们先晾着,我过去看看。”
王闰之、吕筱悠正在屋内逗苏箪玩,见苏轼进来,王闰之疑惑道:“你怎么回来了?”
苏轼不知如何开口,将怀中信件递给王闰之。
王朝云来到王闰之房门外,见苏轼竟然不让人招待阿奔,而是不管不顾让其站在门外,如此反常之举只怕有事发生,走上前去,对阿奔道:“你怎么来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奔道:“奉我家官人之命前来送信。”
王朝云随便唤了名家仆,道:“你带阿奔前去用茶。”
家仆们早已将王朝云视为家中小娘,虽然苏轼还未纳她为妾,但大家皆认为这是早晚的事,所以对其按照对待小娘的礼数待之,对其吩咐之事也是言听计从,家务大多不让王朝云做,基本上都是王朝云闲来无事非要做,大家才勉强同意和她一起。
家仆带阿奔离开后,王朝云走进王闰之房间,刚一进门,只听王闰之声泪俱下道:“什么!官家要治你的罪!”随即快步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王闰之将信件递给王朝云,王朝云看后腿脚发软,震惊道:“这怎么可能!”
苏轼叹了口气,道:“晋卿的信岂能有假。”
王朝云震惊道:“王官人的信……阿奔送来?”
苏轼揣测道:“可能是晋卿为了安全起见,让人前去南京通知子由,让其代为传讯吧。”
王朝云道:“我去叫维康他们来!”说着冲出房间。
不一会儿苏迈、苏迨、王适、王遹赶了过来。苏迈刚一进屋,见苏轼不知所踪,问道:“爹呢?”
王闰之道:“去书斋了。”说完叹了口气,道,“都说了让他平时少写点诗,非要写,现在好了吧,大难临头了,这可怎么办啊!”
苏迈心乱如麻,故作淡定地安慰道:“姨母莫担心,总会有解决之法的。”
王闰之道:“圣命难违,能有什么解决之法啊!”
大家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苏迈等人来到书斋外,房门半掩,轻敲房门,见苏轼坐在桌边并未相应,与王适等人推门而入。王闰之、王朝云、吕筱悠等人也随后赶到。大家围站在书桌旁,安静地看着苏轼奋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