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等人因在汴京停留太久,虽然很想和张方平多相处一段时间,但太久不到徐州上任也不好,于是大家在此稍住数日便动身前往徐州。
四月下旬。
徐州。
苏轼等人终于抵达徐州。
由于在密州已做过一届知州,苏轼对于知州的工作可谓得心应手,加上徐州不像自己初到密州时那样遇上灾情,除了日常的工作外,有非常多的时间可以陪苏辙一同游历山川、庙宇,登高望远;泛舟江河之上,凭江垂钓;吟诗作赋,谈古论今。
兄弟二人最后一次朝夕相处还是熙宁四年在颍州拜访欧阳修的时候,如今竟已过六年。苏轼的到来吸引了一大堆新朋旧友争相拜访。大家或聚会、或郊游,日子就这样在欢声笑语中一天天度过……
转眼已七月。
这天,苏轼、苏辙结伴同游,夜晚大雨忽至,两人决定夜宿逍遥堂。苏辙已决定几日后动身返回南京,离别在即,两人倚窗而立,看着窗外潇潇雨下,黯然神伤。
苏轼突然吟诵道:“别期渐近不堪闻,风雨萧萧已断魂。犹胜相逢不相识,形容变尽语音存。”作完此诗觉得意犹未尽,又作一首,“但令朱雀长金花,此别还同一转车。五百年间谁复在,会看铜狄两咨嗟。”
苏辙见状也作两首诗附和:“逍遥堂后千寻,长送中宵风雨声。误喜对床寻旧约,不知漂泊在彭城。秋来东阁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困卧北窗呼不起,风吹松竹雨凄凄。”
苏轼看了眼身旁仰望夜空的苏辙,怅然道:“真的要走吗?”
苏辙长叹一声,道:“我已来此数月,迟迟未归于理不合,终归是要走的。”
苏轼伤心道:“此次一别不知何年才能再见,我是真的不想让你走啊!”
苏辙道:“我又何尝不是,怎奈你我都是俗人,需要这微薄的俸禄养家糊口。”
苏轼见对方看似语气平淡,但两行清泪竟已偷偷滑过脸颊,着实震惊,急忙安慰道:“没事,我们如今为官相别之日浅,将来退休相从之日长。等我们致仕后,一起回眉山安享晚年,从此再也不分开。”
苏辙用力地点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许久,苏辙突然道:“要不我等过了中秋再走吧,也不差这半个多月。”
苏轼开心道:“真的?太好了!”转念一想,虽然张方平待两人甚好,应该不会介意苏辙迟迟未归,但是拖太久终究不太好,强颜欢笑道,“既然不差这半个多月,早回晚回都一样,你还是回去吧。”
苏辙道:“没事,就过了中秋吧,我们兄弟俩很多年没有一起过过中秋了。”
苏轼掐指一算,道:“竟然七年了。”
苏辙道:“是啊,当年我们同在京师为官,又怎料到次年就先后离京外任。”
苏轼感慨道:“真是世事无常啊!那说好了,中秋一过,第二天你就启程。”
苏辙道:“好。”
八月。
这天衙门休息,苏轼等人吃过午饭后一同去看杂剧。店家见知州带家人亲临,热情相迎,将苏家人请到最中心的位置落座。
曲终人散,大家纷纷离场,苏轼见时辰尚早,让阿宗等车夫驾车先送王闰之、王朝云等人回家,自己和苏辙在街上闲逛会儿再回。
苏迈听后道:“我和筱筱也逛会儿再回。”
苏轼笑道:“好,别太晚了。”
于是大家兵分三路行事。苏轼、苏辙两人在街上闲逛着,如此悠闲漫步于街道的日子只怕以后越来越少。两人逛了一会儿忽感口渴,就近找了家茶馆,准备休息片刻再逛。
茶博士端上茶水,苏轼一饮而尽。苏辙笑道:“你这喝茶法,再好的茶都没了滋味。”
苏轼道:“口渴哪还管得了滋味。”
两人正说笑着,忽闻邻座有几人议论着。一人道:“你听说了吗,上个月黄河决口了,淹死了好多人!”
“何处决口?你从哪儿听说的。”
“澶州的曹村附近决口的。我一个亲戚千里加急给我送来信,说水势很猛,周围不少州县都遭殃了,让我早做准备,以免水漫城池再逃就来不及了。”
一人担心道:“不会真的淹到我们这儿吧。”
又一人道:“哪能啊!徐州离澶州那么远,你就别杞人忧天了。”
“水火无情,不知又要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啊!”
几人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苏轼认真聆听对方讲话,手中端着的茶碗一直悬在半空中,许久才放下来。苏辙见苏轼眉头深锁,安慰道:“别担心了,两地甚远,不会淹过来的。”
苏轼道:“不行,明天我得让衙门着手准备加固城墙。”
苏辙震惊道:“加固城墙?不用吧。既然朝廷都没有通知此地早做准备,只怕是不会淹过来。”
苏轼道:“两地距离甚远,但黄河之水汹涌,万一水势过猛改了河道,南下朝这边涌来怎么办?”
苏辙道:“应该不会吧。”
苏轼摇摇头,道:“万事皆有可能,倘若真的大水侵城,后果不堪设想,还是未雨绸缪准备一下为妙。”
苏辙觉得苏轼此言有理,道:“也好。”
翌日。
苏轼大清早一到衙门便命人准备物料,同时调派人手准备加固城墙。
不少人觉得苏轼作为知州胆子太小,如此远的洪水竟吓成这样,更有甚者嗤之以鼻,窃窃私语,认为此举纯粹多此一举,费时费力最后也是白忙活一场,但知州的吩咐岂能不做,大家只得硬着头皮干起来。
为了尽快完工,苏轼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多地安排人员参与加固工程,眼看中秋将至,工程总算完工。
苏轼站在城楼上,看着再度被加固的城墙和城门,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同时吩咐守卫多加观察,一看发现形势不对及时封锁城门并向他通报。不少人甚至妄言这位新来的知州草木皆兵,难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