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一声沉闷的号角声响起。
领头黑衣人抬眼观望,竟然是两艘三桅五帆的军军鸟船正全速开过来。
鸟船是四大战船之一,因为船首形似鸟嘴而得名,也因为速度快、在水面上行走如鸟浮波浪一般。
这两艘鸟船只有四百料左右,速度更快,而今正全速冲过来,只要再一盏茶时间,就进入了弓箭的射程。
领头黑衣人心中暗骂,眼看再有小半个时辰一定把他们杀个干净,可官军来了,只能撤走。
老子是求财,不是玩命好么,能杀了目标完成任务,可没命领赏格的就是傻子。
与领头的碰了一下眼神儿,豹眼黑衣人又打了几个呼哨,大船上的贼人们听了连忙拽上受伤未死的刺客纷纷跳下船。
下面的快船接了人,立即飞速窜进芦苇荡,湖泊里河道纵横,几个错落就不见了踪影。
大船上,冯萧一面命人给伤者包扎,一面亲自验看黑衣人有无活口。话说这群人真是亡命徒,轻伤的被救走、重伤的临走前还不忘砍死灭口,甲板上留下七八具尸首,都没了气息。
岳炎跌坐在甲板上眼神茫然,朱厚照早就出了船舱在身旁安抚他,铁铖、钱宁和石文义已经有些脱力,把大刀当成拐杖,拄着在甲板上继续戒备防范,毕竟还不知军船上的是敌是友。
来的当然不是敌人。
太子湖距离孝陵和皇宫不远,北安门外就是府军左卫,湖面上发生状况,岸边的仆人们分成两路飞也似的骑马出去求援。
这可是在留都南京,还是在干系重大的禁地之中,竟然有这么多贼人公开行凶杀人,说出去不但应天府无法交代,连南京内外守备都脱不开干系!
卫所得到报信,立即派一队神机营军士来援,内湖里停靠的军船也闻讯赶紧前来救护。
甲板上到处是血迹,散发着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不只是谁断掉的胳膊、腿,还有遍地的碎肉,让人看着浑身发麻。
钱宁等人不方便出面,冯萧就被全权委托招呼来救援的官军,少不了塞银子、拉关系。带头的高个儿千户也不想把事情搞大,相互约好此事不再声张,毕竟都有些体面,既然没有贵人受伤,吵嚷开不好收拾。
对于官军们来说,只有权贵们的命才是命,死掉的家丁和护卫不算……
邝菡芝、王月彤和齐婉儿,顾不得一地的狼藉,为劫后重生竟然抱在一起放声痛哭着,受伤的护卫和家丁们也龇牙咧嘴的喊着,一脸血污的岳炎和朱厚照互相看着,脸上是小庆幸的辛酸笑容,心里却都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谁干的?
冲着谁来的?
与范家客栈的乌合之众不同,今日行刺的蒙面黑衣人,各个都武艺高强、训练有素,显然不是平常匪类可比,刚刚冯萧也说了,看身手应该是军人出身。
在南京城内,竟然有这样一伙军人出身的黑衣人,而且寻准了机会行刺,到底是谁派来的,是为了杀谁?
岳炎心中翻了无数波澜。
他首先想到的是朱厚照,这位太子爷在京城就遭遇了险情,来南京大报恩寺又九死一生,莫非是二皇子那一系贼心不死来,追到应天府来了?
但是,若是贼人的目标是自己,岳炎也感觉说得过去。
穿越到大明四个多月,岳炎结下了不少仇人,比如陆家,比如被坏了生意的朱达,还比如崇明岛的两股海匪施天泰和黄翔。
可是,陆博源已经被降服了,他家天天被苏州百姓“堵门问候八代祖宗”,能腾出手来派人刺杀岳炎,上一次没被收拾够?
还有,朱达的私盐买卖虽然被搅了,在胡谅家门外也曾放过狠话,可岳炎感觉并没有结成死仇,还不至于找军人来刺杀自己。
施二和黄翔都有想杀他的理由,可一则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与刺客的训练有素天壤之别,另一则海匪再大胆不怕死又怎么敢到南京城内搞事情?
到底谁干的?
朱厚照眼珠乱转、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当着岳炎的面,他不能多说,但也一样想到了二皇子,甚至把上一次的身染疟疾也联系在了一起,心中打着鼓却不能说破。
“师父,就没见你这么难看过。”朱厚照开口调侃。
在危难之时还能有幽默感,都是大智慧、大心胸的高人,太子爷不是凡品!
“去去去,告诉你了不收你,还没完了。”岳炎白了朱厚照一眼,又撇撇嘴道:“还笑话我,刚才也不知是谁跑到船舱里躲起来,还是不是站着撒尿的?”
一旁的刘瑾非常郁闷的躺枪了。
岳炎站起身,腿还有些软,一个踉跄险些跪在甲板上,朱厚照连忙扶了一把,心说师父这是要干甚?
抹了两把脸上的血污,岳炎走到脸色惨白、正瑟瑟发抖着哭泣的周氏面前。
“夫人受惊了!”
“呜~~”周氏哭着。
“夫人!”
“呜呜~~”
“别哭了,想点儿正事儿!”岳炎有些发怒,喊了一声,吓得周氏止住了哭声。
“夫人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见周氏情绪平复了一些,岳炎发问道。
“我…得罪人了?”周氏一面的惊恐。
岳炎这招祸水东引还是比较聪明的,朱厚照和自己都不能成为被怀疑的对象,只能把贼人的目标转嫁到周氏身上。
周氏被岳炎说的花容失色,心想自己回应天府,确实有几个有权势的旧相好被自己撩拨得想重温旧梦,周氏最后选了官韦巡抚,也有人为此忿忿不平,难道这些人想杀了我报复?
已经乱了方寸,周氏顾不得羞耻,毫无保留的把什么游击、什么御史、什么三品大员的都给岳炎说了,听得岳公子心惊肉跳,心说关愚之幸亏死了,否则头上不知多少顶绿帽子,早晚成了“武大郎”。
见周氏说了半天也没有重点,岳炎又心生一计,道:“或许贼人的目标不是夫人,难道官巡抚有什么…”
话不用说透,周氏自然明白,立即委屈的又放声大哭:“官韦你个挨千刀的,今个要是为你死了,日后别想再上老娘的床…”
岳炎听了直皱眉,这周氏也是乱了心神、口不择言……
岳炎把矛头转到官韦身上,除了甩脱嫌疑,也有另一层意思。
刚到应天府就遇到如此惊天大案,找谁帮忙都会引起对方警觉,吴胖子他爹如今病歪歪的要死了也无能为力,谁来帮自己查案?
朱厚照如今是微服私访,不方便调查;岳炎人手有限,如此大案也难找到线索,自己还有大事要做;即使让邝讷派人去查,一介商贾除了花钱求人还能破这等大案?
目前,只能把祸水泼到周氏和官巡抚身上,让官韦派人捉拿刺客,既能寻找线索,也为岳炎和朱厚照的安全也添了一层保护。
朱厚照显然听懂了岳炎的意思,眼中内容丰富、抿着嘴不敢露出笑容,心说:师父坏,真坏!
湖面上又起风了,应天府已经变成了混沌浊水,这次要把谁卷进狂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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