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孙公子换了一身月色锦袍,骑着一匹白马,风度翩翩,从侧边跟着一架精致富丽的紫色马车,侧着头,似乎在和车内的人谈笑着。
而他们前后还有四五架马车,以及七八个骑着马匹,骡子,还有健驴的书生装扮的年青人。
还有伴行在四周的伴当小厮,最后还有几个书生安步当车的跟着。
看着应该是往城北而去,如此多的车马,估计是要出城了。
林彻一时兴起,反正也是闲着,不如跟上去瞧瞧有什么热闹,便让虎子去结了帐,五人也遥遥跟着车队。
“今日那么多吃食,怕是费了不少钱吧。不过真的很好吃诶,还好都吃完了,不然浪费就可惜了哟。”
芷娘是从未一次见过这么多品种的吃食,别说以前跟着老爹颠沛流离的时候了,就是到了林氏,因为在路途中,也没有条件弄这么多花样。
“也不多,不算打赏也才不到五百文。”
呵,虎子跟着林彻,也是对钱没啥概念,不过五百文也确实不算贵。
“五百文啊,可以买小半石大米了诶,一石粮食都够以前大家吃一天了。”
呵呵,真不知道宁家军一千多人以前是怎么过来的,一百二十斤粮食得吃一天。
“芷娘呀,莫要担心,跟着阿郎不会饿着肚子的。”
虎子大大咧咧的说道。
“恩,芷娘放心,阿郎答应了以后不会让寨子里缺粮的,大兄和阿嫂都不会再挨饿了,你到了阿郎这里,也放开了吃,白郎中说你的病其实就是饿的。”
……
车队出了安溪北门后,继续往北边走了大概二十里的样子,却是到了蓬莱山。
在山脚处抬头,便看到一百六十多丈的高处,一处庙宇依山而建,面临深壑,分三层作楼阁式,崇楼曲阁,层迭回护,从远一看,外观犹如“帝“字,气势磅礴,巍巍壮观。
只是车队并没有登上去的意思,在山腰一处地方拐了弯,来到一处树林,原来却是整整一大片的相思树。
林子中修着几座石亭,用走廊连成一个曲折美观的环状,环里是一口山泉,涌出的泉水,经人工休整过得小溪在几座石亭间蜿蜒流淌。
亭中尚有几个闲人在流连此处的美景,车队就在亭前的空坪停了下来。
那孙公子与另两个青年,等在那紫色马车处,接那车中人下车。
一阵娇笑,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宜嗔宜喜的俏脸。
“孙家哥哥,这处便是你说的相思林么?好似也没什么特别呀,莫不是为了诓我把赵姐姐请来特意编织的理由吧。”
“嗐,璇娘妹子,小生怎么敢诓你哟,你兄长那沙钵大的拳头可不是说笑的,轻轻一挨,我这单薄的身子还不飞出去么。”
“嘿嘿,元正兄,你与小妹的账自行算清,可莫要牵连在下哟,若是元正你但有亏欠,那在下只得替小妹讨回公道了。”
身穿褚黄丝袍的青年开口说着,见他一脸络腮胡,大鼻子,略带一点胡人的相貌,看不出具体年岁。
“哈哈,崇谟兄说的没错,若是你真的是为了诓我家妹子,那说不得我要与崇谟兄并肩作战,为舍妹讨回公道了。”
这青年面白无须,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但隐隐有种天生的贵气。
“崇谟兄,鹤云兄,莫在打趣小弟了,难得今日出来体会一番山林野趣,还是赶紧请乐燕妹子下来吧,如此良辰美景,合该咱们在此诗酒唱和一番。”
那车上璇娘已是自个跳下了马车,这是方能看清模样,原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淡粉色的罗裙,相貌很是标致,高眉深目,带着一点异域风情。
璇娘下车后,扶住从车中伸出的一直嫩白酥手,引着一个眉目如画般的二八女郎踏着马櫈下了车子。
这女郎下得车后,稳了稳身型,稍微理了一下裙裾,启开红唇,吐出百灵鸟般的嗓音。
“奴家却不管得孙公子是不是诓我,整日间在府里,闷也闷死了,左右不过寻个由头出来透透气罢了。”
“嘻嘻。你们看,乐燕妹子这个正主都不在意的,你们就莫要追究小弟了,再说此处却是青山绿水,妙趣横生,相思林中相思泉,泉送红豆寄相思,小弟都已安排周详,这次十几位青年才俊,更添诸位佳丽,赏美景,饮佳酿,谈诗论词,岂不美哉。”
“走走走,元正兄,莫要在此逗留,赶紧领我们进去吧,走了这半日,在下早就口渴难耐了,听闻元正兄近日得了一批西域葡萄酿,快取来给我解解渴。”
“哈哈,原来崇谟兄是馋了元正的美酒啊,难怪愿意跋山涉水呢。”
“鹤云兄说笑了,蒲家什么美酒没有啊,哪里能稀罕小弟那点薄酒,此番其实乃是小弟厚颜相求,崇谟兄为我诚心打动,方才携妹赏脸呐。”
说着,孙公子已经领着十几位年轻书生,以及六七位妙龄少女,在仆从的簇拥下,进到一座最大的石亭中,亭中早已设好案席,瓜果酒肉俱全。
这处亭子挨着泉水池子,甚是清凉。
于是众人依次入席,分男女坐开东西,一片欢声笑语,畅意言谈。
他们带来的家丁伴当,把持住石亭两端的走廊,霸住了这个亭子,不再让外人靠近了。
……
林彻五人慢慢行走在山间石板路上,呼吸着穿林而来的清风,刚刚吃得太饱而有些许昏昏欲睡的感觉不翼而飞。
林彻怀中的小白,嗅到了山林中熟悉的气息,高高的探起头,来了一声虎啸,却是毫无威风可言,那声音像猫又像羊,终究还只是一个宝宝。
没多久,便也循着前路,找到了相思林,也不多话,就在孙公子隔壁的石亭停留下来。
林彻打望了一眼孙公子的亭子,见那亭额上有个牌匾,写着‘临相思’。
好奇心起,也去看了看自己这个亭子的名匾,‘愿相逢’。
呵呵,挺有意思的名字。
因为事前没有准备,也不好在这干坐,刚好看到相思林深处有一座道观,便打发虎子去探问下有什么吃食零嘴饮品之类的。
林彻原本也没报什么指望,却不曾想,没多久虎子便带了两个壮实的道姑提着食盒回来了。
道姑放下食盒,接过虎子递给的一张面值两贯的交子,嘱咐了一句,用完后把餐具送回道观即可,便施施然的走了,看来是做惯了的业务。
原来,这是一处女观,依着相思林,游人还是比较多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出家人也是要生活的,便做起了这酒楼般的业务。
哈,大宋朝真是一个成熟的商业社会啊,各种服务若是排除科技发展,真和林彻前世没啥差别了。
打开食盒,取出瓜果蜜饯,各色小食糕点,还有两壶果酒,两壶冰镇酸梅汤,东西倒是挺丰富的。
隔壁亭子中,一阵起哄声,把林彻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元正兄,此时该有好诗佳句佐酒,这许久没见你有什么大作了,刚才那句‘相思林中相思泉,泉送红豆寄相思’很是不错,可有补全?”
一个葛衣士子举着酒杯,带着些微的醉意,兴致盎然的向孙公子邀词。
“是呀,孙家哥哥,我可是听说你是个大才子呢,阿兄可没少夸你,连我大伯都赞过你的诗嘞,今日怎都不让你逃过去,怎的也得来首新词吧。”
那璇娘很是活泼,对于抬架子起哄很是热心。
“璇娘妹子,你可莫要欺我,我这几首歪诗如何能入镜泉先生之目,小生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再说,乐燕妹子才是泉州的第一才女啊,鲁班门前不耍刀,李白墓前题不得诗,难得把才女请到眼前,诸位不是更改期待乐燕妹子的新词么。”
孙公子连推带打,片刻便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赵乐燕身上。
赵乐燕微微一笑,小脸上娇嫩的肌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一双灿若星光的眸子斜了一样孙公子。
“奴家可不信了,今日孙公子发起这诗会,会没有准备几首佳作,这会还不赶紧念出来,让大家伙听听公子的佳作。”
孙公子被赵乐燕杏眼这么一斜,魂与色授,身子都酥了半边。
“乐燕妹子如此抬爱,那小生也不好藏拙了,也好抛砖引玉,念首陋作暖暖场,待会好闻得乐燕的妙词。”
孙公子起身离席,背着左手,右手潇洒的甩了甩大袖,踱步到亭边,孑然眺望远方,缓缓开口。
林彻看着他这一做派,心中念起,呵,装得一手好逼!
“相思树下泉缠绕,兰亭织锦丽人栖,遥遥青山谁能奈,三三五五并相携,水面对影惭双笑,炽阳斑行伴独啼,莫道回文能妙绝,蓬莱云雨隔安溪。”
孙公子念毕,转过身来,揖手环拜,眼神却灼灼的望着赵乐燕。
“好!元正兄大才!好诗好诗!”
“相思树下泉缠绕!好,景美诗更衬,得元正兄如此佳作,不虚此行啊。”
“元正兄,小弟敬你一杯,此诗此景,当浮一大白!”
…
一众书生纷纷吹捧,那架势似乎望见李白复生,苏轼回阳一般。
诸位少女也是妙目连连,似乎觉着孙公子身上发着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懂诗。
“小生这砖也抛了,乐燕妹子,小生可是心心念念等待你的妙词好些时日了,还望乐燕妹子成全我等心愿呐。”
“乐燕姐姐,好多日没有听到你的新词了,我的好姐姐,快快拿出来让我等享受一番。”
璇娘就坐在赵乐燕身侧,轻晃着她的手臂,做一副哀求状。
赵乐燕被晃得身子轻摇,头上的金步摇便与胸前的饱满一起颤动,令一众青年耳热心跳,直吞口水。
赵乐燕伸出玉指,点住璇娘额头,咯咯一笑,如百灵鸟般清脆婉转,娇嗔道。
“好了,你这小妮子莫要晃了,答应你们便是,且让我想一想……
赵乐燕一副沉思的样子,璇娘松开手,期许的望着她,不再搅扰于她,亭中众人也安静下来,皆是静待佳作的模样。
“如此美景,做不出好诗来,未免对不起这如画风光……”赵乐燕似乎找不到灵感。
这时一阵清朗的童声,打破了这半晌的宁静。
“眼前景好诗难胜,炼不成词恼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