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抬头望去,却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抱着一只白猫倚在亭外,打趣般望着赵乐燕。
一个书生见此,脸上有些不高兴,呵斥道,“哪来小鬼,平白打断乐燕才女的思绪!”
那孙公子似乎很是着恼,不过看见有人出面了,也立马隐去了脸上刚浮起的一丝怒容,做出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
“眼前景好诗难胜,炼不成词恼剎人,这句子倒是贴切,看来小友也是才华横溢啊。”
赵鹤云倒是没觉得什么,反而挺欣赏这个句子的。
“在下,赵游,字鹤云,不知这位小友如何称呼?”
“赵兄客气了,小弟林彻,年幼尚无表字,我乃江西人士,在此游玩,见诸位此间欢乐,禁不住有些唐突了,至于诗句,倒不是我作的,只是见此景象,脑海中不由冒出这么一句,方才那位公子所吟诗句倒是真的不错。”
林彻不经意顺带捧了一句孙公子,让孙公子神色更加缓和。
赵乐燕口子也囔囔轻念了几遍林彻的句子,眸子里亮起星光,“兄长所言倒是不错,这句子确实有些不凡,把小妹此时的心境说个通透,林小友说不是自己所作,然奴家也算是遍读古今诗词,为何对如此佳句毫无影响哩,敢问这是何方高士所作,可有全文?”
“哈哈,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记得从哪里听到的了,就记得这么一句。”
林彻打个哈哈,想遮掩过去,反正自己又不是真的会作诗。
“倒是唐突了姐姐,乱了姐姐思绪,如实因此少了一首妙词,那林彻可是罪过了。”
“无妨无妨,奴家再想想便是,这作诗填词嘛,放翁都说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姐姐倒是豁达,这倒让小弟愈发想要拜闻佳作了。”
璇娘对几人的攀谈没什么兴趣,却被林彻怀中的小白吸引了关注的目光。
“喂,林彻是吧,你那怀中狸猫是何品种啊,我从未见过如此稀奇的白猫呢,我很喜欢,可以卖给我么?多少钱,随你开价。”
璇娘离了案席,走到林彻身前,似乎很有把小白抱过去的欲望。
“嘿嘿,这位小娘子,你很有钱么?任我开价啊,那就随便给个百八十万贯吧。”
“嘁,百八十贯小事耳,五哥,璇娘未有带钱,你帮我付了吧。”
“嘿嘿,小娘子,你怕是没听仔细吧,我说的是百八十万贯!”
“什么!?你莫不是拿我打趣!?一只狸猫你敢卖我一百万贯!?”
璇娘瞪着眼,双手叉着腰,气鼓鼓的盯死着林彻,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消遣她这位蒲家大小姐!
“呵,是你先打趣我的,没听过君子不夺人所爱么?”
林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璇娘都被气笑了,挺挺荷包蛋似的胸膛,“看清楚,我可是小女子,不是什么君子,你说,你到底愿不愿把这狸猫卖与我。”
林彻抚着小白后颈的皮毛,小白一脸享受的打了个哈欠,却是瞧也没瞧近前的小美女一眼。
“不卖!这也不是狸猫好吧!看清楚它额头!这是一只真正的老虎!”
璇娘听的一惊,却也有些不信的细望过去,确实看见小白额头的白色皮毛中,浮现着一个黑色的‘王’字。
“啊,真是老虎!?呀,好可爱的老虎,那我更要定了,养一只老虎比养百只狸猫更好玩。”
璇娘先是有些惊怕,却又被小白憨萌的样子诱惑得不行,立时更加兴奋!
这时璇娘的兄长,那崇谟兄也走了过来,“小兄弟,你看我小妹如此喜欢,可否割爱想让呢,与我等交个朋友,银钱上必定让你满意,我泉州蒲家也将记得小兄弟这份情谊。”
“呵,蒲家?很吊么?不卖!”
林彻拽得二五八万似得。
那蒲崇谟被林彻这作态激怒了,虽然没明白‘很吊么’是个什么意思,却不妨碍他看出林彻那副瞧不起蒲家的样子。
怒火中烧,呵呵,在这泉州地界,竟然有人敢瞧不起他蒲家,到底是无知还是无畏!?
若不是有赵家兄妹在此,蒲崇谟已经恶向胆边生,先把林彻打杀了,再把白虎抢过去给自己的小妹献殷勤。
旁边的赵鹤云见蒲崇谟恼羞成怒,便开口劝解到,“崇谟兄,莫要生气,左右不过一玩宠,不值当与林小哥生了嫌隙,不如大家一起坐下来,聆听舍妹的好词。”
那赵乐燕佯作嗔怒,“呀,一只小玩宠,竟比奴家的诗词还要吸引人么?想来刚才你们都是故作期待了,真真让人羞恼呢。”
孙公子见似乎慢待了赵乐燕,心下紧张,也顾不得其他,上前劝解。
“崇谟兄,今日可是为着乐燕妹子的妙词而来的呢,一只宠物,先放下,莫让乐燕妹子恼了。”
孙公子说着,轻轻拍着蒲崇谟的手臂,用眼神微微暗示。
蒲崇谟明白了孙公子的暗示,反正在这泉州地界,他蒲家想要的东西,还能飞走不成,眼下不合适,那就先放放,另外也得照顾赵家兄妹的面子。
“哈哈,在下就是和林小哥开个玩笑,来来来,林小哥,也请入座,相逢即是有缘嘛,买卖不成情意在,一起同乐,欣赏我泉州第一才女的妙词。”
说完,蒲崇谟把气鼓鼓的蒲璇娘轻轻拉到一边,细声慢语的劝慰,也不知道许诺了什么,璇娘似乎也消了气,不再使小性子,走回赵乐燕侧边再次入席。
孙公子白皙的脸庞浮出一丝讨好之色,向赵乐燕微笑着求肯道,“乐燕妹子,小生可是等得焦急啊,若是今日不能闻得乐燕一首新词,怕是要日夜难寐了。”
“哈哈,元正公子,让你日夜难寐的怕是人而不是词吧。”
一个绿衣女子笑着打趣着孙公子。
孙公子讪讪一笑,然后很是坦然的望着赵乐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这赵乐燕似乎有所得,脸上绽出笑容,照得整个石亭一片辉煌,孙公子更是失神愣了起来。
“有了,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好词啊好词!”孙公子听得这么一句,便大声称赞起来。
赵乐燕立时从沉思中拔了出来,恼怒的嗔怪,“奴家才念了一句,你打断我作甚!”
她这恼怒挂在清丽娇娆的小脸上,却让人感觉不到愤怒,反而添了一种轻嗔薄怒的娇媚,没有了刚才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遥遥不可触及的感觉了。
孙公子心神巨跳,三魂七魄似乎被勾得只剩了一魂,喃喃道。“一句也好,美不胜收。”
赵乐燕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继续念词,“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
“啊!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不远处传来,再次打断了赵乐燕。
众人本是静静听着赵乐燕的新词,不由也被这凄厉高亢的呼救声惊起一身激灵。
林彻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已是站起身,往呼声处眺望。
只见两个小女孩仓惶的在林间奔逃,不远处,五个凶汉执刀狂追不止,林彻眼尖,已然瞅见一棵树下已是倒下了一个女孩,背上一片殷红,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虎子,刀!宁蓝,救人!”
林彻把小白往地上一放,一脚踏着席案,往亭外腾空一跃,再借着亭子边的栏杆一点,再次拔高了身躯,顺手接过虎子丢来的仪刀,一按绷簧,一抹秋泓出现在林彻的右手。
宁小七在林彻发令后,也是取出双锏,迈开大长腿向两个女孩奔过去,他明白林彻的意思,知道第一时间先把两个小娘子护住。
虎子在背囊中取了林彻的刀丢出后,自己也抽出了裹着的朴刀,对身后嘱咐了一句。
“铃娘芷娘,你们小心点,我去帮阿郎。”
然后大步跳出石亭,往林彻追去。
这一切都是瞬息间发生的,过后那边石亭中的众人才反应过来。
“兄长,快让人去帮帮那个林小哥。”
最先出声的反而是赵乐燕,央着赵鹤云把带来的伴当派出去救人。
璇娘却喜滋滋的跑到林彻原先的位子,把小白一把抱起,虽然也恼恨林彻刚才对她的拒绝,这时却也开口请求自己的兄长,“五哥,你也派人去帮帮忙吧。”
那蒲崇谟原本无意插手的,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只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妹开口了,也只好勉强派了两人过去。
小白似乎这时发觉了变故,感到自己换了一个怀抱,哶哶叫唤起来,开始挣扎,还用虎掌去拍挠璇娘的手臂。
幸亏小白才二十几天大,爪子还很幼嫩,没有抓破璇娘的衣裳,也让璇娘手臂微痛。
这璇娘也不着恼,嘻嘻哈哈,“你这小没良心,还挺有脾气哈,可别忘了,我可是央了我五哥派人去救你那主人了哟,以后你就跟着我了吧。”
小白挣了半天,发觉被抱得死死的,暂时就放弃了使力,只是转过头,用一双竖瞳幽幽的望着璇娘的俏脸。
……
那边林彻算好凶汉的路径,向预计的地方飞奔而去,然后几个腾跃闪在一棵树后面。
这时候,那五个凶汉追得很急,只是这有些稠密的林木对他们很是妨碍。
最前面一个汉子,敞着上衣领口,露出一撮心间黑毛,手中的刀刃上还淌着血,随着汉子的挥舞,洒落在林间各处。
见他嘴里凶神恶煞的嘶吼着不知道什么,向两个小娘子那里紧紧追索,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看见侧前方奔过的林彻。
待他正要经过林彻藏身的那棵大树,只见林彻一个矮身,从树侧弹出,手中利刃往一撮毛抬起的左腿膝后一削,然后一闪而过,藏身在另一棵树后。
那一撮毛左腿着地后,才感觉到了剧痛,一下吃不住力,栽倒在了地上。
林彻绕着那树转回了惯性方向,往扑倒在地的一撮毛奔去,打算彻底了解了他。
然后紧跟着一撮毛的一个独眼兄汉,绕过一棵遮挡视线的大树后,已经发觉了异常,加速往林彻撞去。
林彻来不及下狠手,好拖着刀,从一撮毛的右肩往后颈一带,给他添了一道不算深的血口子。
然后往地上一铲,划出了一丈多远,堪堪躲开独眼的撞击。
独眼冲的太猛,一时无法刹住脚,又往前奔行了快两丈,顿住脚,抄刀扭过身,想要追砍正在从地上起身的林彻。
这危急时分,虎子已经追了上来,二话不说,扬起刀便劈向独眼。
独眼回刀去挡,‘呛!’两把刀撞在一起,一起蹦出了一道缺口,独眼虎口一麻,差点没握住刀柄,娘咧,这小子怎么一身怪力!
那边宁小七看到林彻和虎子已经拦住了追杀,把双锏往背后锏囊一收,然后一手一个揽起一个小娘子。
“莫怕,俺是来就你们的!”
宁小七夹持着两个小娘子,往石亭方向奔行,心里算着约莫离开了追杀范围,便把两个小娘子放下。
“你们往石亭那边跑,那边人多,歹人不敢追过去,我去拦住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