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 李老八
时光如水,生面如梭,这一转眼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
这四月的天气说说热就热,东京城里的人们还未把冬衣脱的干净,那南飞的小燕儿就已经回来了,它们叽叽喳喳的叫着,从从田里吊起一块块的泥土,再在各家的屋檐底下,搭起一个个小窝。东京城里的百姓们最是喜欢这种黑白相间动物,把它们视作团聚平安的象征,就算它们的排泄物在门前摊成好大一块,东京城的百姓也会每天一大早起笑呵呵的打扫干净。
特别是象棚的刘掌柜,他更是喜欢这种灵巧的小动物,因为他的家乡很少见到燕子,在他眼里,燕子还代表着自己向往的江南水乡。
这几日他笑得十分灿烂,他在西路的侄子来投奔他,捎回了一个消息:因为刘将军出兵及时,西夏人还未来得及大规模劫掠就被打败,除了地龙翻身使房子开裂,家人们都还平安。
人平安,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刘掌柜哼着家乡的小曲,在和煦的阳光之下迎来送往。
今天是大相国寺《十三套棍僧救唐王》上演的日子,象棚为此特地还改了规矩,把开门的时间从午后调整到了早上。早早的开门,更能引导观众们早早落座,一放到时候出现什么岔子,耽误了演出。
可是他仍旧低估了东京城老少爷们们的热情,伴随着那首《贺新郎.老大那堪说》,这《十三棍僧救唐王》的名声也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有性子急的怕占不着地方,昨天夜里干脆拿着铺盖卷就睡在象棚门口,只等着刘掌柜开门。
他们一进门,有不少是互相认识的,免不了打趣开玩笑。“
哎呦,王老三,昨天夜里约你去红楼你不去,没想到一大早却在这遇到了你,看你的样子在这睡的?怎么着这街上的青石板比腿儿姐的身子还软和?
“李老八,看你这样子不也是在这里睡的?蓬头垢面眼镜上还粘着眼屎。”
那李老八叹了口气:“哎。你是知道我的,鄙人最不爱单打独斗,昨夜里你放了鸽子,我一人去红楼也没什么劲头,就溜达溜达过来看看。”
“我也是,红楼的女子我都看腻了,想过来看看口味。”
“嘿!你们两个红楼里倒夜壶的,是倒也在这里显摆了起来。还不快点进去,再晚一点,好座位就被人抢光了!”旁边有人看他们吹的过分,忍不住开口叫破了他们身份。
二人倒也不恼,互相拉扯:“先进去,从昨夜就空着肚子,进去正好买些茶点来充饥!”
二人嘻嘻哈哈的进了帐篷,可终究还是来晚一步。
象棚位置最好,最靠前的几排那是被朝廷里的大夫们长年订了的,没有他们的份儿。再往后的几排位置也还行,却被一些青衣小仆占住,看样子是走了刘掌柜的后门。
两个人找个相对不错的坐下,招呼过卖小食的老翁“:老翁过来,给我们两个弄些吃食茶水。”
“二位客官不知道要点什么。我这有......”北宋徽宗年间比之前的几朝多少有点通货膨胀,哲宗年间卖十二文一碗的小吃,现在已经涨到了十五文,而且量还小了不少。
李老八将手插入怀中,翻着眼在怀里好一阵摸索,然后抓出了一把铜钱:“一文两文三文……正好三十文,给我二人一人一份太学蒸糕!”
太学蒸糕,这小吃名字听着挺文雅,其实只是普通的蒸糕上面点缀些笋干,取了一个步步高升的兆头。这是东京街头最实惠的时候,一个成年大汉只需这一块就能吃饱。
“只吃蒸糕怕难以下咽。”王老三也在怀里摸索了一番之后,排出了十二文大钱:“再给我二人一人一碗酥酪,老翁不要吝啬,多加些霜糖。“
老瓮笑呵呵的点头,一边答应一边接过铜钱,接着拿起小勺子插进糖罐里,再拔出来时就是满满的一勺霜糖,王老三见状满意点头,可紧接着老翁将手一抖,那一勺糖只剩了一半不到。
王老三气的直瞪眼:“要知道你这般吝啬,我就不从你这里买了!”接着既要去夺糖勺,老翁丝毫不示弱,挑起担子就跑。
李老八才要追,不知从哪一个华服公子:“二位兄台,与这老翁计较个什么,你们这顿饭我请了。”
二人见他唇红齿白,生的玉树临风,一身的锦衣华服也是华美无比,心中有些警惕:“无功不受禄,你不会平白无故请我们两个吧!?”
公子哥笑了笑:“鄙人黄楷,之前不知道这杂剧的消息,没派人提前占好位子。我请二位,只是想劳烦让个座,并且二位的票钱也由我来付!”
黄凯一个眼神,身边的后卫掏出了一贯铜钱扔在桌子上。这象棚的门票也不过二百文一张,这侍卫一出手就是一贯,超过了一倍还多。要换做平时他们二人肯定会答应嫁了,但今日不同往昔。
李老八嘿嘿直笑:“李花魁那首词唱的好。男儿到死心如铁。虽然我们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也是有志气的。”
那天的曲会,李老八也是参与过的,就在流民图配合着《贺新郎》出来的一刹那,他感觉恨不能也亲自上阵杀敌,后来又突然传来刘将军大破西夏的喜讯,心中竟然生出了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感觉。从那天回来以后,他就觉得自己要过得像个人样。
李老八拒绝,黄楷却也没走,依旧是客客气气:“二位兄台,是不是觉得有些少?”
他话还没落地,身后的侍卫又甩出了十来张交子,面额都是五百文。
李老八二人睁大了双眼,费劲地咽了口唾沫:“只要公子不嫌弃,那就坐吧。”
正应了那句古话:开始我是拒绝的,可是他给的太多了!
“谢了!”黄楷抱拳施礼,落座之后又招呼那卖吃食的老翁:“老翁,把你担子里的吃食一样来上一份送到这二位兄台的桌子上。”
而他身后的一名侍卫则打开手里的一个食盒,把里面的东西一一铺在桌子上,然后脸上挂着谄媚:“三公子,这是樊楼才做好的点心,还热乎着。”
黄楷瞟了一眼桌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一并送个这二位仁兄吧,整日都是这些,腻也腻死了。”
就在这时,一声唢呐响起,黄楷那没精神的样子立即消失,他抻长了脖子,嘴里小声念叨着:“我听说你画了一整卷的画,让我瞧瞧你配不配得上给我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