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东京城里三十二桥，有桥的地方便有早市。

　　到这句话不包括一个地方，那就是蔡太师府桥，太师府桥原本的名字是东浮桥，早市在整个东京城里也算数得着的，可自打宣和二年蔡京第三次拜相，徽宗皇帝赐宅在此之后，东浮桥改名成了蔡太师府桥，因为吵闹，东浮桥早市也就没了影

　　虽然没有了早市，但是这早上四五点的蔡太师府后身也是人声鼎沸。饭时之前一个时辰，就会有人守在蔡府下水道口，盼着从泔水中捞些残羹冷炙养活一家老小。

　　但就是这种东西，蔡府的下人们还不会轻易让人捞走，几个恶奴会比这些人去的更早，守在下水道用鄙夷的眼神盯着，口中是不是还发出阵阵哄笑。“若狗子！”“两脚猪！”

　　他们用这种称号来嘲笑比自己社会阶级更低的人，来获取丝丝快感。

　　每次经过这里，赵训都会心中恶心，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大宋不抑兼并，比历朝历代都更符合这句诗的情况。

　　过了蔡太师府，到了巷子口，不料却遇到了沈娘子。此时的她正推着一两独轮车，带着她那个七八岁的儿子正准备出门。

　　对于这个女人，赵训是从心里佩服，一个女人自己拉扯一个孩子却不愿去做“若狗子”。凡有生意的地方就能看见她：每天四更起来卖供人洗脸的面浆，卖完之后便走街串巷地贩些果品，到了晚上还会做些花灯去卖。其实按照她的身材样貌，本可以活的很轻松。

　　“啊，见过大赵官人，小赵官人。”沈娘子看到赵重兄弟两个，道了个万福。

　　“三位哥哥好！“沈家娘子的儿子也跟着打招呼，这孩子长得瘦瘦矮矮，一点不像他母亲，但是一双眼睛特别的大，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显得特别机灵。

　　“沈娘子有礼！”兄弟二人回礼。

　　“昨夜奴家听到有官差上门，可是高衙内又找什么麻烦来了？”沈娘子略微颔首，两道红霞从脖子上升了起来，晕红了整个面容。

　　赵重看的痴了，被赵训捅了一下以后才咧开嘴傻笑：“谢沈家娘子关心，昨日官差上门是高太尉请俺们兄弟去讲和。”

　　沈娘子：“那奴家就放心了。早上奴家见官人家门上锁，大赵官人可是一夜未回？”

　　大哥有些慌神：“啊，我去金钩赵那里抓了几付药，并让他调理了一晚上。”

　　沈娘子抓住了赵重言语间的漏洞：“医馆会整晚开放？？”

　　赵重不知道该说什么：“啊…这个…这个？”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在这时候，赵训手里的鸟突然叫出了声，让沈娘子的儿子沈安叫出了声：“这鸟会说人话？”

　　赵重急忙接话：“你卖面浆怎么还带着沈安？”

　　未等神娘子回话，沈安开口：“哥哥，我去给我娘帮忙，别看我年纪小，我可什么都会做了。”

　　赵重揉揉沈安的头，笑着说：“真是好孩子，不过俺比你娘还要大一点，你得叫伯伯。”

　　沈安点头：“知道了，哥哥。”

　　“你这孩子又胡闹了！”沈家娘子叹了口气，心中有些内疚：“哎，官家学塾又停课了，让他自己一人在家我又觉得不大放心所以只好带着。”

　　大宋的蒙学一般分为私办个官办，官办的蒙学不收学费，一开始办的还算不错，给大宋的教育事业贡献不小。

　　但是蔡京上台以后官办蒙学的资金一年比一年少，导致隔三差五还要面临没有先生的窘迫，这年头好的教书先生吃香，有本事的都让私学挖了去。

　　至于私学，起初是达官贵人们为了自己孩子开蒙办的小型学塾，花费颇多，规模很小。

　　可后来蔡相公提了个什么教育产业化的事情，就把官学的钱截留下来补给私学。

　　这样一来，办私学的高官们无一不吃的脑满肠肥，苦只苦了还有点进步追求的东京小市民。

　　赵重闻言喜上眉梢，不管赵训乐不乐意，就安排了一个差事：“你不放心的话就把沈安交给俺兄弟，他可是考中过秀才的。”

　　沈娘子有些意动，但出于矜持又不能直接答应：“这样不太好吧…？”

　　赵重压低了声音：“俺家娘子，我听说最近东京城里出现了一波拐子，专捡着像沈安这样的孩子下手，拐走之后打断四肢扔到街上乞讨。”

　　“啊…这个这个。”看着沈娘子犹豫，赵重给赵训使了个眼色。

　　赵训理都没理，堂兄偷摸从兜里露了交子的一角，赵训这才满意，拉起沈安道：“我先带着沈安去吃口饭，大哥先帮沈娘子一把。”

　　沈家娘子犹豫了起来：“这个...不太好吧！”

　　“沈娘子你放心，我一定把他照看好。”

　　沈安正在专心玩鸟，没有

　　“早饭吃了没有？你想吃些什么？叔叔带你去。”

　　“你这鸟能不能送我？”沈安却是关心别的事情。

　　“这是别人的，我将来还要还回去！”赵训顺手把青橘递了过去，虽然自己爱吃橘子，但这种没熟的青橘真的太酸了，刚才吃一颗牙差点倒了，也许这小伙子爱吃。

　　杨志在一边看了，不由撇撇嘴。

　　沈安听赵训不愿意把鸟给自己，面上一滞，不在说话，默默接过了橘子，拨开了一角塞进嘴里：“哥哥！这橘子太好吃了，一会能不能再给我一个。”

　　甜的？这种不熟的橘子也甜？刚才我吃的那个怎么那么酸？难道有的甜有的酸？

　　赵训也掏出一个，剥开皮塞进嘴里，顿时一阵强烈的酸涩味儿充满口腔，口水疯狂分泌，呛得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哥哥，你吃的这个不甜吗？我这个可好吃，你尝一尝。”小伙子递过来了一角橘子，赵训拿过来，想着综合一下口腔里的酸味儿，结果放到嘴里，这颗比之前的所有的青桔还要酸上数倍。

　　“咳咳咳”眼泪被呛了出来。“沈安你是不是味觉有问题？这种酸橘子你居然说甜。”

　　小伙子依旧笑嘻嘻地说：“哥哥，你可别冤枉人，我只说了好吃，可没有说甜。”

　　赵训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小伙子不笑了，小脸上充满敌意：“没错，你们两兄弟都是坏人，你想拿着酸橘子打发我，我偏让你把酸橘子吃回去，你大哥更是想娶我娘，呸！我就偏偏叫他哥哥。”

　　我去，赵训惊住了，刚才叫我哥哥也是故意的？他这么大个小孩怎么有这么多想法，这才八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