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着的大门,夏老太君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大明昔日的极盛,她梦见了一个阳光下的少年,那是她的挚爱,他把她的手攥住,他说过的,要永不分离。
杨奇攥住夏老太君的还留有余温的尸体,双眼都做了流泪泉,虽然老太太的脸上都是笑容,虽然一百岁死了是喜丧。
但,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就算七老八十了,他也是一个孩子,一颗催泪弹轰炸了他的胸膛,他哭到不能自已。
哭到泪水将他的尸体淹没。
杨家的葬礼,陆钟来了,杨奇的遗嘱很奇怪,二儿子杨珏竟然只是暂行主持族务之职,待到杨保保成年了之后,还要再大政奉还。
杨珏的嫂嫂王氏给陆钟奉了一杯茶:“县令大人,多谢您百忙之中还来。”
“那没什么,杨老爷子是个好人,教好这个孩子,不要堕了祖上的名声。”
陆钟看着杨保保,又看着杨珏,希望这个孩子真的能够茁壮成长吧,家族内斗的事情,他是见的多了,听的多了,判的多了。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啊。’陆钟不由感慨了一声。
“大人,您说什么?“王氏一脸茫然,她并没有听懂。
竟然没有听到,就算了,陆钟起来,正正衣袖:“没什么,物是人已非,有些感慨罢了,你们忙,我先走了。”
陆钟回首,自己的那副寿联“如日之升,如月之恒。”现在竟然还看得到,更添了一发感慨之意。
人的一生到低该怎么样渡过,才能在死的时候脸上带笑呢?
这是一个问题。
人在参加完丧礼之后,精神一般都不怎么好,陆钟也是这样,心事重重来到了县衙。
“堂尊,封御史到了,现在就在驿站,”
封御史是正德十二年的进士,由一个知县擢成湖广道的御史的。御史和陆钟这个县令都是七品官,但御史的权可比陆钟大多了。
这也不要奇怪,花旗总统和南高丽总统(支持南北统一)都是高官,但是一个是人,一个是狗。陆钟现在还不至于是封御史的狗。
好多了吧。
“礼物都准备好了吗?”陆钟拿起茶杯,斜眼看了一下祖凯歌。
“早就预备好了,堂尊你看!”祖凯歌一拍手,陆钟看见一个差役带上来一把麋鹿角做的扇子,样子颇为可观。
“祖县丞,你的脑子是不是让钱给塞住了啊?”
祖凯歌连忙请罪,他不明白陆钟的意思,但是陆钟那天既往不咎以后,他就决定做陆钟的走狗。
感恩嘛!
陆钟是知道今年是什么年的,朝里面要考察了,这种敏感时候怎么能送这么亮眼的东西呢?
至于陆钟是怎么知道这在原本历史上没有发生的事情呢?
自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陆釴还在北京呢,他们两个是有通信的。
陆钟自然也不能回答这个,看着祖凯歌还在诚惶诚恐,他道:“封御史是个品味雅高的人,这个太俗了。”
祖凯歌看着这把扇子,俗吗?
陆钟:“礼物我来准备。”
祖凯歌这号人办事,一为了得赏,二为了免罚。这个事情既然陆钟说了他来,自然也就没他的事情了。
他也乐得个逍遥自在。
陆钟准备的那就要稍微不起眼那么一点,是唐伯虎的兰花图,梅兰竹菊,这可雅得很。
毕竟唐伯虎是我的幕僚嘛!
陆钟带了一卷兰花图就往驿站里去,当然祖凯歌陪同他一起去的,以示尊敬。
御史御史,代天巡狩。御史来巡视,自然是最好的规格。
“五月牡丹开,知有尊客来。烦请通禀一声,就说石首县令陆钟求见。”陆钟看着面漆这个仆人模样的说道。
‘大人,不巧得很,我家大人受了风寒,不便见客了。’
“啊!封大人刚来石首就罹病在身,这实在是我们县的罪过,县丞立马安排人要几根上好的山参来。”
祖凯歌刚说了声:“是。”就听那个仆人道:“我家主人说了,这些东西他不要。”
“那...我等实在心难安,这样吧,我认识蕲州的李言闻,李太医,请他来给大人看看病,这总不算错吧。”
“这个也不必了,只是些小风寒,静养就是了。”
这还不行?陆钟又道:“枚乘说过;‘天下之至美,可以养病。’我一直都觉得这句话,很对,这是我的幕僚画的一幅画,我觉得也可以称得上是天下之至美”陆钟把这幅画展开,拉给仆人看,道:“烦请转交给封大人。”
“这是唐伯虎的画?”仆人满眼疑惑的看向陆钟。
陆钟道:“卑职的幕僚闲时所做,就当是我们进的一份心意。”
陆钟的语气平常,却有点《我的替补乔丹》的意味在里面。
既然陆钟怎么说了,那个仆人也就受下了。
送个礼可真累啊,陆钟边回县衙边吐槽。
这个仆人回到了房间,病床上躺着的人问道:“大人,这个陆县令怎么样?”
这个仆人竟然就是封御史本人,他道:“油腔滑调,为了送一副唐伯虎的画,竟然费了那么多心机。”
他看着这里满屋的布置道:“这里只是个县,招待却比那些州府平常的招待还有好些,你说这个县令有没有问题?”
“有。”在病床上的那人就是封御史的仆人单一鸣,不过单一鸣是真的病了,因为封御史是个要求很严格的人,演戏要演全套。
“这个县令肯定有很多问题,你先病着,我去微服私访。”封御史是那种你时常会在大街上看到的人,极致的大众脸,天生的间谍料子。
当一个人要做侦探的时候,他的精力便最旺盛,眼睛既像望远镜,又像显微镜,简直像一台刚组装的电脑。
封御史来到了繁华的街上。
“你们都约束一下,这个封御史这几天要微服私访了。”陆钟在大堂上看着六科吏首和一众衙役们道。
这帮人员其实自打陆钟来了之后,已经很规矩了,但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嘛。
“堂尊,这个封御史确实是病了,郎中去看过了。”
“老爷我说话,你们听着就是,再有疑问,就自己去户房领禄米去吧。”
领禄米,也就是拿工资滚蛋的意思,这帮人听见这话,也就不问了。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陆钟想着生病自古以来就有猫腻,他是电视剧看多了。
更何况陆钟也不相信,一个仆人就看得出那兰花图是唐伯虎的手笔。
这个封御史心眼忒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