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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张永和王守仁

日月共天 讯越者 4225 2024-07-06 15:29

  赖恩道:“老祖宗,陆钟陆公子来了。”

  一个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陆钟且进去,就看到王堂从里面出来,对着陆钟笑了一笑。

  “陆钟啊,这就是你要的那副道士图。”张永亲自给陆钟递画,陆钟安安稳稳接了。

  陆钟总不能当面打开,只见张永奇怪的看着李瓶儿道:“这位是谁?”

  “这位便是李家的闺女,叫做李瓶儿。”

   张永眼睛一转道:“这是何意?”

   “受人所托,不得不为。”陆钟道。

  “把她带出去吧,她哥哥是死刑犯,我不敢要。”张永道。

  “钦差大人此言差矣,吾师神算子为她相过面,她有真凤之命,李瓶儿让大人看看你的真容。”

   李瓶儿将面纱拿下,张永一看这李瓶儿的确有褒姒的面容,媚喜的身姿,能够摄入心魄,把她送上去,陛下确实会喜欢。

  张永却讲脸一沉,挥手让手下把李瓶儿带走,也把属下都赶走了。张永怒道:“陆公子难道不知道我和江彬不合吗?为何叫我赠粮与敌!”

  “张公岂不知这不争是争的道理吗?”陆钟反问道。

  张永冷笑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喜好搞这些弯弯绕,我可不喜欢,你最好有话快说。”

  完了这和想的不一样啊。陆钟只好开门见山:“敢问张公,你和陛下再亲密能有当初陛下和刘瑾亲吗?”

  张永默然良久,叹道:“刘瑾从下侍奉陛下,我比不上他。”

  “那么公为何今日安居高位,那刘瑾却身死名臭呢?”陆钟反问道。

  “此赖杨公之力。”这里的杨公指的是杨一清,杨一清是难得可以说是出将入相的人物,当初在刘瑾得势的时候,能看出来宦官内部也有矛盾,挑动了张永和刘瑾斗。

  “公此言甚是,那江彬,昔日之刘瑾耳,此人专意逢上,却得恶名于天下,身死有日矣。”陆钟看见张永的神色有些动了。

  张永若有所思,当年刘瑾就是做事太张扬了,才得罪了那么多人:现在江彬声势如日中天,难道已经快要到了能够扳倒他的时候了?

  张永问道:“我为何要收下那女子?”

   “以示无私。况李瓶儿为张公所进,日后必为张公言语。”陆钟继续道:“如今江彬为副,士卒听命,如在军中,公万非江彬之敌,一至京城,便是江彬身死之日。”

  张永这才恍然大悟了,怪不得江彬一意怂恿陛下南下,原来是要夺权,自己也该好好看一看,司礼监那里面是不是有人反了水了。

   可领军实在是陛下的爱好,古来封自己大将军的皇上,可就咱陛下这一位,前几个月打算南巡,那帮大学士就是不肯,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陛下怎么肯回去呢?

  正在思索间,却听王堂着急忙慌报道:“干爹,那王守仁执意要见你。”

   张永喊道:“慌什么,着急忙慌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该打。”王堂连忙扇了自己一嘴巴,道:“干爹人我可拦不住了,您老想个办法。”

  陆钟拱手道:“张公,小子告辞。”拿着画一步一步走了。

  张永看见陆钟走了,指着王堂说;“把那王守仁叫进来吧。”

  陆钟走到门口只见两个军士拦着一个瘦瘦高高的人,脸上显露出了颧骨,眼睛里闪烁着心急,此人便是明朝的圣人,王阳明。

  陆钟此刻只觉得心跳震动,难以呼吸,因为他此刻看见了历史。

  王阳明就是历史!

   只听那王堂急急忙忙跑进来道:“让王大人进来吧。”

  那两个军士方才放行了,陆钟也不好多留,但也不愿远走,待在门口,那阳明先生总归是要出来的,自己就不信等不到了。

   王守仁终于看到了张永,但张永的表情似乎并不友善,只见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王巡抚来干什么?”

  王守仁并不在意对方的冷淡态度,他用十分诚恳的语气说出了发自肺腑的话:

  “江西的百姓久经朱宸濠的压榨,又经历了叛乱,还遇上了天灾,而今大军执意要去江西,兵饷粮草绝难供应,到时民变再起,天下必将大乱!苍生何辜!”

  “张公公你深得皇上信任,望能劝圣驾返京,则江西幸甚,百姓幸甚!”

  然而王守仁这番饱含深情的话却并没有能够打动张永,对久经宦海的张太监来说,这些所谓的悲剧是并不重要的,一省的人嘛,皇上的心里装着九州万方,只是让皇上早点回京,却是自己的利益所在。

  他仔细想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伸出了一个手指头,提出了他的要求:

  “进言自然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王守仁问道,只要有条件,便是有戏的。

  张永用手指了指,试探地问道:“那个人必须交给我,你愿意吗?”这有点不厚道,毕竟是王守仁一手擒拿的,但这功劳怎么能在王守仁手里呢?必须在我手里。

  王守仁一时愣住了,半晌,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原来是这么简单的条件。

  在这阵突如其来的笑声中,张永愤怒了,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辱。于是他用质问的口吻问道:“敢问王巡抚,有何可笑?”

  王守仁停住了笑声,正色地回答道:“那个人自然是要交给张公公的,我要此人何用?”

  何用?怎么大的功劳,你不要,这人脑子不是坏了吧?

  从张永那不解的眼神中,王守仁看出了他的疑惑。

  “在下起兵平叛,本为苍生百姓,天下太平,如此而已。”王守仁十分真诚地做出了解释,然后他低下头,等待着张永的答复。

  然而这个答案却让张永陷入了更深的迷惑中,这个人孤身起兵,平定叛乱,事成之后却不计功劳,不求富贵,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不要钱,也不要权,你要什么啊?

  这对于张永来说,是一个很难理解的问题,当年他与杨一清合作铲除刘瑾,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刘瑾大权在握,与他水火不容,杀掉刘瑾,他才能够独掌宫中监权。没有好处的事情,有谁会去做?

  难道此人是为了名声,可跟咋们这些太监合作,又能有什么好名声,当年大学士李东阳,不也是因为和刘瑾有关系,被人指着脊梁吗?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是个例外,他以一人之力建立不世奇功,却心甘情愿地将手中最大的战利品拱手让出,只是为了那些与他并不相识的普通百姓?

  张永闭上了眼睛,开始认真地思考,他想解开这个难解之谜,想了解眼前这个奇怪的人,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到底还是没猜透王守仁的想法,但他同意这样做:“好吧,我来帮你。”

  王守仁的心终于落地了,他要去把朱宸濠拿来,江西的百姓已经不堪再扰,他要马上回去,安抚百姓了。

  张永看着王守仁兴冲冲离开的背影,他死活弄不明白,这世界上难道真有什么比钱和权,名和利更重要的事情?

   王守仁大步流星走出这镇守太监府,只见一个年轻人做弟子礼。

  那个年轻人就是陆钟,他问道:“敢问阳明公,不畏天下议论乎?”

  王守仁此刻笑道:“天下有何议论?”

  王守仁活着的时候议论已经不知,死后也遭人批评,一个立了如此大功的人,他的伯爵还是嘉靖登基以后,才给他的。

  “言公沽名钓誉,剽窃佛老。动摇圣人之说。”

  王守仁沉默良久道:“议论事小,救人事大,这朝局已经容不得我再有什么辩论了,‘知我罪我,其惟春秋’,我一句话也没有,让后人说去吧。”

  西汉人贾谊说:“贪夫徇财,烈士殉名;夸者死权,品庶每生。”他以为这世上的人要不爱财,要不爱名,要不爱权,要不爱命。

  可王守仁是个很纯粹的人,陆钟前世生活在一群理想主义者建立的国家,他明白这种纯粹,只是从来没亲眼见过那些故事里的人,他好像被那纯粹者高尚的魂灵所打动了,这份触动,让他嘴唇打开,让他的喉咙做声:“我明白了。”

  王守仁已经骑上马,跃马而去,大声问道;“你明白了什么?”

  “收拾精神,自作主张。人人皆可为尧舜矣。”这声音很大,但王守仁已经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

  王阳明如果听到了,应该会引自己为知己,可如果没有,陆钟又有大言没有被人听到的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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