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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另一个真相

锦绣河山录 老山辰芒 3460 2024-07-06 15:29

  十年前宣府城外,浓雾尚未散去,欢呼雀跃的明军中,冯友林出神地看着地上倒毙的鞑靼军,目光自尸体杂乱的头发、黝黑的脸、枯瘦的双手一路向下,他的视线停留在尸体的军靴上,疑虑之色在他的脸上越来越深。忽然他蹲下身将军靴扯脱反转过来,与尸体的脚掌相贴,只见军靴超过足尖五六寸有余!

  他放下尸体左右环视,挪动到另一具尸体前,同样的乱发、同样黝黑枯瘦的肌肤,他将尸体的军靴扯脱如是操作,随即他的身体开始明显的颤抖,一股不祥之感笼罩在他的心头。

  “冯将军!”冯友林猛然抬头,正迎上孙艺程充满试探的目光,他连忙起身行礼:“将军。”

  孙艺程笑道:“如今我军大获全胜,怎得不去与大伙儿庆祝,在这里作什么呢?”他几乎是强行调动脸部肌肉组装的这个笑容,在冯友林的眼中,它显得僵硬、做作且充满危险。

  冯友林忙道:“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孙艺程眼中的疑虑未减:“这些日子,你协助调遣辎重,保障前出营后勤,实属辛苦。我整日价在前线奔波,却不曾与你亲近。如今战事已平,少不得要和你叙叙,往后还要仰赖于你。”

  冯友林道:“我虽为监军,实则对战事一窍不通,若不是孙将军骁勇善战,不知多少百姓生灵涂炭。”

  孙艺程呵呵一笑,抱拳行礼,向明军军士中走去。

  宣府中,庆祝孙艺程升任大同左卫将军的庆功宴仍在继续,孙艺程由尹世筹搀扶着端着杯子摇摇晃晃走到冯友林面前,冯友林连忙举杯站起。孙艺程虽然喝得面红耳赤,但面对监军他还是保持着基本的礼仪,他将自己的酒杯斟满道:“冯将军,若不是你助我这场仗赢得没有这么轻松。”

  尹世筹从旁凑趣:“正是,宣府之战也有冯将军的大半功劳。”他虽是笑着,但眼中殊无笑意。

  冯友林忙逊谢道:“孙将军客气了,如今将军马上便要升任大同左卫将军,我这便祝愿将军在新的战场上再创新功。”

  孙艺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来孙将军还未收到消息?”

  冯友林疑道:“什么?”

  尹世筹道:“孙将军感佩冯将军事务练达,任事勤利。已通过黄大帅向朝廷举荐,不日便要升任大同监军,与我家将军共同任事,同赴大同!”

  监军营帐,脸色酡红的冯友林注视着帐内一片狼藉,衣橱、书箱被撬开,衣物公文散落一地,显然被人翻动过。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气恼之情自心底涌出,自言自语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你还把我这监军放在眼里吗?”

  他猛地伸手入怀抽出那本卷宗,他喘着粗气翻到一页定定地看着,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将其中几页从卷宗中小心翼翼地撕扯下来,回到案前取过牛皮袋子封装好,使用火漆封缄,唤入一个小太监低声交待几句,那小太监领命去了。忙完这一切他坐在漆黑的帐内,双眼定定地出神,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他挑帘出得营帐:“何人帐外喧哗......”声音戛然而止,淑晴母女怯生生地站在帐外,尹世筹站在二人身后正冷冷地看着冯友林。

  冯友林脑子嗡了一声,尹世筹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冯将军,为解您的相思之苦,我特意把老嫂子和侄女带了来,往后便可一家团聚,尽享天伦之乐。”

  码头上已燃起灯秋火把,江面上的风兀自带着凉意,陆先生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赵思诚走到他身后低声道:“已从府衙中紧急调派了数十名好手,藏身于江边候着,决不能让焚船之事再次发生。”陆先生点点头,赵思诚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码头外一阵嘶鸣,随即马蹄踏踏,由远及近。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支三十余人的马队疾驰而来,为首一人人高马大膀大腰圆,正是何炳天。

  他在马上作了个罗圈揖:“帮内琐事耽搁了,劳累各位久候。”

  陆先生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闷哼,何炳天也不以为意,下得马来一把抓住卢占奎,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占奎,你辛苦了。”

  卢占奎一愣,忙笑道:“分内之事,大当家客气了。”

  何炳天点点头,回头招呼陆先生:“陆先生,既然你已按约定交出了人,我堂堂虎头帮也不能食言而肥。随我去船上验验货吧。”不由分说当前走去,卢占奎的心中打了个突突,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紧随在何炳天身后上了船。

  赵思诚拦住陆先生:“小心有诈!”

  陆先生满不在乎地推开赵思诚的手:“无妨。”

  几人依次通过艞板来到船上,何炳天跳至船舱上,捧起一把粮食举到陆先生面前:“三十万旦粮食乃我虎头帮千辛万苦历年积累,换一个马森,你们这笔买卖做得值。”

  陆先生看着米粒从他的掌缝中簌簌落下:“我不相信这些粮食都是虎头帮打家劫舍所得,你们恐怕另有粮源。”

  何炳天岔开话题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换马森吗?”

  陆先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想。既然你已决议放粮,何必再耽误时间?”

  何炳天看着自己的手下在甲板上忙碌,眼睛眯成一条线:“不着急。”

  陆先生面色微沉,何炳天跳下船舱,拍拍手掌走向甲板:“将闲杂人等赶下船,碍眼!”手下的马贼一拥而上将船夫、伙计赶下船,只留下卢占奎、陆先生、赵思诚及一众心腹。甲板上在短短时间内已设置好了香案。何炳天注视着神色紧张的赵思诚,笑道:“不用紧张,只是拉你们做个见证。”

  他忽然转身,舌灿春雷:“卢占奎!”

  卢占奎一个激灵,勉强笑道:“大当家的。”

  何炳天道:“想必你也十分好奇为何三十万旦粮食却仅仅换得一个马森,”他根本没有指望卢占奎回答,继续说道:“这是因为马森为求活命,向我透露了一件事情——虎头帮另有内奸,老子杀错了人!他娘的,听到这事的时候老子恨不得撕了他的嘴,因为除了齐兴泉,山上仍有能力反我的唯有你卢占奎一人。”

  他的声音很生硬:“占奎,你我相交二十余年,自年轻时起我打的每一场架,身边总有你。当初接班的时候老寨的许多人不服我,也是你出马挑的旗这才将他们威慑住,那时我边给你擦血边心下起誓:这老兄弟可不能就这么没了,老天爷把你派到我身边,我得珍惜。”声音有些发颤,他停顿了片刻:“所以马森跟我说帮内有内奸,我是坚决不信的。我就敢舍下三十万旦粮食,赌我兄弟的清白。”

  他看着卢占奎,卢占奎此时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他沉默地回视着何炳天,何炳天道:“秦志冠那晚逃脱之时,能够顺利避开岗哨没有走岔路,并非运气冲天全赖有人提醒。”他慢慢摊开手掌,众人看得分明,乃是几颗紫色花生壳。何炳天道:“这是我夫人闲来无事自家种得,除此一家别无分号,你那日匆匆与我吃完酒,便已定计在心,沿途撒上果壳已做导引。这东西无论落在草中,还是路边,若不是有意寻找,实难发现。随后便在夜间将此法告知秦志冠助其逃脱,是也不是?!”说到后来声色俱厉。

  船下忽然传来惨叫声,赵思诚扶着船帮,只见卢占奎带来的人纷纷倒毙在血泊之中。何炳天的手下收起带血钢刀,静立在艞板旁。赵思诚急得就要下船,陆先生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

  卢占奎好似没有听见,他举步上前,手抚着香案:“这便是为我这叛徒准备的吧?”

  何炳天太阳穴青筋暴出,但还是压抑着情绪:“你为何叛我!”

  卢占奎道:“也许是对你有意偏袒何并健,欲立其为继承人感到不满,也许是见惯了你表面仁义暗地里忘恩负义感到心寒,也许仅仅是贪图秦志冠每月提供的孝敬。事已至此,我没有什么好说,悉听尊便。”

  他平静的态度激怒了何炳天,只听他冷笑道:“很好。知道我为何傍晚才来?”

  卢占奎一愣,旋即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难道你......你......”何炳天桀笑道:“你猜得不错,既然我已知道你的背叛,那你的帮中死党便留不得了,甚至你的一妻一妾三个儿子尽皆在我的刀下做了亡魂,可怜他们临死前还唤我一声叔叔,哈哈!哈哈!”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卢占奎目眦欲裂须发皆张,口中喊道:“我杀了你!”忽地猱身而上快捷无伦地攻向何炳天。何炳天早有防备,举双掌相迎,两人插招换式斗在一处。虽然卢何二人对彼此的功夫极为熟悉,但盛怒之下的卢占奎心浮气躁,手脚失了分寸,被何炳天觑到空处,一脚揣在腰眼处。卢占奎的身体倒飞出去五六丈有余,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手指何炳天,张口欲言,忽地一口血喷将出来,只觉得头晕目弦翻身栽倒。何炳天一挥手,马贼围上卢占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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