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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冲锋

锦绣河山录 老山辰芒 5058 2024-07-06 15:29

  离雷霆帐不远的马厩之中,各卫将领的战马群集于此。负责看守马厩的卫兵只觉后背生风,还未及回头,田守业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匕首在其脖颈间划过,卫兵软倒在地。冯友林吃力地跃上马背,向田守业点点头,一夹马腹,战马绝尘而去。田守业点燃火把,环视着马厩中数十匹战马:“各位马大哥,对不住了!”

  雷霆帐内此时已是一片尸山血海,崭新的红毯已被血液浸湿。五十余名与会将领如今只有三十余名仍在负隅顽抗,这些将领大多为人警觉,在警情出现伊始便寻找掩体及可用来打斗的武器,集结在一起共同抗敌。因此场中虽已被分割成五六个小型战团,但竟也与刺杀小队打的势均力敌。

  帐外张双喜站在门前侧耳听着门内的喊杀声,挥手唤过另一个小队,小队快速攀上云梯,落入帐内。他向营房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已烟火四起,喊杀声阵阵,不少本营的军士从睡梦中惊起涌上街头,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混乱的景象。眼见人越聚越多,他心中正在焦躁不安之时,忽然从帅帐处一匹战马冲出,直直向兵营而去,马上传来冯友林的声音:“张双喜投敌!张双喜投敌!本监军有令,将此獠与其同党速速拿下!”

  张双喜色变道:“怎么回事?”冯友林的声音一边纵马在营盘中横冲直撞一边高喊,张双喜骂道:“还不给老子把人追回来,难道要让他昭告天下吗?”他看着手下呆若木鸡地站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从旁牵过自己的战马,甩动马鞭劈头盖脸地甩向手下,手下众将这才如梦方醒,眼见张双喜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忙翻身上马随着张双喜向冯友林杀奔而去。

  帐前留守的叛军正在面面相觑之时,忽然远处战马嘶鸣,踢踏之声由远及近,正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黑暗之中一大群战马向雷霆帐如疯了般向雷霆帐涌来!每匹战马马身或马尾处皆是火团滚滚,头马的马身上田守业低伏着身子,剧烈的起伏让他的身体左右飘摇,他的双手紧紧地控制着缰绳,勉力控制着头马的奔驰方向。

  在头马的引领下,马群向雷霆帐前奔涌而来,叛军惊得面无人色,眼见马群已近在眼前,忽然呼啸一声,四散奔逃!有跑得慢的,立时便被强壮的马身撞飞出去,还未来得及站起,已被慌不择路的战马踩在蹄下,一时间呼爹喊娘的惨叫声响彻夜空!头马悠地停在帐门前,田守业被强大的惯性甩出去,嘭地一声撞在厚重的大门上,落在地上。他勉力站起,手忙脚乱地拆掉门闩,双手手指扳住门缝边缘,青筋在脖子上暴起,他用脚向后猛蹬,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开!”只听帐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缓缓开启!

  那边厢冯友林在营盘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眼见不少军士已回屋换上兵甲,擎着刀枪站在门前,正自欣喜,却见张双喜已率人追了过来,不禁吃了一惊,忙一圈战马向营盘深处逃去。张双喜策马追击,却见街面上涌出几个军士手持武器阻住去路:“张双喜,叛营投敌,罪不容诛,下马受死!”

  张双喜面色一紧,挥刀就砍,那几个军士哪里是他对手,纷纷中刀倒地。更多的军士从营房中走出,张双喜骂道:“他妈的,贱骨头!”狠抽马股,战马发出唏律律的叫声,奋起四蹄向冯友林追去,眼见不远处便是随军民舍,只要再奔得几十丈冯友林便可以钻入民舍之中,他左右环视,忽然自身旁骑士的背后取过弓箭,认弦搭弓,箭出如流星,一箭射中冯友林后心!冯友林应声倒地,待张双喜奔到近前,已然气绝身亡。

  张双喜翻身下马,疯狂地向冯友林的尸体连踢数脚,忽然他停了下来,向雷霆帐看去:“调虎离山!”

  雷霆帐内胡远达看到帐门开启,高声叫道:“冲出去!”,挥舞着一条桌腿当先向帐门跑去,不同战团中的将领发一声喊齐齐向胡远达汇拢,刺杀小队一时乱了阵脚,向门口败退。胡远达跑到门口抢过一匹战马,丢掉桌腿翻身跃上马背向营房奔去。此时的营房内各卫军士正与叛军打得难分难解,胡远达跑到外围高声呼喝:“各卫将士听令!张双喜阴谋造反,各卫速速集结,化零为整,拿下叛军!”他这一声喊吸引了叛军的注意,忽有一支小队单分出来,向他的方向杀过来。胡远达兜转马头向来路退回,眼见其他卫军士面面相觑,显然并不打算听命于他,正在心焦之时,张涛已率其余诸卫将领从后方策马而来,张涛扬手将一柄长枪抛给胡远达,胡远达稳稳接住,重新杀了回来。这支队伍过于举足轻重,每个人挑出来都是卫所的军事主官,如今横枪跃马一字排开,场面端得威风,那小队队正心内胆怯,气为之夺,他勒停战马,正不知何去何从,忽然队伍后方爆发出一阵欢呼,原来各卫的军士已识得自家的将军,不禁精神大振。胡远达发一声喊,率领众将杀入敌阵。

  张双喜远远看见,不禁大惊失色,连连催动战马向营房的方向杀了过来,双方人马不断涌入,将宽敞的营盘挤得水泄不通,一时间营盘中人喊马嘶,鲜血与惨叫响彻夜空!田守业混在人群之中,他并未参与过军队作战,规模大过他之前参与的任意一场械斗,他压抑着恐慌,小心翼翼地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向张双喜靠近。本营的人马也慢慢向此处汇集,事情发生到这一步,早有心思机敏的人猜到了缘由,他们虽然未表明立场,但泛着寒光的兵甲、紧握的刀枪仍让叛军心惊胆寒,不知不觉中形势扭转,各卫兵马奋起反抗竟将叛军压制得节节败退。张双喜眼见大势已去,虚晃一枪兜马便要向营外逃去,胡远达大叫:“莫让叛军走脱了!”

  话音未落,斜刺里一个身影抢出,快如闪电般刺中张双喜面颊,张双喜惨叫一声丢下战马。田守业翻身下马,一个叛军挡在张双喜面前钢刀挟风砍向田守业。田守业不躲不闪,双手擎刀向那人砍去,那人被这以命换命的打法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一躲。田守业又是一刀砍将下去,将那人砍翻在地。

  张双喜从地上爬起,头也不回地向后方逃去,田守业几个箭步窜到近前,一脚将其蹬翻在地,不待他有所反抗,踩中其后心,双手持刀向下猛掼!张双喜惨叫一身,四肢剧烈地挣扎,田守业索性将膝盖跪压在他后背之上。数名叛军从不同方位挥刀向田守业砍将过来,胡远达如从天而降,长枪一抖将叛军挥退,尔后一手将张双喜提将起来:“叛将张双喜授首,尔等还不投降!”

  田守业只感到一阵眩晕,他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便向侧方倒去,张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你没事吧?”

  田守业摇摇头:“快!增援大同城!”

  这一下变故,待得众人反映过来已是迟了。黑影慢慢软倒在地,马文彪看得分明,却是陆先生!他发出一声凌厉的嚎叫,将陆先生抱在怀中。锦衣卫面面相觑,忽然发一声喊,齐齐向门外的马车奔去,七手八脚地将银锭收在怀中。秦志冠缓缓起身,正要上前查看赵思诚的伤势,只见庙门下的阴影中忽然出现了数十条身影,看装扮正是那群马夫,阴影之中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仅仅只是沉默地站立,身上释放的冷酷与肃杀仍让秦志冠感到一种来自心底的寒意。

  他跌坐回去,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忽然山坡下传来喧闹的人声,灯秋火把一瞬间将山神庙前映得如同白昼。刘班头领着一群人向山神庙飞奔而来,在他的身后是手持木棍、铁锹的乡民们,出现在林间、土坡、道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向山神庙扑来。几个后生将铁丝缠在木棒之上,手持自制的狼牙棒,簇拥着钱坊正满脸的兴奋:“马大人,我们来帮你打架了!”

  马文彪双唇颤抖,忽然长身而起:“西北边军职责便是护佑我大明子民,如今尔等倒行逆施,残害忠良,且问我青州百姓答不答应!”

  马夫首领看着逐渐合围的乡民,咬牙道:“撤!”率领着众马夫挥刀驱赶前方阻路的乡民,他们不欲伤人性命,刀不出鞘地迅速开辟出一条逃生通道,消失在山林中。

  马文彪转头喜道:“陆先生,我们来救兵了!”陆先生微微睁开双眼,透过山门他能看到无数的乡民涌入,声浪一浪高于一浪:“马大人,我们来帮你打架了!”“马大人,我们来帮你打架了!”

  他看向马文彪,手伸向怀中取出那个铁盒,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骄傲的神情,古井不波的一张脸上终于笑了笑,随后闭上了双眼慢慢停止呼吸。马文彪双手捂住脸,泪水顺腮边流了下来。秦志冠将赵思诚扶到柱边倚着坐了,赵思诚心有余悸地向秦志冠点点头。刘班头已冲入庙中,急切地道:“大人,你没事吧?”

  马文彪不答,从陆先生手中取过铁盒,唤秦志冠到近前:“孙艺程杀良冒功,受害者亲属忍痛十年,无数人的命运也被扭转。劳烦秦大人亲自上京将真相禀告朝廷,还罹难者以公道。”

  秦志冠郑重地接过铁盒,向马文彪抱拳致意。又自山神庙外牵过一匹马来疾行而去,庙中众人望着秦志冠的背影逐渐消失。

  刘一鸣飞身抢入城楼,只见高彬在叛军的簇拥下正向二楼跑去,他大喝一声如疯魔般挥动钢刀冲了过去,叛军只吓得魂飞魄散,哆嗦的双手似乎连武器也拿不住,被刘一鸣手起刀落结果了性命。这片刻功夫高彬已逃至二楼,刘一鸣刚踏上楼梯,埋伏在二楼楼梯口的叛军便将杯盘瓷碟兜头扔下,刘一鸣侧身避开,继而三步并作两步迈上楼梯,此时楼上仅有两名叛军和高彬,他色厉内荏地道:“刘一鸣,鞑靼大军随时都会兵临城下。若你能放我,我与阿失帖木儿大汗好生分说,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胜过你做劳什子锦衣卫,过那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刘一鸣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全靠胸中一口气支撑,是以也不废话,挥刀径直向高彬攻来!那两名叛军与高彬一样,同为张双喜的亲随,身手自然了得。刘一鸣只走了十余招,身上已多处受创,一名叛军抽刀点中他的肩胛骨,刘一鸣闷哼一声,左手竟然一把抓住对方的刀背,右手闪电般挥出,那名叛军急忙抽刀,却抽之不动!正在慌神间,刘一鸣已一刀劈到,将其劈翻在地,与此同时刘一鸣小腿中刀,他向前一个趔趄,却头也不回地将刀向后一轮,另一名叛军手捂着咽喉慢慢软倒。

  刘一鸣单膝跪地拄着刀,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他咬住舌尖稍一用力,口腔中一片腥甜,眼前却陡然明亮起来,高彬已冲到他身前,钢刀当头劈下,刘一鸣跪姿标射而出,右肩顶在高彬的腹部,将高彬顶得连连后退,后背撞破窗户,身体从二楼飞将了出去!刘一鸣站在窗边,看着已摔得头破血流的高彬,大喝道:“高彬已死!”

  叛军眼见首领已死,不禁斗志全无,城墙上的叛军纷纷器械投降,城门洞中的叛军仍在负隅顽抗。刘一鸣正要回转身子,忽然大地开始地震山摇,他直起身子向远方看去,只见官道尽头,无边无际的鞑靼骑兵出现在刘一鸣的视野中,马蹄踏踏径向大同城而来。忽然呜一声悠长的冲锋号角响起,接着是呜呜之声连绵不断,鞑靼骑兵缓缓加速由慢而快,向大同城发起冲锋!

  刘一鸣只吓得肝胆俱裂,狂喊道:“快关城门!”

  来不及了!只是转眼功夫,鞑靼军如暗夜之中的一股股汹涌的海浪,狠狠地拍向海洋中的孤岛!刘一鸣只觉得一阵眩晕,耳中传来城下兵丁慌乱的呼喝声:“快快!上门闩!”“落锁!”似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鞑靼人已杀到距离大同城门五里地的位置,在鞑靼军发出一声声猛兽般的嘶吼声中,刘一鸣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先锋骑兵的衣着,看到敌军在夜色下挥舞的马刀,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无数个炮弹在鞑靼军前方炸开!在炮火的掩映下,黑暗之中的大同城左右两翼,仿佛神兵天降的明军如潮水般涌入战场,阻住鞑靼军的前冲之势。阵后的阿失帖木儿猛地从马上站起,志得意满的脸上此时已被惊讶取代,他急迫地转过头:“怎么回事?!既然孙艺程已死,城内业也已发出信号,这些明军是从哪里来的?”褚由贤的脸上同样的惊诧,他无暇顾及阿失帖木儿的诘问,目不转睛地盯着阵前的局势。

  此时的鞑靼军先锋骑兵已收住冲势勒停战马,恐惧地看向对面相隔不到一里外的明军,驰援的明军先头部队已在大同城外摆出阵型,长途跋涉并未影响到将士的状态,夜色之下的明军渊渟岳峙,不动如山。更多的明军仍源源不断地向战场中补充,占据在每一条鞑靼人所能接触到的锋线上,一切沉默而又冷冽,杀伐之气充盈在夜色中。

  正在鞑靼军不知所措间,黑暗中传来“破!破!破”!三声吼声,直冲云霄,这是明军发起冲锋的号声,随着吼声明军大阵忽然步履一致地向前压进三步,面对明军的压制鞑靼军则不由自主地后退,部分锋线甚至出现了松动。

  刘一鸣被吼声激得一身鸡皮疙瘩,在他的视野所及之处,无数的黑潮仍然自东南,东北两翼向主战场合围。一位年轻的将军走到城门下扬声道:“吾乃三大营先锋坐营官陈锋量,城上哪位将军答话?”

  刘一鸣一屁股坐在地上,他背依着宽厚的城墙,双手捂脸:“他妈的!吓得老子险些尿了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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