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尼拉城
陈策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走出船长室的,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脑海中充斥了喜悦和兴奋,稀里糊涂的就把那个抽屉里的燧发手枪和一个皮兜子的火药铅丸带出了船长室。
回到自己位于木箱缝隙的床榻之后,陈策满脑子都是兴奋,整整一夜都在摆弄那只燧发手枪,甚至开始联想起了自己该如何利用后世的机械知识对这支枪进行改造。
第二天科尔并没有来找自己要回那支燧发枪,很明显把燧发枪送给自己的事情并不是科尔酒后的胡话,所以陈策倒是松了口气,大大方方的将那支燧发枪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胡闹游戏的第二天,水手们因为那种互相伤害的游戏而在吊床上躺了一整天,陈策也顺理成章和厨师克莱尔一起成为了水手们的护工。
没有药物帮助,水手们只能靠硬挨来挺过那种痛苦,陈策的工作也就是将食物送到他们的吊床边,其他时间便要去帮着那些没有参与游戏的水手们到主甲板上去操帆。
原身的记忆让陈策学会了很多水手结,所以即便年纪小还不能到桅杆上去帮忙操作风帆,却也能在主甲板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也不知道科尔是不是睡醒就开始喝酒,总之他在中午从船长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进入了微醺的状态。
或许是喝的开心了,又或者仅仅是醉酒的状态让他有些兴奋,总之这次看到陈策的时候科尔倒是没有开口就骂,反倒是用一种奇怪的走路姿势直接走到了陈策面前。
“小崽子,我后悔了,把那支枪还给我,上面还有宝石,那不是你这个年纪的小鬼能拥有的东西。”
陈策错愕的站在原地,还在心疼科尔要拿走那支燧发枪的时候,对方却将身上的另外一支燧发枪递给了自己。
“换成这个,快一点。公平交易,我可以再给你10个银比索和一袋子火药铅丸,不能再多了。”
稀里糊涂的一番交换之后,陈策呆呆的拿着一支老旧燧发手枪和一袋子火药铅丸站在了甲板上,随之口袋里也多出了10枚银比索压的裤子快要掉下去了。
眼看着科尔拿着那把镶嵌宝石的燧发枪走到舵手身边说话,还呆在原地的陈策忽然感受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没等转过身耳边便传来了特立尼达的声音。
“我们快到马尼拉了。”
陈策猛然回过头,却发现特立尼达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僵硬,这让陈策的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眼看着陈策的反应,特立尼达轻咳了一声说道:“孩子,我的一个朋友在马尼拉总督府给总督担任护卫,去年他就已经晋升为中尉了,等到了马尼拉我会把你介绍给他,至少在你十六岁之前,我想给他养马能够养活你。”
拍了拍陈策的肩膀,特立尼达缓缓的从陈策身边走开,只是他脸上那遗憾和不忍的表情还是让陈策立刻明白了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科尔用这种脱裤子放屁的方式要把自己赶下船,扔到马尼拉自生自灭。
一瞬间陈策有些难以接受,同时心里也有些不甘和委屈不知道是来自于自己的情绪还是原身残留的执念。
说实话昨晚科尔将那支燧发手枪送给自己的时候,自己的内心是有那么一丝窃喜和兴奋的。
无论是从原身的角度还是陈策自己的角度来说,那一瞬间他都以为科尔接受了自己。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科尔用一支燧发手枪和两袋子火药子弹就把自己打发了,那10枚银比索可不足以让自己活到16岁。
呆呆的站在甲板上看着不远处的科尔,很明显科尔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只是他的目光变得有些躲闪,并没有和自己直视,反而是对着他身边的舵手大声喊了起来。
陈策站在甲板上发呆的时候,那些船舱里的水手们也都用一种古怪的姿态从船舱里走出来。
所有人在看向陈策的时候都带有一丝怜悯的目光,只是谁也没有说话,大家就这么默默的用那种古怪的走路姿态开始忙碌起来。
很快主帆便被降到了一半,前帆的方向也被调整到了不会遮挡前方视线的角度。
茫然间陈策看到了帆船前方出现了陆地,这才发现他们早已进入了马尼拉巨大的海湾之中。
从降帆到停船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陈策就这么呆呆的在主甲板上站了一个小时,直到踏板搭在栈桥上,科尔才出现在他的身边。
“你还可以在船上再住一晚,明天特立尼达就会带你去总督府。以后就不要用阿隆索家族的名字了,就用你那个明人的名字吧!”
科尔说话的时候有些谨慎,这不像是陈策记忆中的那个科尔会说出的话,只是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陈策倒是也能理解对方那种复杂的心态。
人渣总归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感情存在。哪怕对方正准备抛弃一个7岁的私生子,毕竟还是在身边养了7年,换做是一只小猫小狗,怕是也会有那么一丝丝的感情存在。
只是这样的情感似乎也仅有这么一丝丝了,没等陈策回应,科尔便大声的吼了出来:“滚蛋吧小崽子,你的恐高注定了你做不了水手,我的船上不会再养一个闲人。我已经养了你7年,10个银比索足够你吃两年的饭,那支燧发枪也足够你自保不被抢劫了,咱们之间没有关系了,不许你使用阿隆索家族的姓氏,也不许你再和别人说我们之间有关系,如果让我知道你使用阿隆索的姓氏,我会亲手把你吊死在桅杆上。”
科尔像个咆哮的狮子一般大声对着陈策吼出了这句话,说完也没有直接将陈策推下船去,而是自顾自的转身走下了帆船。
船上的其他水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每个人都在默默的偷窥着站在甲板上的陈策,直到特立尼达从陈策的身边经过时,他在陈策另一边的口袋里塞了10个银比索。
陈策恍惚间听到了特立尼达的声音传到耳中,声音很小,但也注定了自己的结局。
“很抱歉,我没能劝住科尔。瑞丽丝给他生的儿子活下来了,也得到了主教的祝福。”
说话间特立尼达搬动着陈策的脑袋看向码头栈桥的方向,那边正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和刚刚下船的科尔亲密的聊着。
“昨晚快船送过来的消息,瑞丽丝的父亲不想让科尔留下你。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当季风来临的时候,科尔会带着瑞丽丝和他的父亲前往墨西哥,瑞丽丝的父亲已经晋升为了墨西哥总督府的高级顾问,只要你留在马尼拉生活,我的朋友会照顾你的。”
特立尼达的声音有些不忍,但他还是控制着语调将这前前后后的原因告诉了陈策。
说起来陈策还在发呆,倒不是纠结自己成为一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而是他没想到科尔的情人会特意派遣一艘快船在港湾口给科尔传递消息,为了赶走自己这个私生子,连船靠岸的时间都不愿等,而那对留在墨西哥的母女恐怕也会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结局。
特立尼达离开之后,其他的水手也纷纷从陈策的身边走过,只是谁也没有和陈策说话,只是偶尔会有人拍一拍陈策的肩膀,随即自己的口袋中也会多出几个银比索和铜八开。
不一会儿的功夫水手们便离开了帆船,后续搬运船上货物的事情会交给总督府派来的人执行,这是马尼拉大帆船运输白银的标准流程,也是为了防止船上人员贪墨白银。
陈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走下帆船的,站在马尼拉港的大街上,看着身边熙熙攘攘的行人,每当有明朝商人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时候,内心之中总会产生一股亲切感,只是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商人们的冷漠很快又将他拉回到了现实。
特立尼达在码头上与某个军官说了几句话,随即又背着科尔和那个女人的时候把陈策介绍给了对方。
那位军官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直到军官离开,特立尼达才悻悻的说了一句:“小科尔,事情有些变故,我很遗憾,总督府养马的工作已经有人在做了,所以,所以你可能要靠你自己了。”
陈策能够感受到特立尼达的善意,心绪间也努力控制着自己这个身体不要有任何孩子才会有的情绪,缓缓的舒了口气之后,这才缓缓的开口说道:“谢谢您的好意,特立尼达叔叔。您已经给予我很多帮助了,非常感谢您。”
特立尼达不禁叹了口气,随即也只能无力的说道:“小科尔,原谅我帮不到你,不过如果马尼拉城真的有人欺负你,你也可以去总督府寻找我的朋友,他答应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予一定的帮助,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陈策对着特立尼达深深鞠了一躬,随即抬起身笑着说道:“再次感谢您特立尼达叔叔,我会好好活下去的,如果真的有需要,我会去寻找那位军官叔叔帮忙的。”
特立尼达不再开口,他缓缓的走过来拥抱了陈策,随即便转过身大步离开了港口。
PS1:这里的银币兑换其实有些问题,主要是网上的资料看的有些头疼,而且查到的资料显示当时西班牙人使用铜币等小面值货币比较混乱,所以就用了网上最简单的一种说法来描写这个币值兑换。
提到的一枚银比索(4里尔)兑换8枚铜比索,一枚铜比索兑换8枚八开。其中八开也是一种小型铜币,是从网上查到的一种解释,各位读者老爷将就着理解一下吧!
PS2:主要还是查到的资料显示西班牙货币采取了8进制和16进制,并不是现代认知的10进制。另外根据一些不太靠谱的网络资料显示,那个时代的亚洲各国都有进口使用华夏铜钱的习惯,包括西班牙人控制的马尼拉和荷兰人控制的巴达维亚,在小面值货币方面似乎都有使用华夏铜钱来解决零钱问题,具体标准其实有绕,所以就简化成了这样,也方便大家理解,希望大家不要纠结在这个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