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且慢!”
这时,一旁有人说话了。
众人随之望去,只见一头发花白的老翁,兀自坐在边边角落,一人独饮。
而那声音,便是他发出来的。
“喔?”
朱棣宽慰一笑,顿了顿道:“不知正学先生有何高见!?”
方孝儒撇了眼朱棣,一脸不屑道:“陛下此言差矣,若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君便是君,臣便是臣,岂可因为私情而枉顾教条。”
嘶~~
众人听他这番话,不由心里倒吸了口凉气。
今天可是徐王府的大喜日子,老头儿这是要整哪出啊!?
让他这么一说,朱棣的脸有点挂不住了。
他知道这个老顽固,事事儿都和他不对付。
平常忍也就忍了,然鹅,今天这种场合,他依然不给朱棣面子。
朱棣打心底里是恨得痒痒的,却又不能把他怎样。
“放肆!”
张玉一听这话,顿时就不舒服了。他气得大拍桌子,指着他骂道:“陛下宽厚宏德,乃历朝历代盛世之贤君,你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眼见场中局势微变,徐朗作为主人家,本该出面好言相劝。
不过,他人虽然醉了,脑子依然清醒得很。
这种权利的漩涡,卷进去就是个死。
他干脆假装醉倒一旁,说着胡话,还让侍卫拿酒来。
侍卫不敢给他多喝,便命人找了根芦苇柑,让他趴在台上吸着菜汤喝。
方孝儒一脸茫然,他回击道:“呵呵。荣国公此言更差,你哪只眼睛听到我说大逆不道的话了!?”
“说陛下差,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
方孝儒呵呵笑道:“老夫说的是此言差矣,张将军何须如此断章取义!?”
“这有何两样?还不都一个意思……”
张玉看不过眼,连连回怼。
“一样?”
方孝儒愣了一下,顿时敲着桌子道:“那么这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便可称之为无后吗!?”
这话一出,满堂忽然间沉默了半晌,遂而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在座的谁都知道,老张没有儿子,生了七八个女娃,就没个带把的。
方孝儒这话,明显就是戳他痛处。
一旁的丘福、朱能等人,连个屁都不敢放,静静地看他俩装逼。
“你……”
张玉一时语塞,被方孝儒憋得说不出话。
他紧紧握着酒杯,双眼瞪大如铜铃,平生最恨别人说他无后。
只听“啪”的一声,那杯子在他手中活活崩裂,还把手给弄破了。
朱棣拍了拍张玉的手,示意他坐下。
论这耍嘴皮子的功夫,一个武将如何斗得过文臣。
方孝儒是南派的领袖人物,有他代表出马,已然隐隐压了燕军一头。
张玉气得一屁股坐在位子上,顺手拿起朱能的酒杯,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朱棣也只是笑笑,并没怪罪于他,反而把目光投在了朱丘二人身上。
酒可以喝,但气势不能弱。
若然燕系全线溃败,往后更难控制这些建文党。
二人明白朱棣的意思,这会儿该轮到他俩表现了。
他俩一脸苦色,你看我我看你,这老板都发话了,只能自认倒霉吧。
朱能站了起来,拱着手道:“各位同僚,我等武人喝酒,不喜欢空耍嘴皮子,就喜欢实打实的干!”
话音刚落,众人还没明白他啥意思。
只见那侍卫,一个接一个排成一排,人手拿着一罐,端上来好几大坛子酒。
“这文人谈墨宝,武人言酒量。小弟自知文笔不是诸位阁老的对手,却也要替咱燕军争一回脸。”
丘福点点头,跟着道:“诸位同僚若有谁能喝得过咱哥俩,我俩愿意当场卸甲归田,一刻也不多待。”
话不多说,只见那二人,双双拿起酒坛子,咕咚咕咚便往肚里灌。
那喉结的律动,那美酒入腹的姿态,硬是没让一滴酒撒出来。
没过半会儿,在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二人放下了手里的空酒罐。
又拿起桌上新开的酒坛,继续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全场一时间沉默了,就连方孝儒都皱起了眉头。
这么个喝法,简直就是要命啊。。。
转眼间,这哥俩各喝完了三大罐,肚子撑得圆鼓鼓的,跟俩大冬瓜似的。
李景隆适时地站了出来,对着二人拱手道:“二位将军海量,我等不是对手,佩服佩服!”
这人也是个倒霉催的主儿,让那司马天成逗了一圈儿,直接把朱棣放进南京,建文一党无不对他恨之入骨。
偏偏朱棣还挺喜欢他,封了个一等公。
然鹅,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因此而倒向燕军的时候。
哪知,这小子依然我行我素,政治上就是棵墙头草,哪头随风哪头倒。
朱棣本想拿他当挡箭牌,想想还是算了,以这小子的脾性,分分钟都能把他卖咯。
就连在场的很多人都不想理他。
燕军嫌他太废,建文党则恨他入骨。
徐朗微眯着眼,心下莫名生出一丝激动。
他终于在有生之年,亲眼见到了这位“大明战神”。
“曹国公何必如此谦虚,来。小王敬你一杯!”
说完,徐朗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径直向他走去。
李景隆喜出望外,没想到,徐朗竟然愿意和他敬酒,这可真是令他感到意外。
“啊~徐王爷何必如此客气。按理说,这杯应该是小弟敬你才对。”
“哎,国公年长朗几岁,应当是本王称您为兄才对。”
“哈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二人一番客套,就像多年未见的亲兄弟,直把在场人看得一愣一愣。
两边的朝臣不由陷入了沉默,这玩的又是哪出啊?碟中谍?
朱棣端起一杯,自顾自喝了起来,面色依然云淡风轻,压根就没看到似的。
双方也打了个平手,似乎谁也没有占到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