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宣徽看吾这一式燕尾如何?”忽木尔一边笑着,一边又抽了角夏一鞭。后者立刻痛苦地抽搐,双眼无神,嘴角不停吐出白沫。
只称右宣徽不称军主。很显然忽木尔是故意的。
燕尾?萧凛先皱起了眉头。
“总教头的鞭法,自然是极好的。”萧凛先笑着说道。
虽然不明白,但是看起来很厉害就是了。
这个时候,哲别已经完全进入了角色,附身在萧凛先的耳边,小心地解释着忽木尔的这一鞭的典故。引得忽木尔明显地翻了个白眼。
这没卵子的阉货!果然靠不住!
虽然来得时候,耶律洪基已经叮嘱过忽木尔,一切都已萧凛先为主。但是身为军中勇士的忽木尔,对于这位瘦小白净的年轻军主,心中总不太服气。
不过是个撞了大运的孩童而已,若是自己有他那等耶耶和姑母,比之强之万辈。
便是会些诗文又如何?比得上南人诗文好?成天在女人孩童堆里厮混,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
辽人传统,强者为尊。
“燕尾么?”萧凛先点了点头,心中对与这位以手段酷烈闻名的御前侍卫有些不屑。
这么厉害的招式,取了个这么普通的名字,装逼都不会装,一看就不是什么大高手。充其量也就是五虎断门刀之类的路人甲角色罢了。
“总教头鞭法惊奇,倒叫萧某开了眼,这一式,不若叫二月春风如何?”萧凛先手指轻扣着腰间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清脆地敲击声在雪地里传得极远。
二月春风似剪刀,这才符合大高手的招式的意境嘛,虽然比自己的小楼一夜听春雨要差点,但是逼格不知道比之前高到哪里去了。
很显然,辽人的基础文学造诣,可能都还要学习一个,在场的众人,都没有听懂萧凛先话的含义,哲别沉默不语,而忽木尔和他身后的副官,更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二月春风?软趴趴的,怕是细皮嫩肉的南人才会喜欢,军主此话,怕是说得有些差了。”忽木尔背后的副官,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狗才,右宣徽乃是我大辽第一才子,哪里是你这个狗才能乱嚼舌头的。”忽木尔大声说道,啪的一鞭,狠狠地抽在了副官身上。
鞭子的声音极为响亮,但是哪怕萧凛先这个外行也能看出来,这一鞭虽然声音极响,但是抽在人身上一点也不痛。
不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成长的过程中不知道被抽过多少鞭子,挨抽的经验也很丰富。
“都是腌臜厮杀汉,说话不知轻重,冲撞了右宣徽,还望莫怪。”忽木尔虽然也是个军汉,但是能在皇宫这个大染缸混到御前侍卫这个级别,说起话来也是有章有法。
“还不向右宣徽赔礼?”忽木尔回头猛喝道。
“小人无状,还望右宣徽恕罪?”副官笑嘻嘻地对萧凛先道歉。
“石屋修建如何了?”萧凛先没有理他,反而扭头问着忽木尔。
“右宣徽请看。”忽木尔手持鞭柄,指向西边的山头上。
这个动作显然有些无礼,身后的哲别不着痕迹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他也想看看,能让撒老萧总管耶律涅鲁古等一干大佬这般看重的明月公子,到底有何手段。
“是么?”萧凛先极目远眺,不远处的小山包上,7栋青石制造的小房子正矗立白雪皑皑的山头,好似奶油蛋糕上点缀的青色葡萄干一般,依稀可以看见一队少年战奴正在抬着石头往山上走。
小山不远,连战奴们雪地里踩出的脚印都依稀可见,仿佛蚂蚁搬家留下的痕迹一般。
“既然汝知罪,那你便去石屋中待上一天罢,至于吃食和水,吾会安排人送过来的。”萧凛先看着石屋,笑容可掬。
“待上一天?”所有人都愣了。
这个小子花了这么大的人力和物力,不过就是为了修一个关人的黑屋子???
“自是,以后军中不服管教之辈,根据其罪行,关入那匡莫由之中便是,那里面如此之黑,让人惊惧过甚,其残酷之处远胜鞭刑,还望总教头慎用。”
匡莫由,乃是契丹话,意思是月光难以照到之地。
听得到萧凛先的这番话,所有人都忍俊不禁起来。
这算什么?在这位身娇体贵的小衙内眼里,把人关到一个黑屋子里,怕就是全天下最可怕的刑罚了吧。
“小人省得,小人愿意认罚,小人冲撞了右宣徽,一天的时间哪里够得,不若请贵人开恩,罚小人在那匡莫若里待上三日吧。
”听说不用训练不用干活,只需每天就呆在那个黑屋子就行,还有人送来食物和清水,这几日操练地辛苦的副官喜出望外,忙不迭地捶胸为礼,表示自己错误大大的,需要三日才能清洗。
“三日,未免太过严苛了,汝确定?”萧凛先歪着头,看着忽木尔的副官,一副我怕你遭不住的神情。
“顶撞军主乃是大罪,小人甘愿领罚。”副官言之凿凿。
听到这句军主,忽木尔的眉头挑了一挑,终究没有开口。
“既然如此——鬿誉!”萧凛先冷喝一声。
“诺!”
话音刚落不久,鬿誉就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在了萧凛先面前,看得哲别心中一惊,忽木尔面色不愉。
“吾以野尘军军主之名,任命汝为野尘军匡莫由看守,现在汝亲自押送此人过去,匡莫由周围十丈之内,无本军主手令,除送饭兵士以外之人,靠近者,皆杀之!”
“诺!”鬿誉单膝跪地,双手握拳捶胸,俯首行礼。
“起身,去罢!”萧凛先点点头,转身就走。
“请罢”很快,鬿誉走到忽木尔的副官面前,一脸严肃地对笑嘻嘻地副官说道。
刚才还笑嘻嘻地副官,此刻也笑不出来了。
到了此刻,哪怕迟钝如他,也发觉自己被利用了。成为了这位右宣徽插手野尘军军务的一个借口。
更不用说忽木尔了。
此刻他看着自家不成器的手下,心中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若不是他这个蠢货手下多嘴,怎么会给这个狡猾的小崽子借口插手军务?于是,他狠狠地瞪了自家被带走的副官一眼,心中充满了恼怒。
忽木尔似乎忘了,对于自家副官出来扫这位野尘军名义上军主面子这件事,也是自己隐隐暗示和赞成的,不然,区区一个副官,如何敢顶撞皇后侄子,萧家人。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名义上来说,萧凛先才是这支军队的军主。所以他也不敢太过造次。
站在萧凛先身后的哲别,明显对于自家才投靠的军主高看了几眼。
果然不愧是萧家人,天生流淌着朝堂斗争的血液,对方仅仅露出一丝空隙,想通过副官来刁难他,打击这位军主的声望,就被这位萧凛先敏感地抓住了机会,安插了一个自己的人进去。
不过,军中之人,首重立威,这位明月公子此举,不利于立威啊。回去的路上,哲别看着萧凛先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他看来,萧凛先虽然借着胡搅蛮缠,趁机把鬿誉插入野尘军中,不过也无法涉及军务,而且他设计的这种刑罚,对犯错的人既不打也不杀,只是关进黑屋子里几天,还一日送食水予他们,这绝对会被将士们认为新来的将主不过是个锦衣玉食的衙内,对他立威不利。
他甚至可以想象出来,当那位忽木尔的副官三天后美滋滋地从那个匡莫由里面出来之后,军中那帮战奴,甚至为了休息会故意犯错,而忽木尔也会顺水推舟将这帮人全部关进去,从而达到损坏萧凛先军中威信的地步。
“军主此举虽然巧妙,但是那将人关入黑屋子中,对于这帮日日劳作,保守鞭挞的战奴来说,不啻于享福,军主此举,怕是会被人视为太过柔和?”
“柔和???”萧凛先面露难色。
“头上,关于匡莫由一事,军中已经流传开来,所有人都——”来人欲言又止,将那名副官押入禁闭石屋的鬿誉已经回来了,正向萧凛先缴令。
“都觉得吾不过一个身娇体贵的纨绔?都在笑吾是傻子?弄出一个黑屋子,无非就是给众人送去休息的?”萧凛先笑着反问到。
“鬿誉不敢!”鬿誉低头行礼,他可是知道这一位心中的谋算有多可怕的,能让撒老自承吃亏的人,鬿誉从来不敢怀疑他的可怕。
“哈哈,汝好好把守着匡莫由,十丈之内,不让任何人靠近。”萧凛先正色到。
“诺!”鬿誉低头应承。
“哎——第三日上午,便把他放出来罢,毕竟是忽木尔的人,弄死了也不好。”萧凛先心中十分纠结。
第一次把人关禁闭,72个小时,似乎有些太不人道了。
“啊?”鬿誉和跟在萧凛先身后的哲别都惊讶起来,哲别甚至惊呼出声。
“莫看那匡莫由不过是简单的石屋而已,几日之后,那绝对是野尘军中,所有人避之不及的恐怖之地。”萧凛先看着远处的石屋,心中也有些不忍。
剥夺感觉体验,这等刑罚,有些违禁了吧,自己真的要做到这一步吗?始终有些下不去手的萧凛先,此刻让哲别先回去了,独自一人,徘徊在雪地里,
“这便是汝所言之心毒么?”正当萧凛先心中纠结之时,身后一个阴恻恻地声音传来。
“正是如此!”萧凛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长出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随即对后面的人行礼到。
“见过撒老。”
“这是先郎君所需求之物。”撒老如同枯藤的手指从袖中拿出,将一个小小的木匣递到了萧凛先手里。
“小子谢过撒老,关于此物,小子还有许多处不明,还望撒老届时不吝赐教。”萧凛先一揖到地,十分地客气。
“关于此事,三日之后再说罢。”撒老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下传来的,里面蕴含的肃杀和冰冷,比冰雪都还要寒冷几分。
“三日之后,便见分晓。”萧凛先语带担忧的说。
“但愿当真如此罢。”看着萧凛先明显担忧的眼神,撒老不再说话。
撒老做梦都不会想到,萧凛先担心的不是自家所谓的“心毒”没有效果,而是担心效果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