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无忧,杭州城逐渐平和下来,似是感受到了祥和的气氛,绵绵秋雨终于结束了它的旅程,当看到久违的阳光,有些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周瑾站在阳光下懒懒的伸了个腰,看着院落里蹦蹦跳跳,童心未泯的赵倩,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简单修缮的院门传来一阵敲门声,张健朗声道:“小友,准备好了吗?”
周瑾和赵倩对视一眼,皆无可奈何的笑了起来,前些日子给予治水方案,西湖也改道引来活水,并且建了两个堤坝,这次是来邀请他参加完成仪式。
周瑾屡次推脱,不敢居功,没想到张健直接找上门,看来推不掉了,两人迎了过去。
“哈哈,郡主和小友请上轿吧,想请到你们可不容易!”张健打趣道。“你们不去怕是整个杭州百姓都要来找你们。”
好吧,周瑾耸耸肩,和赵倩坐上了轿子。
西湖波光粼粼,焕发出了新的生命力,此时周围人声鼎沸,当看到周瑾等人,喧哗声更大了。
张健咳嗽了几声大喊道:“杭州遭受百年难遇秋雨,钱塘震怒,引来万丈高波,一时间房屋倒塌,民不聊生,杭州危矣!”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十日围城,粮食消耗殆尽,有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在惊涛波浪中拿到粮食,救杭州五十万百姓于水火之中。”
“他平日乐善好施,富有才学,被称为杭州第一才子,他有经世之学,竟能把这惊天骇浪化于无形。”
“他就是我们杭州的英雄~周瑾!”
周瑾!周瑾!周瑾!
整个西湖边上的人都整齐激动的喊道。
张健摆摆手笑着说:“西湖泛滥,白堤损毁,又是周瑾,日夜操劳,完成修缮,并且又建成一条,我们今天就叫它瑾堤纪念我们的英雄。”
现在请周瑾给石碑提词!
周瑾听的目瞪口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旁边赵倩捂住嘴,拼命的忍着笑。
他拿起笔思索了一会,洋洋洒洒的写下:
西湖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好诗!
周瑾赶紧拉着赵倩溜了,一路小跑到院里,锁上门才重重松了口气,观众太热情了可真吓人!
欲把西湖比西子,赵倩反复念着然后撒娇道:“相公,也给我作一首诗呗。”
周瑾看着她笑道:“写不出来,你比诗美。”
“大坏蛋!”赵倩喜悦的低下头钻入他的怀中。
月色如钩,给杭州城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这时朝廷调派的人马正在星夜赶路。
从建康赶路多日,水路不通便弃船改为陆路,先锋的骑兵已能看到杭州城墙,只等大营集合,不知为何,整个营地氛围沉重。
翌日
杭州知府张健已得到消息,心里石子终于落地,建康救援若到,杭州危局才算是真正结束。这不,他一大早便组织了些人,在城门热热闹闹的欢迎他们。
远处黑压压的营军映入眼帘,为首的将军还是老熟人李勐将军,他笑着迎了过去,正待开口。
李勐神色冷峻,在马上没有下来,他一挥手,两个甲士立即上前把张健控制起来。
张健一头雾水:“李兄,这是何意?”
李勐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张兄,当日死伤那么多的朝廷命官,怎么可能善了?”
张健有些发愣:“可事出有因,杭州突遇水灾,大人此次难道不是救援?”
像是猜到了什么,他睁大了眼睛,李勐也不理他,静静说出两个字:屠城!
奉旨诛杀逆贼!
两边夹道欢迎的百姓还未反应过来,骑兵冲过,挥出的利刃带来了一抹死亡之花,片刻后都恐惧的大叫着四散逃去。
黑色甲士洪流如狼进羊群,每一刀都带走一个生命,在这炫目的阳光下,铺写了一副专属死亡的乐章。
当赵倩和周瑾赶来时候,已经屠杀数百,整个南门已经血流成河,赵倩愤怒的大叫:“我是宁国王府郡主,你等为何在此滥杀无辜?”
李勐下马单膝跪地道:“末将奉旨讨伐逆贼!”
赵倩面色一冷:“谁是贼?杀害朝廷命官的人已经抓到,杭州经此水灾大难,苦苦坚持,以为等到救援,可你们竟然把刀挥向无辜的人,今日你若还想杀了就把我等也杀了吧”
李勐面色难看,他低声道:“属于万万不敢,待本将禀报上头在做处理。”他转头下了命令:“围城!”
周瑾一拉赵倩,低声道:“此事蹊跷,杭州地位特殊,他们应该不敢过于屠戮,先回府再说”
拉着赵倩回院,小半日后便急急去找被软禁在府的张健,他此时两眼无神,眼神全是血丝,痛苦不已。
周瑾推了他数次才醒转过来,堂堂七尺汉子落下了眼泪:“我张健愧对杭州百姓,当日船上有那太尉高俅义子,招致今日之祸。”
周瑾点头道:“原来如此,可真敢屠城?”
张健摇了摇头:“他们也不敢,可是借着诛杀反贼名头,抄家劫舍少不了,杭州初历水灾,又遇此等祸事,天灭我杭州啊”
果不其然,营军接替防务,到处抄家,若不给便按一个反贼名头,一时间人心惶惶。
那是一个女人,她彷徨的站在房舍外,衣服散乱,就因为没给那一个银簪子,丈夫就被抓走,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如何?
这时她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相貌平平,却一下子点燃了希望,那是心中的英雄,她跑了过去,抓住那男子哭泣道:“英雄,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周瑾木然的推开她的手,摇摇头:“很抱歉,我也无能无力。”
“可你是英雄。”那女人泪如雨下。
“不好意思,我真不是英雄。”周瑾拉着赵倩快步远去。
他回头看下,那女人瘫坐在地上,茫然的看了看周围,无声的啜泣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乱世将起,日月无情,谁人可掌生死?谁人又不是苟活?
我又能如何?周瑾苦涩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