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头大汗的林管家,在山脚下与林节级分别之后,急冲冲的赶往上河村。
时间快到中午,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清晨略微潮清凉的空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终,温度又升了上来。
好一个艳阳天!
喧闹的下河村,鸡鸣鸭叫,人气满满。村间的小路,绿树成荫,小河边蹲着一群准备下水玩耍的孩童,屋前的篱笆墙缠绕的藤曼,已经开始泛着绿。
村路上,不时的村里人走过。
有些急冲冲的回家吃饭。
有些却站在一旁,对着林节级一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
本来,林节级他们,可以绕过村民集中居住的地方赶路。可他刚在山上,被人收拾了一顿,心中怨气没出!非得走进下河村,好耀武扬威一番。
林节级这种平日里,遛狗逗猫、人嫌狗憎的玩意,只要是天长县管辖内稍微富裕一点的村庄和铺面,都吃过他的亏。
他心情好呢,就拿了东西,给你几个铜钱打发;心情不好呢,拿了就走,你敢追,他就敢打;打了还不算,之后他还能找各种暗搓搓的方式折腾你。
赶上之前,下河村的村民基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触碰到大家的底线,全当花钱买平安了!
现如今,可不一样!
下河村村民,觉得李老汉都能告林员外了。林家说不定得倒了,谁还把林节级当大爷伺候?
林节级在村里张牙舞爪的走着,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既没有远远躲避的人
也没低头侧目的人
似乎,村里人都在看个傻子在表演虚张声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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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节级低下头,仔细看了看,身上并没有乌七八黑的东西。又回头看了看跟班们衣着打扮,也没什么特别的。
皱了皱眉头,见惯了的东西,忽然反应异常,只能是其中有鬼了。
林节级心下一定。微微一转道,顺着路往村长家走去。
擒贼擒王!
把村长家收拾一顿,看这些个下贱的村民还服不服!
等到林节级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到村长家的时候,村长全家都在桌上吃饭。
他一进门,无所谓的把村长旁边坐着的人,一提,一推。然后自己顺着位置,自顾自的坐下。拿起筷子,挨个的敲着装菜的碗,不屑的嘲讽道,
“老匹夫,怎么抠成这样?就一条鱼,一碟子鸡蛋,让谁吃饭呢?”
说完,又挑衅的看着周围瞪着他的人,哼了一声,朗声喊着,
“给某上羊肉!再去拿缸酒来!”
屋里村长家人气得面红耳赤!
你当自己是谁?
一个小小的公吏也来指使气颐?
当我家好欺负是么?
一桌人放下碗筷,就这么恶狠狠的瞪着林节级,也不出声。
村长却老神在在的,依旧端着碗,吃得香,还做摸做样的吆喝着,
“你们这些小子,午食不吃,下午还有力气干活吗?快吃!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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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人面面相觑。陆续有人拿起碗筷,继续吃。
“嘿!你这老贼!”
林节级面上挂不住了。阴着一张脸,一把抓住村长夹菜的手,怒道,“要耽误公差,是不是想去见官?
村长一家人哪里肯信这种鬼话。
县尉那群人,要招呼用餐也是李老汉家招呼。没见李老汉家在村里找人帮忙,相必是已经安排好了。
更何况,早上县尉来的时候,明明没有林节级。他明显是后来跟着林管事来的。
想来讹我家?
也不看看自家的底气在哪里!
村长用眼神安抚小辈们别动,对着林节级和蔼的说道,“节级,你这是办的什么公差?“又努了努嘴,示意隔壁李老汉家,继续道,”李家小娘子的案子,可是县尉大人在办!“
已经被县尉怼了一个上午的林节级,哪里能受得了这个气,顿时恼羞成怒,厉声道,“你这贼斯说得什么话?他县尉办案,我节级就不能办案了?让你去备酒肉,你废话什么!“
你办毛线案!
你会办案,老子把头砍下来送你下酒!
村长却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装模做样的问道,“老汉家的酒菜也不是白费铜钱捡来的,节级不妨告诉老汉,是下河村哪家的案子,老汉也好去讨要酒肉钱!“
林节级被他这么不怒不喜的一问,有些发愣。
我特么的办谁?
我怎么知道要办谁?
这老不死的玩意是找我茬呢,还是逗我玩?
当下,一拍桌子大声喝骂道,“老子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要怪老子不客气!“
说完,一掀桌子,起身,挥手,道,“来呀,拿下!“
村长家人一听大怒,纷纷上前拦住,道,“凭什么?不给酒肉就要抓人!“
林节级眼皮都不抬,随口就说,“就凭你们私通匪类,可不是死罪!“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大家互相看了看,高声道,“节级,你可有证据,莫要诬陷我等!“
林节级却是不搭理那么多,今天受了这么老大的窝囊气,连个下贱的村民都敢给他脸色看,不收拾你们收拾谁?
他冷笑道,“自是有人举报!现在把你们抓去,某自去找各种证据。到时候有了物证,在取了你们口供,自然回去见官了!“
村长家的人哪里肯信他鬼话!
他们基本可以确定,定然是林节级想要拿好处,把村长抓了,然后再来出面,讹他们家!
百姓怕官,只要穿了公服,在他们眼里就是官府的人,哪里分得明白是官是吏还是差。这些人平日这种事干得多了,今天做起来还是一般,混不当一回事。
几个衙前弓手听了林节级的吩咐,一哄而上,把下河村的村长给绑了。
顿时,一家娘子们和小孩子就哭了起来。
没一会,村长家门口就围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跟周围的山匪和水匪以物换物的交换东西,已经是天长县众所周知的事情。所有人都掩耳盗铃,并不会刻意去对此发表反对意见。
如今,林节级说要拿这条来给村长定罪,村民们都很惊讶,也很惊恐。
似是而非的物证,收买几个人证。基本很难逃脱!
被认定为通匪可是要刺面充军的!
而且要是村长在牢里受不了刑法,把大家都供出来,那整个村子充军都有可能。
一传十,十传百。
村长还没被押出自家门,满村的人就在门外围得结结实实!
林节级人傻胆大,一点也不担心出事。还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吆喝着,“你们这些个腌臜泼才,快快让开!“
村民们气得火大,却是不敢动手!
就在此时,村长家对着李老汉家的篱笆上,伸出一个脑袋,束着头发,发髻上插着一朵大红花,唇红齿白的一个少年郎。
他双手巴拉着并不十分扎实的篱笆,拼命的伸长了脖子,一双眼睛嘀哩咕噜的乱转。嘴里还不停的嘀咕着,“哎,哎,稳住,稳住……“
就见那篱笆前后晃动着,那个少年却死死不松手,也跟着晃荡。
不多久,大家伙眼睁睁就看见中间的固定的横轴断裂开来,少年郎在惊慌的呼声中,随着篱笆一起摔进了村长家。
动静太大,惊得林节级和村长一众人等,霎时间按了暂停键!
所有人瞪着眼睛看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少年,和他身后趴着的书童模样的伴当。
村长:这是谁家来客?老汉怎么没见过呀……
林节级:这谁呀?……
村民们:这小郎君很秀气嘛!
众人还在纳闷,李老汉家登登地,跑出来两个短褂精干的汉子,一人一个,把少年和书童从地上拽了起来!
这两人的出场,可把下河村村民们吓了一跳!
大家都认识!
可不就是,后面山上的流民吗?
你要非的说他们是山匪也可以,反正也分不清!
这可是现成的人证!
顿时,村民们有点骚动。
早不来晚不来的,怎么这个时候在村里?
被困住的村长也是嘴角直抽!
真是屋漏偏逢雨!
脑子飞速运转,想着对策。
村民中不乏机灵的,上河村黄老汉的大闺女连忙在人群中喊道,“李家小郎,还不快把小官人扶回屋去!莫要惊到小官人!“
一连两个小官人,刻意强调着,希望林节级能看着少年郎一副书生打扮的份上,不再多事!
被点醒的村民连忙随声附和,机灵的赶忙上前,扶着少年郎和书童,就往李老汉家里带!
林节级纳闷的看着这四个人。
他并不能认清村庄里的所有人,但是少年打扮得很是精致,十足十的富贵人家出身。虽然他不聪明,但是看人衣着的眼力还是有的。
却见,少年郎一身价值不菲,划痕十分厉害,有些地方的口子老长,明显不是刚刚摔下来划的。
书童确实是大户人家仆役的模样,但是那身衣服也是到处都刮破了。
但是,后来的那两个汉子,明显不是伴当!
一副短衣打扮,布料却是粗陋的麻布。腰上各自插一把简陋的匕首。脚上的靴子,破破旧旧。头发也是枯黄杂乱!
两个人的胸口和背心还有些血迹,明显就是猎户抗猎物留下的痕迹。
林节级顿时心中一动,脚步微挪,往那少年郎身旁摸去。待到身边,满脸笑意的问道,“小官人贵姓呐?“
村长和村民一阵紧张。
两个流民也是紧张的后退一步,摸向自己的腰间。
少年郎满不在乎的扭头,斜眼看着林节级,朗声道,“姓宋!“那神情似乎在说,怎么着?
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林节级不知从那里摸出来的一把短剑,横在少年郎脖子上。
扭头冲着两个流民,恶狠狠的嘲讽道,“小贼!敢在爷爷眼前糊弄!快快束手就擒!“
一众人等惊呆了!
这是什么神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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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童都快吓尿了!
才从山里逃出来,又撞到公吏手上!
这是要完蛋么…………
额……
不对!他是衙门的人呐!
反应过来的书童,跳脚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知府家的小官人也敢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