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雨终究还是不辞而别,她没有脸面再去面对让她欢喜同样也让她忧愁的相公雍元,回首相处的这几日欢愉时光,相信若雨韶颜稚齿的小脸上也会多一分嗤笑吧。
雍宅的仆人奴婢个个走的精光,曾经满是欢笑的宅院此时也变得黯然无光,了无生趣。落寞的雍元静静的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把玩着若雨遗留下来的寒风匕首。
至始至终雍元都没有想到,现有的富裕生活居然被人十目所视,行监坐守般度过了半月有余,想想真是可怕。乡间小民尚且如此,朝廷命官岂不是要在刀口上度日?
忽然想起导师讲解《大明朝》的时候分析的一句话,让雍元对印象中的大明朝有了新的认识。
明朝的灭亡是聚集了内忧外患最终溃不成军失守京畿,崇祯皇帝登基不久便诛杀了九千岁魏忠贤,亲政以后勤勤恳恳省吃俭用,不过最致命的确是自身任意妄为的性格直接加速了大明朝的覆亡。崇祯皇帝刚愎自用,度量狭小,任性斩杀大臣,不顾大体不辨大势,最终落得个吊死煤山的惨剧!
“小老百姓难做,怕蝗灾水灾和大旱,当官的老爷们也难做,怕亡国怕辽金怕皇帝!这了无生趣的大明朝。回又回不去,民又难做官又难当!老天为什么不把我穿到盛唐呢?三国也好嘛!唉……”
“砰砰砰…砰砰砰…”
连串的扣门声响让雍元暂时停止了思考,踉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莫不是若雨又回来了?嘴里念念叨着若雨的名字开了门。
“若雨?!”
满怀希望必定会有承重一击,只见郭栋拱了拱手,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带一丝疑惑问道:
“公子,若雨何人呐?”
雍元略显失落,有些瞽言妄举的对郭栋质问道:
“汝怎不随若雨一同消失?来我雍宅有何指教啊?莫不是受人之托来取我命?座上有刀,吾命在此,废话莫说,速速动手吧!”
郭栋木纳,猜不透雍元此话是何缘由,拱了拱手继续说道:
“在下受人之托并不假,清晨有一貌美女子经过太湖酒肆,交给在下这十二道粗麻贴文,另有一封书信交付公子。在下并不识得若雨,敢问公子此为何人呐?”
雍元一听,十二道粗麻贴文?另有一封书信?若雨!是若雨!
“快拿书信与我一看!”
雍元拿起厚厚的书信急忙拆开,只见一张诺大宣纸被写的满满当当,纸张上尚有已干的斑斑泪迹,雍元不觉眼眶湿润,缓缓坐在大堂的太师椅上细细拜读起来。
郭栋倒也识趣,见雍元泪流满面,默默退出了房门…
信中如是写道:
相公!怕是若雨最后一声这般称谓了,与君相处半月有余,若雨深感时间飞逝,万般年华似水却从此各奔东海,不曾想却用这般方式与君诀别,不免心痛…
公子所言句句属实,若雨千方百计接近公子确有不可告人之秘密,实属无奈,望君宽恕。
若雨乃是九千岁魏忠贤之养女,八岁入宫随侍,尔来也十年有余,魏公待我胜似亲生,不曾胁迫威逼做任何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也不曾利诱若雨做某违心勾当。魏公大恩若雨不得不报,遂隐居公子身边,报公子一切举动为魏公所知。
造化弄人,小女姓孙名若雨,与孙承宗大学士之女重名,时任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孙承宗被魏公秘密调遣守高阳边关重地,遂若雨方有可乘之机潜伏公子左右,如今被君识破,甚是惋惜。
魏公与公子相逢,观公子言行举止穿衣打扮心生疑惑,恐君乃是辽金细作,这才打入监牢之中,正逢袁公典当家产为君求情,魏公深知袁公大才,然傲世轻物自命不凡,魏公恐难当大任,遂押解牢狱之中自行反省。既为公子求情,魏公自然卖与人情将君放出。
然魏公谨慎,怕公子通敌,对大明朝不利,故派若雨施美人计麻痹公子一时,而又事事报之。
我观公子为人正直,对大明朝政局分析层次井然,便事事留心。然公子光明磊落,乃堂堂正正之人,绝非叛国通敌之恶人。
与君相处数日,魏公曾有言在先,若君确是通敌叛国之人,一并斩杀不留余地,特赐我寒风利刃,怎奈若雨竟对公子心生好感,妄想与公子长相厮守,故回报魏公书信迟迟不发。如今若雨再回魏公左右,公子身家性命便无忧矣。
至于内官监的监理郭栋,并不是魏公所为,乃是若雨假冒魏公书信手迹特来此帮公子完成夙愿。若雨与君相逢厮守至今,未曾对公子妄起杀心,但求公子见谅。
至于魏公为人,百官有怨,众民有愤,不论结党营私也好,贪污腐败也罢!可待若雨乃如至亲。
先帝天启皇帝在位六年十一月,精于木器不理朝政。是魏公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世人皆以魏公为耻,视宦官为阉贼!可君试想,何由天启帝勤于木匠而江山社稷巍然不动?又何以辽金女真虎视眈眈几近恶战又安然无事?甚至久战不胜的努尔哈赤郁郁而终?此皆魏公之功劳也。
魏公恪尽职守,大力赈灾,凑钱施粥与百姓。爱惜人才,不计前嫌破格提拔敌对势力东林党人孙承宗,熊廷弼,魏公对袁崇焕等人深负厚望,只盼关宁铁骑能踏破辽金保我大明江山固若金汤!
天启皇帝死后,留有遗命与信王:“魏忠贤恪谨忠贞,可计大事。”纵有千般罪恶,自予后世评说!望公子斟酌损益,看待大事。
若雨此生怕再难与公子相见,今日一别便是永远,若雨未敢奢求公子喜爱,只求公子顺利修缮太湖酒肆,完成心中夙愿!
若雨敬启
字字如刀般宛刻在雍元心间,崩溃的坐在地上,似一位无助的小孩迷失了往后余生的方向,空落落的宅院不曾发出一声异响,寂静的如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