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要去杀人啊?!”安梦彪指着李元缠着布的手臂和腿说:“而且胡辛躲哪里去了也不知道,现在程玉也派人到处在找他呢,还轮到你?”
李元笑了笑,说:“亮哥,蒲寿庚卖了这么大的人情给我,不用胡辛的命还他这个情,我们以后想占他的便宜就不容易了。”
安梦彪眨了眨眼睛,问:“你的意思是?”
李元说:“我想清楚了,以后跟你一起出海做买卖。”
安梦彪高兴地拍了一下李元的肩膀:“哈,我就是说嘛,到底是海寇的后代,我们自己的船自己做纲首,多自由自在。”
李元问:“你说胡辛会躲到哪里去?”
安梦彪摇摇头还没说话,郑小奕端着一个盆子进来了。她说:“唐家子,该换药了,你哪里都不许去,等伤好了才能出门。”
安梦彪说:“还好我没有伤,先走了。”说完离开了李元的房间。
郑小奕替李元拆开布条,换上新的药膏,她一边换药一边说:“唐家子,你不是答应过我,杀了那个刺客就收手吗?”
李元说:“要不是蒲寿庚告诉我胡辛的事,我还不一定能杀得了那刺客。蒲寿庚并不是为了帮我报仇,而是想借我的手除掉胡辛啊。”
郑小奕说:“这是你猜的吧,他又没有亲口说出来,你就算不杀胡辛,他也无话可说。”
李元说:“还了他这一个情,以后我们做海商,也好用他的关系赚钱啊。小奕,我这个主意还没有跟你商量,只是我觉得你以后必会被外面流言所中伤,我们不如换个地方。”
郑小奕没有说话,她用干净的布重新给李元包扎好,眼睛里却有些泪水。
李元看到她这个表情,说到:“我知道你在海上有过不好的遭遇,不过以后那船是我们自己的,亮哥又是纲首,没有人敢欺负你。”
郑小奕停了下来,她问:“是亮哥跟你说的吗?”李元点点头。
郑小奕背对着李元坐下,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李元摸着她的背,说:“怎么了?如果你不想出海,我们就不出。”她回头看着李元,说:“唐家子,我……”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到:“我愿意跟你出海,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去追杀胡辛了。”
李元说:“要不是他暗中协助刺客,帮主他们也不会枉死,你也不至于遭这样的罪。”
郑小奕含着泪水摇头说:“胡辛要是有罪,老天自然会惩罚他。你杀了这么多人,我怕……我怕将来你有报应。”
李元说:“谢赫曾经说,所有人的命运都是安拉已经安排好的。”
郑小奕说:“这些只是让你们杀了人以后心里好过些。”
李元说:“谁知道呢,你说的报应不也是老天安排的吗?你怎么今天突然说起报应啊命运啊什么的?”
郑小奕说:“你答应我,以后不再做杀人的买卖,我再告诉你原因。”
李元点点头。
郑小奕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亮哥告诉你的故事是我编的……那年我十五岁……那时候有个船客对我很好,经常给我些新奇的东西,给我讲各地做买卖的故事。有一天他把我喊到一个僻静的舱里,给了我一两银子,求我用手弄他的那个东西。我不知怎的,可能是年少好奇,就答应了他。正在那个时候,我哥恰好经过发现了我们。我吓坏了,就哭着跟我哥说是他欺负我,没想到那天晚上我哥就把他杀了。”
郑小奕用手抹了一下眼泪,没有看李元,继续说到:“前天那事情是老天给我这个阴毒女人的惩罚。我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唐家子,你就是离开我,我也不会埋怨你。”
李元看了郑小奕好一会儿,问:“你还有别的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郑小奕摇摇头,说:“没有了。”
李元说:“唉,你这样的女人……以后谁敢要你啊,我把你娶了吧,别祸害其他人了。”
郑小奕拍了李元的左手臂一下,李元疼得龇牙咧嘴,她站起来收拾东西要出去,李元伸手抓住她的手,把她拽到自己身边。郑小奕轻轻推他说:“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李元笑嘻嘻地说:“那里又没有伤。求求你,用手弄一下吧?”
郑小奕白了他一眼,在李元身前蹲了下来。
“将军,抓到一个闯入境内的可疑奸细,他自己说是宋国来使,有重要事情要见经略使①。”一个蒙古兵进帐向阿哥潘报告。
阿哥潘命人把来使带到营帐内。
来使见到阿哥潘,说到:“阿哥潘将军,我是奉泸州太守,潼川路安抚使刘武仲的密令,来见刘孟方将军。”
阿哥潘说:“你有什么话,跟我说就可以。”
来使看着阿哥潘,说:“不是鄙人不愿意告诉你,只是这事情非同小可,还需亲自告诉刘将军。”
阿哥潘盯着这人,说到:“你现在是在大蒙古军营里,不老实说你来的目的,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杀了。”
来使说到:“刘太守命令我只能见到刘将军才说。要是阿哥潘将军不放心,可以带我一起去见刘将军。只是我要是被杀死了,刘太守必会再派其他人去见刘将军,到时候刘将军问起来,阿哥潘将军你恐怕要费一番口舌解释。”
阿哥潘看着来使的眼睛,来使也毫不客气的看着他。
阿哥潘笑了起来:“好,你是个汉子,我就带你去见经略使。”
刘孟方年约六十多岁,蒙哥汗的时期就在成都管理大小事务,在中统元年被忽必烈提拔为成都路经略使。他听了阿哥潘的介绍,看着这个从泸州过来的使者,问到:“你有什么话必须见了我才能说?”
来使说:“泸州太守他愿意归顺蒙古国,若贵国同意,他将献上泸州所辖十五郡三十万户。”
阿哥潘吃了一惊,说:“刘整当年因为跟我军作战而升了官,现在反而要归顺?”
刘孟方问到:“刘太守他为何要这么做?”
来使说:“阿哥潘将军说得没错,刘太守当年在吕文德手下统领水军,后来也升了官。刘太守和经略使一样,以前在金国生活。蒙古国的皇帝爱才,不计较将领的出身,但是吕文德对刘太守就非常忌恨。刘太守凭战功获得官位,吕文德却借着朝廷发布的打算法对刘太守打算,明里是整顿军中将领的军费开支,暗里是借此整垮刘太守。”
阿哥潘说:“要是刘整没有胡乱搞,又怕什么打算?他要是确实在军中胡乱搞,难道我军就能容得了他?”
刘孟方没有理会阿哥潘的问题,问到:“我怎么知道刘太守是真心想归顺?”
来使说:“经略使可以事先派一支小队去泸州城,刘太守接到通报,必会开城门迎接。我留在这里,要是有差池,随便经略使怎么处置我。”
阿哥潘对刘孟方说:“要是有诈,我军就平白损失了人马。”
来使笑到:“我连命都不要了,就为了诳你们一小队人马?你们冒这么一点点险,得到的是整个泸州十五郡,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刘孟方看着来使好一会儿,说:“这是一件大事,我们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你先下去住下。”
刘整献泸州投降蒙古的消息传到临安,贾似道急忙召了时任京湖制置使的吕文德在相府商量对策。
贾似道问到:“这个刘整怎么会事先知道我要处置他?”
吕文德说:“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才准备跟俞兴②说,哪想到他就跑了。”
贾似道叹了口气,说:“这走漏消息的事以后再算。实行打算法以后,国库充实了,自然也让不少贪官吃了苦头。他若不是心里有鬼,也不会这么着急就逃。”
吕文德问:“那相公想怎么处置,官家知道丢了泸州,必会追究。”
贾似道说:“先让俞兴去剿,要是他围剿不成,还得你派兵去,务必夺回泸州。”
吕文德说:“调兵去四川不是不行,只是这样一来,京湖和两淮的兵力就不够,要是蒙古人进攻这两个地区,我们就无力应付了。”
贾似道说:“必须围剿刘整,就算他跑了,也要把他的九族灭了。否则其他的边将以为朝廷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们打算,这打算法不就是一纸空文了?”
吕文德看着贾似道,不知道他从何来的信心。据吕文德所知,贾似道已经拘留了忽必烈派来议和的使臣,现在又要调兵攻打蒙古人已经拿到手的泸州,蒙古人不会反击?
贾似道见吕文德的表情,说:“你不用担心,蒙古人现在正忙着内斗,没有兵力来跟我们打。俞兴出剿泸州很可能成功,调动你的兵只是最后的手段。一会儿我们和其他大臣一起开会定下来,等朝会时候跟官家说。”
“程玉怎么回事?他明知道你的伤还没好呢,怎么不自己来这里,还要你去尉司?”郑小奕不满地对李元说。两名弓手面色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一个弓手说:“郑娘子,程都头现在身兼要职,实在忙不开,才叫我们喊李教头去一趟。”
李元对弓手说:“公人哥,我跟你们去,反正我在家也呆得闷得慌。”转头对郑小奕说:“我只是皮肉伤,只要小心不用力,没事的。”
李元下了车后,慢慢地走进尉司衙门,弓手把他带往县尉的房间。李元问到:“不是说程玉找我吗,怎么带我去朱县尉的房间?”
弓手说:“朱县尉已经离开尉司了,现在是程都头兼着县尉的职呢。”
李元好奇地问:“朱县尉因什么事情离开啊?”
弓手说:“这我就不清楚了。”说话间,两人进了房间。程玉见到李元,招呼他坐下,又给他泡了茶。
程玉说:“李元,失礼了啊,你身上有伤我还叫你来一趟。”
李元笑说:“你这是故意让我看看你升了官。”
程玉笑了笑,说:“哪里,只是朱熙绩走得匆忙,新县尉还没上任,我暂时兼顾一下。”
李元说:“朱熙绩怎么就不干了呢?”
程玉说:“对外说是因为身体原因,我看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他站错了队。就连太守也换人了,现在新的太守叫汤举。”
李元问:“新的县尉会是谁呢?”
程玉摇摇头说:“等公文来了才知道。管他谁做县尉,我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对了,我叫你来,是告诉你胡辛已经找到了。”
李元见程玉说得轻松,但是眼睛紧盯着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莫非胡辛已经把雇人刺杀市舶司官人的事情招了?他笑了笑,说:“那好啊,你前几天的疑问不都可以解答了。”
程玉说:“是啊,前几天我问你怎么找到那张押金文凭的,你怎么会知道胡辛跟那个刺客有关系,你不是说等过几天告诉我吗?”
李元前几天呆在家里已经想好了怎么跟程玉说,只是这次程玉已经找到了胡辛,还要这么问,就有些审问的意思了。他说到:“那要看你是以都头还是我朋友的身份来问我了。”
程玉楞了一下,笑到:“哎呀,这两天一直忙着尉司的事,口气不好,多多谅解啊。”
李元也笑了笑,说:“我不认识胡辛。那天晚上我在巷子里被刺客偷袭,我虽然受了伤,但是也伤了他,那押金文凭就是那时候从他身上漏下来的。”
程玉看着李元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行,既然你这么说,就这样吧。”
李元说:“你问胡辛不就可以了吗。”
程玉说:“胡辛已经死了。”
李元吃了一惊,说:“哦?怎么会这样?”
程玉说:“在厝里发现他的时候,看似上吊,但是从尸体颈上的痕迹判断,是被人勒死后挂上去的。”
李元说:“你看我这样子,就不像是杀他的人吧。”
程玉笑了笑,问到:“你应该知道谁派刺客追杀你们了吧?”
李元耸耸肩,并没回答。
程玉说:“我在刺客住的地方找到了蒙古军的信。这胡辛和蒙古人有什么样的关系?李元,胡辛的下场你也看到了,你要是知道其中一些事,就算你不告诉我,泉州内的那些奸细为了自保,会放过你吗?”
李元说:“程玉,我的经历你也知道,怎么可能跟莫古儿人有关系呢?我确实不知道胡辛这人。胡辛的死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样,也不是县尉能办的案。”
程玉说:“这案子在晋江县发生的,要是这里真有个蒙古人的奸细网,我不办谁办?”
李元说:“那祝你顺利,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回去了。”
程玉稍微停了一下,说:“好,我派个人送你。”
李元说:“不必了,你们忙吧,我自己能走。”
程玉起身送李元出了房门。李元走出没多远,他突然说到:“李元,真没想到离我们一起吃早饭才一个多月。”
李元停了下来,回头说:“是啊,弟妹做的面线糊很好吃。希望下次还能尝一尝。”
①经略使,蒙古人使用的一种临时官职,在战争地区统管军队和行政。
②俞兴当时任四川制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