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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刺客的复仇 真十八公 5014 2024-07-06 15:30

  李元举着火把沿密道走到了一个水潭前,这里本来是个出口,因为涨水已经被江水淹没。李元把衣服兵器等装入一个桐油布袋,扎好后背在身上,深深吸了几口气潜入江水中,在黑暗里凭着记忆,摸索着石头里的机关。石头挪开后,李元游出了洞口,在离洞口二十来步的地方悄悄地探出水面。

  这里是石子山下的一块狭窄的河滩,李元从桐油布袋中取出物件,穿好衣服,手捞起江泥抹在脸上脖子上,刚准备把装着弩弓的匣子背好,突然头上有哗哗啦啦地几股水流淋在头上,李元赶紧贴着山石站着。头上约十丈高的山顶,几个蒙古兵嘻嘻哈哈地说着话,撒完尿后走开了。

  李元忍着石头壁上尿液的骚臭,手扣着石头缝,攀了上来。这里是一片小树林,正合适躲藏。那几个蒙古兵已经走远,李元依照计划,欠身快速走向营帐,在营帐门口的火光之外停下,爬上了一颗树。

  借着树上茂密的枝叶和夜色,李元紧贴着树枝趴好,计划夜深后潜入营帐刺杀蒙哥。

  出发之前,安梦彪对他说:“李校尉,之前我设计的偷袭,是为了把蒙古军的注意力调到山脚下,这次你从另外一个暗道出去,出其不意,潜入大本营,预祝你成功。”

  王规把那几只特制的弩箭和弩弓装在匣子里交给李元,还给了他一个小罐,意味深长地说:“里面是我准备的乌头膏,希望今天只用在箭头上。”

  李元静静地等候着,并不去理会盘绕在脸边嗡嗡叫的蚊子,像一条盘在树上潜伏着的蛇。

  石子山大帐内,蒙哥高兴地说:“路途遥远,各位辛苦了,来来来,先喝了这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叫好。

  酒过三巡,蒙哥对众将领说到:“现在造炮师到了,有了攻城利器,马家寨的要塞也被我军控制,双面夹攻拔掉钓鱼城这个刺头计日可待。这么高兴的日子,没有歌舞助兴可不行,田哥,你来给大家唱一首吧。”

  汪德臣平时就热爱歌舞,数个月的艰苦攻城就要看到胜利,今晚也特别高兴,站起来说:“军中没有乐器伴奏,那我就献丑了。”他想了想,唱了起来:

  塞上秋风鼓角,城头落日旌旗,少年鞍马适相宜。

  从军乐,莫问所从谁。

  侯骑才通蓟北,先声已动辽西。

  归期犹及柳依依。

  春闺月,红袖……

  轰!嘭!呯!几声巨响把正在喝酒言欢的将领和宾客吓了一跳,门外喊杀声四起,蒙哥军的兵力大部分集中在马家寨和钓鱼山脚下,没有想到宋兵能绕过山脚下的重重包围来偷袭石子山。这个离钓鱼城两里地外的本部大营只有数十名亲兵的护卫营布防。帐外的亲兵被火药和弩箭袭击,猝不及防,伤亡惨重,剩下的十几名亲兵正死命抵抗。一个宋兵抱着点燃锥通的霹雳火毬突进大帐,汪德臣见状,立刻飞扑过去把他按倒在地,轰的一声,宋兵被炸身亡,汪德臣也身负重伤。

  蒙哥大惊,拔刀怒吼到:“还等什么,保护宾客!”

  史天泽等几个将领纷纷拔刀出来准备迎战,这时候造炮师一行人中的一名身材中等的壮汉跳了起来,抓起汪德臣留下的刀,冲出大帐迎战宋兵,这人大约三十五岁,深目钩鼻,一脸浓密黑色胡须。他速度飞快,用刀格挡了一把砍向亲兵的刀,顺势前突,刺倒一个宋兵,接着从后捅入另一个宋兵的背脊。一个宋兵见他偷袭,从斜后方扑过来举刀劈下来,他往右一闪,躲开冲过来的宋兵的劈砍,回手刀锋横着一划,把那个兵的肚子划开了,血和肠子流了出来。

  这个时候阿哥潘带领一队蒙古兵从军营那边冲了过来,形势开始逆转,突击的宋兵陷入苦战。另外一支亲兵队由耶律铸带领,他们护住蒙哥和造炮师们离开大帐。

  李元听到远处的喊杀和爆炸声,有些惊讶。看来是王坚执意抓住今天的机会下令突击,却搅乱了他的计划,如果这次突击队不能成功杀掉蒙哥,夜里的营房戒备一定会很严,接下来该怎么做?是继续等候还是撤回?

  这时候耶律铸和亲兵们护着蒙哥和造炮师们朝李元方向走来。耶律铸三十七八岁,身材高大,警觉地到处查看,目光似乎往这边扫了过来。李元身着灰黑夜行服,脸上涂满了污泥,只露出双眼,在树冠上隐蔽处一动不动。

  “等等!”耶律铸示意亲兵们停下。

  李元的手慢慢地伸到腰后,紧紧握住匕首,心呯呯呯地剧烈跳着,他们如果冲过来,只能冒死一搏了。

  耶律铸指示几名亲兵:“先去营帐,把内外仔细搜查一遍。”接着又对几个亲兵说:“你们护送造炮师一行人回营。”李元心里一紧,那些恐怖巨炮的制造师就在这里啊,他警惕地看着那些造炮师,突然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怎么会是他?

  萨伊德身上染满血,手里拿着刀走在造炮师队伍最前面。

  蒙哥喝了不少酒,现在正情绪高涨,他愤怒地大声说:“钓鱼城里的这些没胆毛贼,居然偷袭我,等把城破了以后,统统杀光,一个都不留。”

  接着对耶律铸说:“你和阿哥潘都是好样的,不要管其他人怎么说,只要你忠心于本王,本王不会怠慢你的。”

  李元悄悄地把匣子取下来,摸索着把弩装好,装上蘸了毒的弩箭,趴在树枝上瞄准着不远处的蒙哥,这是一个大好机会。

  李元头脑里却冒出很多想法:萨伊德怎么会在这里,是投降了蒙军还是来杀蒙哥的?蒙哥的战袍里有没有穿护甲?射不中的话要不要马上冲下去补刀?身边五个亲兵,怎样解决他们?不成功的话喝毒药吗?

  思绪太乱,影响了当下发挥,李元深呼吸了几下,努力抛开杂念,让自己的本能直觉来决定行动。他呼吸渐渐平稳,手指缓缓地扣动扳机。

  蒙哥“啊”的大叫一声,大腿上中了一箭。耶律铸大吃一惊,指着弩箭来的方向大呼:“有刺客,有刺客!”两名亲兵准备架着蒙哥往营帐跑,蒙哥低头看看腿上的箭,大声说:“我没事,抓住那个刺客,我要把他皮剥了。”耶律铸领着亲兵架起蒙哥赶紧回营,另外三名亲兵向李元这边冲过来。李元把弩一扔,快速跳到地上,一个前滚翻起来后向南面飞奔。这时候本来去查营房的一群亲兵们也往这边赶,一部分人掏出弓箭,朝李元方向放箭。嗖,嗖,嗖,箭从李元头顶飞过,有的扎入旁边的树干,有的扎入土里。李元之字疾奔着,树杈和灌木划伤了他的脸,他顾不了这么多,跑到山边。

  李元迅速趴下身子向山底下爬,刚下去没多远,头上石头飞砸了下来,有几块石头差点砸到李元的手,情急中李元撇见左脚底下不远处有一个突出的石头,他向下一跳,脚下一滑没有踩到那块石头,人坠了下去,他赶紧伸手抓住石头缝里长出的小树,树木经不起冲击折断了,在急速下滑中李元扣住了一条石头缝,才稳住了身体。

  一些追兵也紧跟着攀着石头下了山。李元低头看见了河滩,从石山跳下,在河滩上一个滚翻,拼命跑向岸边一块大石头上,然后一个高高跃起,在夜空里划过一条弧线,一头扎进了嘉陵江潜了下去。追来的蒙古兵不会游水,只能对着江面胡乱射箭。

  阿哥潘从大帐那边带着一些人赶了过来增援,可是营帐外已经没有刺客的踪影,他命令几个人到江边查看,另外几个人沿着营帐仔细搜查。一个蒙古兵找到那张丢弃的弩,交给阿哥潘。阿哥潘仔细查看,这弩可以精巧地装卸,用料讲究,不像宋军装备的制式兵器,叫人收了起来。

  凌晨时分,钓鱼城里暗室的洞口王坚,张珏、王规、安梦彪等人一直在焦急地等候着。最早出发的李元,和后来出发的三十名突击队士兵一个都没有回来,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能回来的可能越小。

  这个时候,洞口有了动静,李元湿漉漉地从洞口钻了出来。大家围了过去,搀扶起李元。李元身上衣服都刮破了,脸上还有几处划开的伤口,样子十分狼狈。安梦彪急切地问:“李校尉,成了吗?”

  李元说:“不知道成不成,太多护卫近不了身。我射中了蒙哥的腿,但是他被人救走了。”

  王规高兴地说:“活着回来就好,他中了毒箭,如果没有好大夫,怕是难活了。”

  王坚却毫无喜色,他面色沉重,问到:“你看到那些突击队士兵了吗?”

  李元摇摇头说:“他们突击的是大帐,我埋伏在蒙哥的营帐外。不过我知道他们杀敌很英勇。”

  王坚点点头说:“我王坚的兵,对命令坚决执行,没有一个是怕死的。”言下有些责备李元没有拼死完成计划就回来的意思,随后叫军医帮李元护理伤口。

  接下来两日山下的蒙古军暂停了攻击,钓鱼城里的守军得到难得的休整机会。

  一天黄昏,西北门的守军看见蒙古军从马家寨用石弩弹射了一些石头过来,有些砸在了城墙上,啪啪几下掉到城外,城墙毫发无损。守兵哈哈笑到:“怎么鞑靼的石头都是软蛋啊。”又有一些石头弹射到城墙里面,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守兵们仔细一看,哪是什么石头,是一颗颗沾满血污的人头,这些头颅口里还塞着被割下来的命根。守门的军官认出这些是前几天参加突击队士兵的头,立即派人通知王坚。

  就在这时,马家寨里的蒙古军开始了一波真的石弩强攻,飞来的石块上沾满了猛火油,带着火焰砸向城门里,点燃了房子和仓库。想去救火的士兵不少被飞过城墙的箭矢射中。

  王坚听闻后大怒,马上命各门守军集中到西北门,用弓矢和石弩全力反击。箭矢、霹雳火毬和石块带着怒火如下雨一般倾泻到马军寨,把防御工事砸得千疮百孔。蒙古人似乎被打怕了,停止了攻击,可是西北门的守军停止进攻后,马家寨那边又袭来了石弹。

  夜晚山下的蒙古人开始擂鼓强攻东门。城墙下箭矢像一群群飞蝗一样飞扑进城,城楼上的守军头都难以探出,数百个蒙古兵向东城门发起了一波接着一波的火弹火箭攻击。不少守军调到了西北门,东城门的兵力和武器都吃紧。

  李元等三人加入东门的守军,一起通宵参与抗击,箭矢来不及制作了,直接把砍下的树干滚落城墙。

  安梦彪一边搬着石头一边问王规:“班爷,你那乌头膏是不是把蒙哥弄疯了啊。”

  王规苦笑说:“给李元之前忘了叫他找你试一试了。”

  安梦彪笑道:“万一蒙古人杀进来了,我就跟他们说射伤蒙哥的是你,和我们没有关系啊。”

  正在说笑,李元突然跪倒在地,二人一惊,以为他中箭了,赶紧扶起来查看,只觉得李元浑身发烫,脸上几处划破的伤口又红又肿。王规皱眉道:“不好,伤口溃疡了。”

  李元强笑着说:“我这一点伤都吃这么大苦头,那蒙哥中一箭应该死了吧,怎么还没完没了。”

  安梦彪说:“你就别担心这个了,我马上送你回去休息,喊大夫给你治疗。”

  军医被请到李元休息的地方,王规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之前没有用药吗?”

  军医道:“城里困了这么长时间,伤兵又多,金创膏早已用完,连草药都挖光了,只能用些香炉灰了。”

  安梦彪骂道:“我干你老娘,这位可是去救你们全城人性命的英雄,要是王坚受伤了你会这样对付?”

  李元吃力地说:“亮哥,生死有命,不要为难他了,我很累,先睡一会。”说完就昏睡过去。

  王规问:“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军医想想说:“折耳根捣烂外敷,艾叶煮水内服,对这种溃疡有些效果,不过现在出城就是送死啊。”

  安梦彪说:“好,明天我们出去找。”

  西北门的守军清早传来了报告:“都统,马家寨的鞑靼人被我们击退逃跑了!”王坚听完又惊又喜,连忙过去查看,果然马家寨那里空空的,那些蒙古人竟然趁着夜色撤走了。

  王坚心里惊奇,这马家寨的地势这么好,蒙古人怎么就放弃了呢?他隐约感到些不对劲,派人进密道去查看东门和南门的包围军,探子回来报告说:“山底营地里的鞑靼撤走了。”

  王坚大喜,出去眺望南外门码头前的嘉陵江面,哪里还有什么蒙古战船。看着这城下堆满的蒙兵尸体,他们是为了掩护大军撤退而拼死进攻的。王坚不禁也暗暗佩服这些敌兵的军纪。

  解围了,钓鱼城被围困了大半年,眼看就要山穷水尽,却奇迹般地解围了。这天是开庆元年(1259年)八月十三日。

  李元一直在昏睡,军医下山采了需要的草药,割开李元的脸上伤口放脓,又敷上草药,灌下了汤药,对安梦彪和王规说:“我的医术也就到此了。外敷和内服连用七日,到时候能不能活,就只能看他的命硬不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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