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嗖,几只弩箭钉入了三个巡逻蒙古兵的胸口,他们应声倒地。十来个穿着黑衣的宋兵把弩收好后,一个领头带着大家的悄悄地接近了钓鱼山脚的蒙古军营房,这些兵掏出燕尾炬,点燃长长的稻草燕尾后,扔向蒙古兵的营地。那浸满了油的稻草团甩在帐幕上,立刻燃起了大火。蒙古兵被火焰惊醒,一边惊呼,一边纷纷往外逃。宋兵又把点燃的霹雳火毬扔向营地,随着轰、轰的爆炸声,不少蒙古兵倒下,大家惊慌踩踏,还有不少人被火焰吞没。等蒙古人重新组织好准备反击时候,这些宋兵已经悄悄地撤回密道。蒙军举着火把到处寻找踪迹,发现山上垂下几条藤绳,正在往上收。蒙古兵大骂,可是又不敢贸然上山,只好收兵防御。
“好!看蒙古人还敢不敢安心在山下扎寨围堵,张将军辛苦了,以后还要多多拜托你们。”王坚对指挥偷袭的张珏说。
“为钓鱼城众百姓的安危,承蒙都统厚爱,我等必定全力以赴。”张珏回礼。
安梦彪说:“王都统,恕我直言,偷袭不可多出动,引而不发,这对我们最有利。”
李元说:“请都统让我一个人去,这样更隐蔽。”
张珏不满地说:“军队作战不是每个人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李元看着张珏,说:“成功的偷袭需杀死敌人的将领才行,如果只是杀死他们一些兵,对战局影响不大,反而会让他们加强防御。”
张珏怒道:“不要以为你熟悉密道,向导了这次偷袭就有什么了不起,你要是我的兵,早就把你斩了。”
安梦彪连忙圆场,说:“张将军息怒,李元从小在蕃地生活,不懂我们汉人的礼节,我替他向你道歉。不过他也是好心,希望能够杀掉蒙古军里面的大将。”
王坚说:“我知道,你们愿意犯险来到这座围城,都是为了大宋的江山。大家所争的只是方法,张将军,你就原谅他吧。”
张珏说:“都统,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小气,只是想看看这蕃子有什么本领说这种大话。”
李元刚想开口,被王规拉住。
王坚笑到:“好,大敌当前我们需同心协力。蒙古人吃了亏,一定会来报复,我们做好准备,让他们来攻。”
已经到了六月,即便到了晚上,重庆地区也像在火炉里烤着一样。攻守双方还是这样僵持着,蒙古军也不来猛攻,只是将钓鱼城重重围困着。钓鱼城内开始有些松懈的气氛。
夜晚,钓鱼山西北边马鞍山陡峭的北坡上,几名身手矫健的蒙古兵正在攀登峭壁,他们还带着绳索铁钩等器具,一路攀爬一路搭绳梯,攀到马鞍山顶。那里是一处城寨,马家寨。里面有几百人的当地乡兵驻守。
钓鱼山南面和东面是蒙古军重军驻扎的地方,马鞍山地势陡峭,加上有马家寨的乡兵驻扎,马家寨和钓鱼城中间还有一个叫天池的湖。有这种种天然屏障,所以钓鱼城的守城主力也集中在南门和东门。
寨子上的一个哨塔里两个哨兵正在聊天,听到塔下面有些动静,他们探头往下看时,啪、啪,两只弩箭已经穿透他们的面孔。两个蒙古兵从塔楼外爬上来,把尸体收好,自己一身乡兵的打扮,在哨塔里继续站岗。下面另外几个蒙古兵向山下挥了挥火把,在山下等候的众多士兵沿着搭建好的绳梯登上了山顶。寨子里乡兵寨主都还在睡梦中,大概没有料到这陡峭山崖居然有人发疯爬上来。
哨塔上的蒙兵观察寨子内的建筑位置,对汪德臣用灯语汇报,汪德臣带上精兵,悄悄潜入寨主房内,把寨主和几名亲兵刺死在床上。其他几名蒙兵摸到兵器房前,悄声杀死看守的乡兵,收缴了兵器。在各个营房,二十余名手持弩机或者长矛的蒙兵组成小队,控制住从睡梦中惊醒,手无寸铁的乡兵们。有几个想从窗跳出的乡兵,刚一跳出,就被外面已经准备好的弩手射死。就这样,城寨里面数百个没有战斗经验,又没有准备和指挥的当地乡兵,就被这不到一百个蒙古精兵制服了。
汪德臣对这数百名俘虏说:“我今日占了马家寨,只为了有个立足之地,各位如果愿意听从命令,日后放你们回去,如果敢反抗,就像你们寨主一样下场。”说完,让士兵把寨主的人头插在长矛上,高高举起。这些乡兵见到如此,哪个敢反,都心想着能留个性命回去。
接下来,这些乡兵被分成数个小队,一些分了些器具,开挖壕沟,一些被分去捆绑其他乡兵。等到这些俘虏像绑着等待屠宰的羊一样,被长矛一个个戳死推下壕沟的时候,哭喊都已经太迟了。
钓鱼城内的守军听到喊叫声,一看城外如此变故,赶紧通报王坚。王坚派援军赶到西北门时候,汪德臣却不急于进攻,他让工兵在马家寨搭起防御工事,又在峭壁那边搭起结实的登山梯,准备长期驻守。
马家寨陷落,那些乡兵全部被屠杀的消息立刻传遍了钓鱼城,城内一片哀鸣。乡亲们纷纷涌到都统府,希望都统出兵收复寨子,为这些人报仇。
“我的儿子啊,我三个儿子都在寨子里啊,全都没了……”一个老妇人在哭嚎着,她身边一个怀着七个月身孕的媳妇默默地流着泪搀扶着她。
“爸爸呢,爸爸是不是也不会回来了啊?”一个小女孩看到人群都在哭泣,也哭着问妈妈。
“好孩子,不要哭,你爸爸杀坏人去了。等坏人死光了,他就会回来的。”
“各位乡亲,有我王坚在,钓鱼城就不会破,我保证一定会给乡亲们报仇,大家不要慌乱,请先回去吧。”王坚在都统府前对聚集的百姓喊话。
李元在旁站着,看着这些悲哀的女人和孩子们,忍不住想着:“城破了,她们是被杀还是被当做奴隶呢,要是我能把蒙哥杀掉,这些人就不会死了吧。”突然又想到了郑小奕,“要是我死了,她会怎么样呢?她会不会已经嫁给了黄镛呢?”
他看了看安梦彪和王规,安梦彪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些老幼,没有了以往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王规面无表情地看看李元,又把脸转向王坚。
马家寨陷落后,战场情况有了改变,寨子地势比钓鱼城略高,蒙古兵在保持东门和南门的进攻压力同时,在这里对西北门有直接威胁。钓鱼城内的守军和武器要分散到三个地方布防,兵力和弹药越来越吃紧。
贾似道在峡州军营里,正和幕僚们开军事会议。
一个幕僚宋京汇报:“中路蒙古军由忽必烈带领,现在淮水一带驻军,可能会渡河南下。”
另一个幕僚说:“兀良合台的军队已经从大理进入广西,现在在攻打桂林。”
江万里说:“四川的战情吃紧,吕文德被史天泽的水军围堵在重庆不能驰援合州,而合州钓鱼城的情形非常危急,如果城破,蒙哥西路强悍的水军和陆军一路东进,和中路的忽必烈军、西南路的兀良合台军联手,大宋本来凭借着长江这条屏障的长江水军势必危在旦夕。”
面对着各地发来的战情报告,贾似道双眉紧锁,心里盘算着:在重庆的军队,是原地驻扎防范围困合州的蒙哥军队东进,还是继续北进解围合州?在鄂州的那支军队是驻扎防范中路来袭,还是南下防范兀良合台的军队?临安的军队不能轻易调动,是否要募兵?贾似道之前通过细作情报,把蒙军各路军队的虚实弄得清清楚楚,针对于此的备战充分,让佯攻两淮的蒙古军队损失惨重,统帅也柳干也阵亡。这让蒙古军方面起了疑心,因此这条线不得不收敛起来。
“蒙古军队貌似强大,他们多路进攻,特别是西南一路,多处迂回,希望牵着我们走,我们不必顺着对方的意思行动,而是像我以前说的,应该集中力量,击垮蒙哥这一支。我们利用长江水军,先驰援合州。”贾似道虽然心里没底,可是作为长官,不能有任何慌乱。
会议结束后,贾似道在书房读着细作另一份密报,其中写得很委婉:没有一些有价值的消息给蒙古方面的话,他在内部的眼线无法得到信任,也就无法得到最新的蒙军情报。这种用情报换情报的方法贾似道在丁大全当权的时候用过。不过现在贾似道已经军权在握,再用这方法是拆自己台。但现在战情吃紧,他心里清楚,没有情报就是摸瞎挨打,如果大宋被灭了,自己就算是做皇帝都没有意思。想到这些,贾似道回了北方细作一份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