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修兄,恭喜你了,如今荣升太尉!”贾似道对刚获皇上册封的吕文德说。
“相公见笑,总算是不辱官家的使命收复了泸州。只可惜听说山东那边的李璮起兵抗蒙却失败了。”吕文德说。
贾似道点点头,说:“是啊,原以为那里的汉候们会一呼百应,却没有料到这些在狄夷统治下的汉人早就忘记了祖宗。不过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我们大宋南渡有百余年了。最该问罪的是投降敌人的刘整,要不是他,我们就能出兵助李璮一臂之力。你在泸州查出是谁走漏消息给刘整的?”
吕文德说:“我派人仔细审了刘整的亲信和手下,据可靠的说法是,刘整曾经到重庆参加过冉璞的葬礼,回来以后才开始策划投降的事情,可能是在葬礼上被人煽动了。”
贾似道回忆了一下,说:“冉璞?做过合州通判又辞官的那个?”
吕文德说:“相公好记性,他是余玠的手下,自从余玠死后就对朝廷非常不满。”
贾似道皱了眉头说:“刘整私底下和这种人有交往,还能让他做太守?在葬礼上他跟哪些人交往过?”
吕文德说:“我也派人一一查过了,那些都是冉璞的旧友,没有做官的。只有一个人是从外地去重庆的,不过那人已经离开。”
贾似道想了一会儿,说:“继续追查,前几年你做四川制置使的时候,不是说那些福建人里面有冉璞的旧友吗?那些人到过你的军营,会不会认识刘整?”
吕文德似乎才惊醒过来,说:“相公这么一说点醒了我,我再叫人仔细查查。”
贾似道说:“蛊惑人心的人只需费些口舌,就能让大宋损失数以千计的人马,这种人必须严惩。”
阿拉木特山上,城堡里的一间房间,十九岁的李元正在跟穆罕默德谈话。
“谢赫,你说那些人的死都是安拉已经安排好的命运,那我们刺杀他们,也是安拉安排好的吗?”李元问。
“你可以这么想。我们是替安拉完成他的安排。”穆罕默德回答。
“我如果不想做这件事情呢?或者我失败了呢?难道我不能决定我的行动了?”李元问到。
穆罕默德笑了笑,说到:“法哈德,人掉到水里面要是浮不起来,他必会淹死,这个就是安拉的安排。人有选择怎样浮起来的自由,而没有沉下水里却不会淹死的自由。”
李元说:“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注定要死,但是我有不去完成安拉安排的自由?”
穆罕默德严肃起来,说:“人的灵魂也属于安拉。那些违背了安拉的人,等待他们的是火地狱。我们的使命就是尽全力替安拉完成他的安排。你不做,会有其他人去做。你要决定不去完成安拉安排,那么你也要承担后果。”
李元问:“我懂了,但是怎么才能辨清哪些是安拉的安排?”
穆罕默德说:“学习,法哈德,多学习古兰经和伊斯玛里的圣训。我们只能去信仰顺从安拉。而其他人,不管在世上地位多显赫,要是他违背了安拉,我们就可以去反抗。”
……
穆罕默德在房间里翻出玉像,对李元说:“法哈德,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在伊斯玛里不能拜偶像,我就把它收起来了,现在还给你。虽然你是唐人的后代,但我一直把你当做是自己的儿子……”
……
萨伊德那深深的目光盯着李元,狠狠地说到:“就是谢赫下命令处死你的爸妈,你还听他的?”
李元使劲摇了摇头,想把那个满嘴谎话的萨伊德从脑袋里赶走。
这时候郑小奕突然从床上起来,冲到马桶前“哇呕”地呕吐起来。吐完后,她擦了擦嘴边的脏污和头上的汗,准备上床继续睡,见到李元站在身后,低声说:“吓了我一跳,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李元问:“你怎么了,看你这些天没什么精神,病了吗?”
郑小奕摇摇头,坐到床边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华仔,回头对李元说:“唐家子,我有身孕了。”
李元没有听懂:“神晕?”
郑小奕说:“我肚子里有孩子了。”
李元高兴地说:“太好了,以后华仔就有弟弟了!”
郑小奕却毫无高兴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说:“上船以前,我的月事一直没有来,我找熙文问过算日子的方法。停了月事之前的那个月,你因为受了重伤,我们没有同床……”
李元的表情有些僵硬了,说:“你的意思是那次……?”
郑小奕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低声说:“孩子生出来你也会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还不如现在就告诉你。”
李元脸上表情从不相信到愤怒又到痛苦转换着,他低头骂了几句,拉开门走了出去。
郑小奕小声喊到:“唐家子!”
李元没回头,说:“我一个人呆一会!”
现在是六月初,清晨气温很舒适,这时候天边已经微微露出光亮,海面上晨雾渐渐变淡。李元走上甲板,对着无边的大海在发呆。
“以后我和你天天去瓦舍,隔一天去一次浴堂。”
“不要脸,谁和你去啊。”郑小奕白了李元一眼。
“要不开一家浴堂,你做头家娘?”
“你讨厌!”
……
“……我们生了好几个孩子,你给他们取名字叫郑一,郑二,郑三。”
郑小奕笑了:“那是你汉字没学好,别赖我。”
李元说:“是吗?你怎么取名字?”
郑小奕看着李元,问:“你是说以后孩子都姓郑吗?”
李元说:“是啊,孩子叫唐家子一,唐家子二,听起来有些奇怪。”
郑小奕扑过去抱住李元,笑到:“你是唐家子元。”
一转眼,萨伊德狠狠挥起一拳,将郑小奕打翻在地。他扯破了她的裙子,压在她的身上用力地抽动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李元的心像是被人用力抓了一把。
“有海寇,有海寇!”头顶上瞭望台的喊声和锣声惊醒了李元,他顺着声音抬头看到船桅上瞭望的船员指着西面。
李元跑到另一边仔细一看,果然在西面不远处海面有几艘船快速朝这个方向驶来,有两艘是体型较小的二桅帆船,船侧带着浆,另外有一艘和大同号几乎一样长的三桅大船,这船头装着尖锐的撞角,船体尖瘦,船侧也有数根巨大的浆。
李元立刻跑去官厅①通知安梦彪。接着打开自己住的舱门,郑小奕还坐在床前,脸上有好几道泪痕。李元说到:“有海寇,你们锁紧舱门,不要开门!”一边说,一边找出装着匕首的刀鞘,紧接着跑出了门。
在头仂的门口,安梦彪大声喊到:“甲队的拿弩,乙队拿朴刀,阿标,你找几个打先锋的穿甲!”
“快,找几个人去日月房②把猛火油柜抬下甲板!”船舱里船员都是刚被惊醒,匆匆准备战斗。
“船客不要看热闹,都回去!”李元大喊着,看热闹的船客和要冲上甲板的船员挤在过道里,一片混乱。
等安梦彪好不容易集结好船员,上了甲板分成战斗队伍时候,海寇的旗舰已经侧过船身,铁钩搭上了大同号的侧板,二十多个手持弩弓和长枪的海寇已经鱼贯跳船过来。船的另外一边侧板也搭上了几个铁钩,双桅船上的海寇正攀着绳梯上来。
李元向外冲去,几个披着皮甲的紧跟其后。“嗖……嗖!”“啪,啪……”有两个人身上腿上中了箭,还有几根弩箭钉在旁边的桅杆和侧板上。
安梦彪见状,急得大喊撤退,众人拖起受伤船员下甲板。封好所有甲板门以后,安梦彪派弩手在楼梯旁戒备。阿雄急切地问到:“纲首,现在怎么办?”
安梦彪不快地说:“别吵了,现在我们这么多刀弩守着垛房,他们要是硬闯必死无疑。海寇无非是求财,哪个愿意拿命来换,我们等他们知难而退。”
让人把受伤的两人抬到船舱里面去以后,安梦彪对其他拿刀的船员说:“要是海寇敢闯进来,砍掉他们的腿!”
甲板门外有咚咚咚的跑动声音和喊叫声,过了一会儿,甲板上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有人在上面砸门,随着“哐!哐!哐!”几声巨响,头顶上的门被凿穿了一个洞。楼梯下的人举起弩瞄准那个洞,只要有人下来就立刻发射。
过了好一会儿,甲板上并没有人下来,甲板下的人不敢松懈,安梦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已经破碎的门。
突然,从洞口扔下来几个带着点燃绳头的纸球,纸球咕噜噜滚下楼梯,随着几声闷响,纸球爆开,里面的火药点燃了纸球包裹着的东西,散发出浓浓的刺鼻烟雾。
守在楼梯边的船员一个个都被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根本呼吸不了。大家都往船舱里面跑,可是浓烟很快就弥漫了整个船舱过道。
唐兴让手下继续往下扔毒烟球,浓烟从洞口不断冒出。过了一会儿,他叫刀手把从船舱里逃出来的人捆起来。
“哪个是纲首?”唐兴问这些俘虏们,众人看向安梦彪。
唐兴叫人把安梦彪带过来,说:“你把副纲首,杂事③,部领,火长④,梢工⑤找出来。”
安梦彪强做镇定,看了一圈甲板上的人,把他们叫了出来。转身对唐兴叉手说到:“好汉,你们要财尽管拿去,别害了人命。”
唐兴指着另外一侧说:“你的人伤了我两个弟兄怎么算?”
安梦彪顺着看去,有几个人正在把两个受了伤的海寇搬到大船上,他心里暗暗叫苦,问到:“那个人呢?”
唐兴冷笑了一下,说:“死了。”
安梦彪大吃了一惊,问:“那尸首呢?”
唐兴不耐烦地回答:“扔海里了。”转头看甲板下冒出的烟雾已经渐渐变淡,对手下的人说:“把他们带上,仔细搜一遍船舱和船楼。”
几个壮汉押着火长、梢工几个人下了甲板,后面跟着几个拿弩弓和长枪的海寇。另外几个海寇押着安梦彪往船尾的船楼走去。
①官厅船长等高级船员的船舱
②日月房后甲板上的房子,供船工观望,掌舵,控制帆
③杂事协助船长管理船上杂务的人
④火长为船舶导航的人
⑤梢工掌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