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程玉判了吗?”孙公诚问白林。
“还没有,你放心吧,这是铁案,他逃不了的。退一万步说,他就算逃得过坐牢,这尉司是再也留不了的了。你准备怎么谢我?”白林拿了一块冰镇西瓜放到口里,笑咪咪地问孙公诚。
孙公诚也笑了,说:“白林兄,你那计谋厉害,在下佩服佩服。”
白林笑着说:“呵呵,我早跟你说过,谁不认识几个临安的朝官啊。那些读书人啊,整起人来比我们厉害多了。不说这些,今天叫你来,是约了一个朋友,他刚从倭国回来,我打算跟他谈谈合作的事情。”
孙公诚说:“那太好了,蒲老丈同意开通去倭国的航路了啊?”
白林说:“人老了就是顽固,我跟他讲了好久。还好那朋友他也熟悉,这才同意我跟他谈合作。”
两人正聊着天,家中仆人通报安梦彪已经到了。
白林热情地跟安梦彪叉手问好:“亮哥,恭喜啊,第一次去倭国就顺顺当当的。”
安梦彪笑着回礼,说:“托你的福,有惊无险。”
白林听不出这话里有话,说:“你太客气了,听说倭国周围的黑潮很险,你能顺利通过,不简单啊。”
安梦彪笑了笑,说:“呵呵,还好妈祖保佑,要不然刚出泉州就被抓了。”
白林好奇地问:“哦,怎么回事?”
安梦彪反问到:“你不知道?那时候有人想害我,向官府诬告我们带泄。”他边说边盯着白林,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白林惊讶地说:“呀,还有这种事?那后来怎么样了?”似乎一点也不知道。
要不他确实跟这件事情无关,要不就是他太会演戏了。安梦彪心里转了几道,叹了口气说:“已经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旁边这位是?”
白林笑着介绍起来:“这位是孙员外,跟我一起做放保的生意。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起的安二哥,以前跟我大人一起征过海寇。”
孙公诚叉手说:“早听说过亮哥能文能武,鄙人一直都想结识,这次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安梦彪笑着说:“哈哈哈,孙员外误会了。鄙人书是读过几本,打架就根本不行。”
孙公诚也笑了,说:“读书人也能领军打仗啊,你看贾相公不是一样能击败那些号称天下无敌的鞑靼军吗?”
白林不想把话题扯到蒙古人那里,连忙说:“天这么热,先吃些水果。”安梦彪坐下后,白林说:“亮哥,这次约你见面,是想谈一谈生意。”
安梦彪早已料到,他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哦?有什么生意照顾我?”
白林把他和孙公诚的押地放保做法大概跟安梦彪讲了一遍,说:“要是你能加入我的船队,帮我走北边那条路,海商们每年夏天从南洋回来后,还能到一次倭国。秋天回来又能赶上冬天去南洋。这万宝行你以前也帮过忙,到时候放保的利我们一起分享嘛。”
安梦彪仔细听完,微笑着说:“大同号要是加入了你们蒲家,以后行船的利就要跟你分,不划算啊。”
白林说:“亮哥,说句不好听的,这次你凭着一艘船能顺利从倭国来回,那是运气好。要是加入蒲家的船队,海里遇到什么险情,大家能有个照应。而且以后要是你不想亲自出海了,蒲家还能找个纲首替你行船,你是躺在床上就能收到行船和放保的利啊。”
安梦彪说:“放保?不会让我像安平社那样收烂账吧?”
孙公诚说:“亮哥放心,我们只受押田厝放保,不会麻烦你。”
安梦彪想了一下,笑着说:“要是那些船客们的货被海寇抢了,岂不是押的田地都要被你收了?”
孙公诚说:“要是船客还得起保,当然不会收。要是船队里有像亮哥这样的人坐镇,海寇哪里敢放肆?”
安梦彪笑了笑,又问到:“要是大同号加入蒲家,这利怎么分?”
白林说:“亮哥是自己人,我就给个最好的价。你自己当纲首,行船的利你七我三,我派人当纲首,那就你三我七。放保的利你可以拿一成。”
安梦彪点点头,说:“我懂了,不过这船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回去跟李元商量一下。”
李元下了船以后,回住处交代了一下,就叫了辆车往程玉的住所赶去。
程妙常打开门,见到是李元,楞了一下,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李大哥,你怎么来了。唉,家里乱得很,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李元说:“弟妹,听说程玉出了事,我刚从临安回来就过来了。”
程妙常点点头,说:“李大哥你里面坐。”
李元到屋里坐下,程妙常去烧水泡茶。程玉的女儿走过来,看着李元喊到:“李李……”
李元笑道:“诶,你好啊,还认得我啊?”
小女孩笑着说:“李李……”
“你来干什么?”程玉从房间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地问到。
李元抬头,只见程玉神情憔悴,面庞瘦削,他站起来问到:“程玉,你怎么样了?”
程玉哼了一声,低头对女儿说:“找你娘去。”小女孩听话地走开了。
程玉坐在椅子上,对着里面喊到:“怎么还不上茶?”
程妙常面无表情地端出来茶具,放到程玉旁边的桌子上,对李元微微笑了一下,转头回里屋了。
程玉喝了一口茶,看着李元,慢慢地说到:“我的事情你知道了?消息挺灵的。你跟着那个蒲寿庚,这一趟赚了不少吧。”
李元摇摇头,说:“程玉,你误会了……”
程玉打断李元的话,说:“李元,你就别再把我当傻瓜了。现在我已经被尉司除了名,什么都不是了。你隐瞒我的事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好让我做个明白人。”
李元看着程玉,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两年前刺杀市舶司官人的是我。”
程玉愣了一会儿,接着笑了起来,他笑了好久才停下来,说:“是啊,这一切都说得通了,你们安平会就是帮蒲寿庚做这些杀人买卖的。”他又想了一会儿,说:“那胡辛的死呢?”
李元摇摇头,说:“我虽然是做杀人买卖的,但是绝不会替莫古儿人做事。”
程玉冷笑了一下,说:“可是你的头家,那个姓蒲的就不好说了。”
李元说:“这船是我和亮哥自己的生意,跟蒲寿庚没有关系。”
程玉说:“没关系?我的事情你一回来就知道,不是他告诉你的吗?”
李元说:“我是从黄镛那里知道的。本来准备在临安多住几天,知道你的事情以后就赶回来了。”
这时候程妙常从里屋走了出来,对着程玉说:“程玉,你都除了名,还想着那些事干什么?人家蒲寿庚是泉州第一富商,你跟他斗这个气有什么意思?也不为我和女儿想想吗?”
程玉说:“你就想着钱,要不是你贪心,我能落到如此下场?”
程妙常生气地说:“我想着钱又怎样了,就你整天嘴里说着为了大宋,倒是先把我们母女照顾好啊。”
程玉摇头说:“女人见识就是短。李元的老家被蒙古人侵占后,不管男女老少都被屠杀光了。要是真到那个时候,你家里照顾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程妙常讥讽道:“呵呵,蒙古人没来我们倒是先饿死了。”
李元赶忙打圆场,说:“弟妹,我这次来也想谈一下这个事。程玉,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跟我一起行船做海商怎么样?做海商虽然不比做官稳当,但是胜在可以自由,而且利也不错。”
李元这话一出,程玉两夫妻都安静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程玉说:“我对行船什么的一点都不会。”
李元说:“谁都不是一开始就会的,以你的能力必能做得好。”
程玉说:“要是你的船跟蒲寿庚那家人有关系,我绝不会去。”
李元说:“你放心,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们刚出海的时候不是被水军查了吗,要是他的船,哪里会有这样的状况。”
程玉眼神闪烁了一下,他顿了一会儿,想开口又停下来。李元看到他那古怪的表情,问到:“你怎么了?”
程玉沉默了一会,说:“李元,你对我隐瞒了刺杀的事情,我对你也有隐瞒。那次查私运,其实是我找李提辖一起演的戏。”见到李元一脸诧异,程玉补充到:“我怀疑蒲寿庚跟胡辛的死有关系,但是他的势力太强大了,没有确凿证据不好去查。我想到你和蒲寿庚的关系好,因此想了那个方法卖给你一个面子。”
李元看着程玉,摇摇头说:“好吧,那算你和我扯平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你答应跟我一起行船吗?”
程玉回头看了看程妙常。
李元笑着说:“弟妹怎么看?”
程妙常犹豫了一下,说:“李大哥,你愿意帮我们家,我很感激。只是程玉这一出去就好几个月……”
李元说:“你也可以一起上船啊,有些海商就是以船为家。”
程妙常摇头说:“我怕水,而且我怀孕了也不方便出海……李大哥,你们男人在海上要待好几个月,岂不无聊?”
李元说:“船上的事情多,也热闹,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程玉对着李元苦笑着说:“她是怕我到别的地方找小姐。”
程妙常生气地对李元说:“你看看他这人,明明是担心他安全,却这样说我,真是好心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