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嘴中冒了几口水,呛醒了过来。
只见旁边躺着小涵,湿漉漉的头发凌乱的粘在白皙的容间。
他慌乱把手与她鼻底一探,见她气息平顺有序,这才心安。
“对不起!”
陆清闻音看去,玉嫣正跪坐在离自己十余步的一块青石上,双眼注视着平静的河面。
小涵呛了几声,也醒转了过来。
“活下去,我会保护你。”
“小姐,不要留下奴婢孤零零一个,奴婢好害怕。”小涵说着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陆清来到她的身边,注视着她生无可恋的双瞳。
“活着,你的亲人才会安息,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努力的活着。”
他向她伸着双手,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俏首微抬,注视着他那双热诚的眼睛。在这一瞬,仿佛漆黑的寒夜中又亮起了一抹暗淡的光。
他微微一笑。
“相信我!”
她将手交给了他。
二人双手相接,四目相对。
暖风轻浮,昙花若雪,一片又一片的落在了彼此的身上。
“恩公,小姐已经许配了人家。”
玉嫣忙将手缩了回去,将头转了过去,转身泪落成河。
陆清微微一笑,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恩公,你可以带小姐到王家庄吗?”
陆清微微一笑,点点头。
“表少爷是小姐的未婚夫,表少爷一定会收留小姐吧!?”
小涵沉着眉头,看着陆清。
陆清微微一笑,点点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表少爷一定不会嫌弃小姐,表少爷一定会娶小姐!”
陆清微微一笑,点点头。
小涵眉头一下子舒展了开。
“奴婢替小姐谢公子了。”小涵对陆清行了一礼,转身对着玉嫣开心的说道:“小姐,我们快去投奔表少爷,天要下雨了。”
阴云裹天,零零散散的落着雨滴,三人在蜿蜒崎岖的荒野小道上行了两个多时辰。
“小姐!到了!到了!”
小涵指着山下的村落开心的叫了起来。
三人一进村子,村民纷纷进了屋子,接二连三的都把门掩了。
五年前玉嫣与王家少爷订婚那日,小涵曾随着柳老爷来过。
凭着一点记忆,小涵领着二人在村内几经周转,终于来到了王府门前。
“咚咚咚......”
小涵敲起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表少爷在吗?表少爷在吗?”
过了半刻,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个灰袍老叟从门缝中探出了头。
“少爷半月前被反贼抓去了台湾,府内没人,走吧!快走吧!不要再来了。”老叟挥着衣袖不耐烦的说道。
玉嫣向着老叟行了一礼。
“烦劳老伯与舅父通禀一声,侄女玉嫣在门前候着。”
老叟闻言点连连点头。
“是是是,原来是少夫人大驾光临,烦请少夫人稍待片刻,老奴与老爷和少爷回禀一声。”
过了半尚,大门咯吱一声又开了。
“少夫人快请,老爷和少爷在大堂候着!”老叟弓腰说道。
一入大堂,只见一老一少正坐当堂。
老者五十稍过,在椅间闭目养神,
少者二十出头,从玉嫣一进门便目光不离她半分,几经抬手欲言又止。
玉嫣与老者行了一礼。
“侄女见过舅父。”
小涵也随了一礼。
“奴婢见过表老爷,表少爷。”
“嗯,玉儿怎么来了?令尊可好?”
老者闭着眼睛,腔调拉的很长,与其说是问安,倒更像是审问。
“柳家庄全村被......”小涵哭了起来。“是这位公子救了小姐。”
老者一下从椅上惊立了起来。
“什么?当真?”
玉嫣含泪点了点头。
“管家,给小姐收拾房间。”老者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沉了下来。“玉儿先下去休息。”
那少爷闻言色眯眯的从椅间起身,欲要向玉嫣而去。老者余光一扫,他又默默的退回了椅间。
老者打量了陆清半许,拱手笑道:“这么说,少侠定是武艺高强了?”
经历刚才的情景,陆清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一股无名之火重重的压在了心头。见老者这么恭敬的一问,燃的更烈了,他气冲冲转身便走。
“大侠?大侠?大侠?”老者慌忙追了出来。
那少爷也一瘸一拐的跟了来,刚到门口就被门槛一绊,趴在了地上。
陆清三五并二出了大门,脑海中又浮现出玉嫣那双楚楚可怜的泪眼,遂就停了下来。
“大侠留步,大侠大驾光临寒舍,老朽王仁失礼了,失礼了。”
王仁拱手连连向着陆清拜了起来。
“什么事?”陆清没好气的回道。
“鄙庄的护院前些日子不见了,还望大侠......”王仁连连拜道。
“你想怎样?”
“若大侠能够屈身鄙庄,老朽感激不尽,小庄还算富裕,一定不会亏待大侠。”
陆清虽然怒火压心,看见这老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步半步就能跨离这里。
可一想到自己对玉嫣的承诺,脚步便再也迈不开了。
少爷一瘸一拐领着陆清在长廊间穿行,满脸的不情愿。
“就这间了,自便!”
少爷一甩袖转头就走。
陆清推开了门,屋内盛设光鲜。檀木大床,红木桌椅,满架的古玩瓷器,看的出是一间上房。
他躺在了软软的床上,满脑子都是玉嫣那张柳眉泪眼。
忽然,死寂的村内战马嘶鸣,鸡飞狗叫,哭喊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陆清一下子跃床而起,扒门而出。
“砰!”
大门一声巨晌,两片朱红的门扇豁然倒地。
“歘歘歘歘……”
二三十名身着重甲的清军破门而入。
王仁领着全家老小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
清军手持长枪将他们围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位全副武装的黄铠老将骑着马行了进来。
“此乃镶黄旗校骑将军图德图大人,还不快叩头!”牵马的清兵喝道。
王仁闻言,咚咚咚的将脑门叩的直冒血。
图德扫视着人群,突然把目光停在了雨嫣身上。
王仁一边咚着脑门一边偷瞄着图德。
“紫衣服那个,抬起头来!”牵马的清兵叫道。
图德目光在玉嫣身间打量了起来,满意的点点头。
“把那个反贼抓起来!”牵马的清兵喊道。
两个清兵遂就歘歘歘的向玉嫣跑去。
“图大人!图大人!”王仁头偷瞄着图德唤道。
一把刀瞬间架到了王仁的脖子上。
王仁吓得直哆嗦。“图大人,这位小姐并非汉人。”
“嗯?”
“这位小姐是旗人,正黄旗纳兰一族。”王仁说道。
“退下!”图德说道。“起来说话!”
王仁闻言见状,心下大喜,如死得生。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回禀图大人,这位纳兰小姐是十六年前一位纳兰老爷托付给小人的。”王仁说着拿袖子是起了眼睛。“可怜纳兰老爷一病不起,在小人府中......”王仁连连抽泣了起来。
“噢?原来是这样!”图德打量着玉嫣。“纳兰小姐快请起,老夫失礼了!”说着跃下马已经行至玉嫣身前。
“哎!可怜纳兰小姐出生高贵,我等汉人怎能配得上,至今未婚配。”
图德面露悦色,在玉嫣身间打量着。
“当真?”
王仁偷瞄着图德。
“纳兰小姐出身金贵,怕只有将军这般英雄人物才配得起呐!”王仁叹了一口气。“哎!可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像图大人这般出身金贵的英雄呐!”
图德哈哈大笑了起来,将王仁扶了起来。
“尊下怎么称呼!”
“不敢,不敢!小人王仁。”
“原来是王员外,抚养我旗人子女十六年,辛苦了。”图德拍了拍王仁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笑道。“老夫唐突,王员外见谅。”
“哎!小人活不了几天了,唯一的遗憾就是纳兰小姐的婚事!”王仁拿袖子拭着眼睛哀声说道。
“哈哈哈!这个好办!”图德一挥手,满院子的清军歘歘歘的全出了府门。
牵马的清兵附身贴着图德的耳朵小说道:“大人三思,这蛮荒之地怎会有我旗人女子,还是位高权重的正黄旗纳兰一族......”
图德瞪了他一眼,清兵不敢再说下去。
日去夜归,芍药绽放,秋雨点点粒粒落个不停,将洁白的花瓣一片又一片打落在地。泥水正一点又一点的溅在洁白的花瓣上,缓缓的将她掩埋。
陆清在秋雨中左右挥剑,却使不出任何招式。
大堂之内,王仁闭目正坐中堂。
“爹!表妹可是我的......我的未婚妻......”
“秀儿!你过来!”王仁低声唤道。
王秀不情愿的走到了王仁身边。
“啪!”
王仁一巴掌狠狠的把儿子打倒在地。
“混账!时逢乱世,我等都自身难保了,你还不忘贪图美色!”王仁指着儿子厉声骂道。“就是仙子,你也要弃喽!”
王秀大气也不敢出,灰溜溜的爬出了门。
“哼!本少爷非得到你不可,一次也行!哼!”王秀一脸愤怒自言自语。
“回来!”
王秀又爬回了大堂,笑嘻嘻问道:“爹还有什么事吩咐孩儿?”
“起来!”王仁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给那个小丫鬟做一顿好的,她知道的太多!”
“是!是!是!”
“还有,今夜你亲自带重礼亲自去图大人营房,将你的婚服也一并带上,对他说明日是个千载难逢的黄道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