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金鸣收兵之后,葛怀敏算是轻松了不少,原本要是他自己,面对此刻这么困兽的境地,可能早就支撑不住,如果不是蓝弋二人的筹谋,自己……接下来的,他不敢去想象。
只是,一战之后虽然士气上提升了不少,但是劣势依然没有改变,至于蓝弋到底要如何应对,接下来李元昊的疯狂攻击,他却一点想法也没有。
可是,让大家意外的是,以往睚眦必报的李元昊,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居然安静了下来,原本以为的报复却迟迟没有来。
他们都猜错了,李元昊第二天没有任何要进攻的的意思,而是不断的在修建和坚固他现在原有的攻势,那意思好像是一种无形的示威。
他要告诉,想碾压他智商的宋人,他学聪明了,我不和你们斤斤计较,我就围我的城,把你们活活困死,看你们没有水了,还能坚持多久。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聪明一会的李元昊,却不知道,自己这次又是自作聪明了,如果没有蓝弋,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合情又合理的,可是蓝弋就是这个意外,让他的顾全大局,比拼消耗等等之类的想法,成了自己的幻觉。
而,他自己真正要面临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看样子,今天是不会来了。”种世衡与蓝弋站在城头,望着对面还在苦哈哈,修建栅栏的西夏兵们。
“如果,不是咱们及时赶到,就凭单耗这一点,葛怀敏和这一寨子的军民们就要全部完蛋,李元昊此人,当日曹玮不见其人,单凭他的一张画像,就说过,此人真英物也。”
“他比之曹操又如何?”
种世衡摇了摇头,道:“曹公何等人物,大郎你高看他了。”
“李元昊也是一代枭雄!”蓝弋又接着说道:“可观的来讲,李元昊有今天这样的规模,是个奇迹。”
“西夏的人口,全部加起来还不足二百万,可能连我朝一个大省的人口都比他全国的多,西夏积贫,却每次都能发动如此规模的战斗,让咱们的朝廷苦不堪言,至今只能龟缩,连一片西夏的土地都为争夺到一块,反过来,只是防御就已经拖的财政气喘吁吁,民不聊生。”
种世衡点头道:“不得不承认,李元昊咱们的这个对手,是个厉害的人物。”
“他要是莽撞一些倒合了咱们的心意,可是眼下他对咱们视若无睹,倒让我担心起来。”
种世衡盯着下面,看着穿梭的西夏兵,忙碌的声音,道:“葛怀敏从其他寨砦抽掉的兵力,全部在这里,如果对方不进攻,我们这城中的几万人,简直就是形同虚设,他这样耗着我们,其他地方可就危险了。”
“我担心的也正是这点,马上就要进入冬季了,你也知道,西夏境内人民过的什么日子,这几年李元昊频频征调壮丁,打仗又死了这么多的人,为了这一仗,几乎将就是举全国之力,之前从其他城抢夺的物资,根本也是杯水车薪,为了后勤补给,他还会像其它寨砦发起进攻。”
种世衡眉头一蹙:“养马城在镇戎寨的西侧,瓦亭寨的西北方向。在镇戎寨附近算是一个规模较小的寨子,本来里面仅驻扎着七八百宋军,现在被葛怀敏一抽调,仅剩下四百来人,正好是一营兵力。不需要半天,养马城便会被攻破。”
“狄青现在手中的兵力也是自顾不暇,看样子羊马城被破,李元昊是势在必得了。”
蓝弋又接着说道:“我更担心的是瓦亭寨,瓦亭一旦被破,便是渭州,渭州之后再无一座寨砦,整个泾源路的大门算是,八十几里路,对西夏人的骑兵来说,仅是两个时辰的路程,一旦此门被打开了,整个泾原路就象水煮一样。”
种世衡小心的看了蓝弋一眼,喃喃道:“不知,范公会如何应对。”
此刻渭州守将张济不安的看着范仲淹,却一句话也不敢说,羊马城被破,接下来很有可能就是瓦亭寨,瓦亭方面已经派人来请求支援,派去的人也去了,只是能不能守住,现在谁也不好说。
看着张济坐立不安的样子,范仲淹只说了一句:“你将渭州守好,政务处理妥当,才是你的本职。”就又将他打发了出来。
而自己写给朝廷的折子,里面详细的阐述了自己的计划,希望得到朝廷的支持,而韩琦那边,也已经开始了行动。
如果等朝廷真正的旨意下来,很多事情就已经错过了关键时刻,他只能先斩后奏了,不过还好,韩琦是个有胆量的人。
二人一拍即合,从前方传来的战报,蓝弋他们应该已经将定川寨的情况稳住,顺利的牵制住了李元昊的一部分军力,那么韩琦也该行动了。
这边的韩琦也如与范仲淹所约,开始调动军队,相比其他路,他秦凤路上的兵力相对要少了一些,但是也抽调出了4万人马,几乎是他全部的军力。
他能倾囊相助,这一点范仲淹也不曾想到,韩琦将人马兵分两路,一路由自己亲自率领,一部分由他的大将,朝天圣寨奔去。
这一军,却不是去救彭阳城的,而是经北葫芦川,进入高平寨,彻底切断西夏军队的归路。
而派去王沿那边的杨文广也传回消息,王沿虽然才能平庸,但是也愿意借兵两万支援,这两万人由杨文广带领,直接从庆州进入原州,在此从原州进入彭阳城,从东面钳制住西夏军队,徐徐逼向镇戎寨。
这样一来便形成了对西夏大军的合围!
而朝堂中,赵祯从开始接到奏报以后,心情就十分不好,又不好太给底下的大臣给脸色,没办法,自食恶果,葛怀敏是他自己选的,也是他亲自认命去西北主持军务的,这个锅,怎么甩也甩不到别人身上。
晏殊出列道:“陛下,范仲淹想将西夏主力吸引到泾原路,以此求来的战机,臣以为太冒险了。”
赵祯揉了揉太阳穴道:“晏卿,那你说险在何处?”
“西夏多骑兵,往往能举国前来,而臣纵观泾原、环庆、秦凤三路调动的兵力不会超过十万人,又是分散在各处,容易被敌人利用速度优势,各个击破。然而,一旦渭州被破,前方将士士气沮丧,兵力本又不及对方,随之大败便会到来。又因为会战,秦凤与环庆路兵力一起集中到泾原路上。假如泾原路大败,环庆与秦凤路也没有兵力可用,西夏若此时,在乘胜追击,一举将战事扩大,很可能整个西北都要丢失。自然,胜固然喜之,败后果不堪设想。”
赵祯一听,便听到了晏殊的话外之音,这是明着说西北的事,暗里指范仲淹是拿整个西北,甚至国家的命运在赌博呢。
晏殊的一番说辞,倒是颇得大多数大朝臣的心,他话音刚落,就赢得一片附和声。至少他们一致认为,渭州如今情况十分危急。
这时,富弼从下首站出来,说道:“臣也有一本要奏。”
“奏来。”
“臣以为晏相老眼昏花,是真的老糊涂了。”
晏殊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他就不明白了,自己当初眼是不是瞎了,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赵祯也蹙眉头,沉声道:“有本就奏。”
他头都快炸了,不想听他们吵架。
“陛下,敌人远道而来,贼寇之境又极其贫苦,缺少粮帛,也调动不了多少物资。此乃重创元昊,一求西北和平大好时机。陛下,臣想问那些叫着闭门不出的大人们,难道我朝几十万大军驻扎在西北,一年耗费国家几千万缗钱帛,仅是防守,仅是各自为战吗?”
富弼这么一问,倒是让那些小声议论之声压了下去。
他又接着说道:“我看,那些站出来阻挡的人,是身居中枢久了,脑子笨了,眼界短了,能力差了。使国家败创如此,又看到西北诸臣有胆有识,嫉妒功劳所言。”
他这些话说到了赵祯的心里。
好在,西北还有范仲淹和韩琦这两个妥帖的人在,要不然,如果定川寨真的败的一塌涂地的话,他这个脸,要搁到那里去?
所以,范仲淹奏折中所提的要求,赵祯一看,无非就是希望西北四路都对他支援,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也在不顾有人说些什么,立马就让人拟了旨意,发了下去。
只要是去打西夏人,什么越不越界的,朕说了,保住泾源路,其他家长理短的就不要来告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