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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未雨绸缪

天定录 温毅阳 3115 2024-07-06 15:33

  从进武副尉直接晋升为从九品小使臣,相当于前世的初级士官破格提干,这可是质的飞跃,在战时尚且不大容易实现,更别说是和平时期了,但刘光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此事就算成了,不过,前提是吴益得有命活着。

  反观刘光世这个人,别的长处不见经传,惟独笼络人心算是有两把刷子,概括总结一下他的治军之道,不外乎四个字:赏重罚轻——意思就是只要有功,不惜滥用官爵银帛予以重重恩赏,既便犯了错,也只是微惩薄戒,稍稍意思意思,或者干脆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总而言之就一个原则:慷朝廷之慨,卖自家人情。

  这种利你惠我坑官家的做法,自然深受游寇、盗匪、军贼之流的喜爱,是以振臂一呼,奔入麾下者如过江之鲤,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拥趸基础,朝廷才不得不利用他的影响力稳定军心,后来更以此为由头,封赠“和众辅国功臣”的荣誉称号。

  现如今当面使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招,明摆着是让刽子吴心甘情愿替他挡刀,可惜这次用错了对象,两世为人的吴益有着独立的思维和判断,对于任何煽动他人奋不顾身慷慨赴死的行为,都保持高度的警惕,然则警惕归警惕,就目前这种情况,很难找到自救自保的机会。

  他从刘光世的书房里出来之后,立马就被两个家仆带到内府偏宅的俳优院。

  刘光世蓄养的这些俳优,既有歌伎,也有舞伎,还有一些滑稽可笑的傀儡,这些人大都来自太平军州乐营——之前虽然被朝廷依法取缔了,却正好给刘光世打开了方便之门,他以改籍为名,堂而皇之的将这些艺伎转入私人名下。

  吴益被一帮咯咯笑的风尘女流之辈围着,足足摆弄了半个时辰,完事之后对着铜镜一看,还真像刘光季说的那样,颔下粘上浓密的须髯,脸上勾勒出一道道沟壑似的抬头纹和法令纹,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如果再打肿脸充胖子,配上宽大的袍衫以及高冠东坡巾,那就更像养尊处优的刘少保了。

  吴益在俳优院整容的时候,刘光季也没闲着,他先让宅老刘富亲自跑一趟日更宅,知会花氏姐妹并准备新房,又派亲随去把管将靳寒和引战教头黄炳成找来,安排今晚的巡防事宜。

  说到巡防,布署在太平州城的部落军共有三将人马,其中有马钦的左翼第二将和张世安的右翼第三将,这两将都是骑卒步卒兼有,每月轮替,更戍于本州罗城内外,只有靳寒的亲兵第一将,清一色全是步卒,也只有他们长期屯驻在以少保府为中心的子城里,而以引战教头黄炳成代摄队官的百人牙兵队,则贴身负责刘光世的安全,算是嫡系中的嫡系了。

  此刻靳黄二人接到口谕,匆匆赶到少保府前院的管事房,只见刘光季闷声独坐在厅堂里,那张雀斑狭脸白得有点瘆人,似乎在强压着怒火。

  “敢问刘机幕,急召某将前来,不知有何事吩咐?”

  靳寒虽然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头,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拱手唱喏。

  紧随其后的黄炳成可就没那么生分了,他连招呼都没打,进屋之后急趋了几步,大剌剌的站到刘光季侧近。看那样子,俨然以心腹亲信自居,事实上他和刘光季是一道杠的连襟,相对于靳寒而言,的确不算是什么外人。

  “靳将军,”

  刘光季瞪着死鱼眼,直接开门见山道:“那个名叫花小朵的执事丫鬟,可是经由你手入府为婢的?”

  他刚刚获知消息,疑似齐英社女子的花小朵,突然不见了踪迹,这就意味着,刽子吴举告花氏姐妹企图谋刺之事,很有可能是真的,另外据知情人透露,那个贱婢好像与亲兵管将有什么瓜葛,由于事关重大,他当然要先找靳寒问个明白了。

  花小朵?她犯什么事了?

  靳寒顿感情况不妙,两只小豆眼飞快的转了转,急忙矢口否认道:“完全没有的事儿,刘机幕想必是误会了!”

  “花小朵走的是刽子吴的门路,对了,还有日更宅的那个小哑巴,据说刽子吴从她们二人身上捞了不少好处费。刽子吴虽是本军部曲,但此事跟某将没半点关系,刘机幕如若不信,某将可以当面与刽子吴和经管此事的宅老刘富对质!”

  情急之下,他把刽子吴和刘富两个人都出卖了,然而,正应了那句谚语:此地无银三百两,既然这事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何以知道得如此详尽?

  刘光季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了,不过,此刻刘富正在日更宅里忙活着洞房花烛夜的事儿,而刽子吴也正在乔装打扮准备以身赴死,这个节骨眼上既便明知有鬼,又怎么深追细究呢,只能留到秋后算帐了。

  “哦……原来如此啊。”

  他渐渐缓和了口气:“那贱婢既已不知所踪,姑且不予理会,然则吉凶未卜,今晚的巡防事宜,就要有劳靳将军亲力亲为了……”

  靳寒一边听他布置任务,一边抹着脑门的虚汗,暗自庆幸好歹躲过了眼前这关——他之所以如此紧张,不是因为花小朵和小阿花之事收了刽子吴的贿银,而是此前偷偷将李小宝安插进日更宅里。

  要知道,李小宝可是淮西转运判官韩琎的人,而韩琎这个背景复杂的宣司上僚,一直以来都在和顶头上司刘光世暗中叫板,这事儿几乎是淮西军中不公开的秘密,若是让刘光季知道眼皮子底下藏着韩琎的亲信,那还不立马炸了锅!

  凭心而论,靳寒压根儿不想在背后捅老刘家的马蜂窝,他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有关这件事情的起因,还得从他的胞兄靳赛说起。

  靳赛现如今是行营左护军选锋军统制,本军就驻屯在淮西首府庐州城外,因为粮饷不继的问题,经常与淮西转运判官韩琎当面交涉,一来二去两人就熟识了,前段时间选锋军内部吃空额之事突然被人举报到漕司,韩琎本来可以借题发挥将事情闹大,他没有这样做,而是以此为交换条件让靳赛帮个小忙,即是把李致虚的养子李信安排到太平州的部落军里,做刘光世的牙兵亲随。

  靳寒是亲兵第一将的管将,在日更宅的牙兵小队里安排一个大头军卒,自然易如反掌,但由于这件事牵涉到韩琎,弄不好会引火烧身,是以刚才的反应有点过敏,至于花小朵究竟是什么人,他不清楚也不太关心,倒是对刘光季刚刚布置的行动任务大惑不解。

  “敢问刘机幕,既然是让刽子吴冒充相公去试探花氏姐妹,为何还要在日更宅周围布署重兵?”

  在靳寒的意识里,完全没觉得一个节级偏校有多么重要,然而,按照刘光季的布署,除了在少保府周围警戒的百人牙兵队,还要再派遣在子城里夜巡的两队甲兵予以严密保护,并且让他这个管将亲自领兵带队,这是什么道理?再说了,刽子吴是何等样人,从来都是那小子瞪眼宰人,谁要是敢冲他下手,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不光是靳寒一肚子不解,就连以心腹自居的黄炳成也把狐疑的目光投向刘光季,他嘴上不说,心里可不是滋味儿。

  前几日在草市里砸齐英社场子的时候,刽子吴强行替花氏姐妹出头,害得他当众低头认怂,若是能借此机会除掉这个祸根,也算是一雪前耻了,为何还要动用重兵保护?

  “没别的原因,不过是赶巧了而已。”

  刘光季许是坐的久了,脊背有点发酸,他伸了个懒腰,继续轻描淡写道:“今日适逢月圆之夜,家兄说是要去太平湖赏景,你们就多派点人手,跟着去也就是了!”

  所谓的太平湖,原本是一个几十亩大小的鱼塘,当年刘光世在本地搞基建的时候,捎带手把它整成了既有孤岛柳堤又有画坊渔舟的风景小区,湖址就位于子城北门外不远的地方,与日更宅相距最多两三百米,相当于刘少保的一座私人后花园。

  事实上,刘光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说去太平湖赏景,其实做好了两手准备,那就是一旦发现花氏姐妹居心叵测,立即趁机将其党羽一网打尽,倘若只是误会,呵,春霄一刻值千金,总不能虚掷光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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