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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找对人很重要

天定录 温毅阳 3206 2024-07-06 15:33

  一场骤然而起的风波过后,围观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很快就四散而去了,混乱的街面上渐渐恢复了常态,市井的喧嚣和聒噪重又充斥于耳膜。

  吴益伫立在一家挂着羊头的生肉铺子门口,仰望着西方残红如血的晚霞,似乎有点魂不守舍,就连身后的香菇时不时用额头磨蹭他,好像都没有察觉出来。

  “哎,刽子吴!”

  韩诚见他半天不言语,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又犯病了?”

  吴益这才醒过神来,回过头笑了笑道:“没错啊,老毛病又犯了,你有好办法医治吗?”

  这本是一句诸如“我有病你有药吗”这样的玩笑话,不料韩诚似乎认真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唉,你要是早来半个时辰就好了。”

  吴益听他话里有话,脱口而出道:“此话何意?”

  “此地几年前来了一个江湖方士,擅长医治各种疑难杂症,你这个失忆之患,若是能让他瞧上一瞧,兴许能手到病除,可惜啊,此人刚刚被乱刀劈烂了脑袋,凶犯虽已缉拿归案,斯人已逝,说什么都晚了。”

  韩诚说到最后,声音忽然低沉下来,他下意识的扶了扶额头上的软脚幞头,国字型红脸膛上的肌肉也时不时的抖动一下,看上去神态很不自然——此前接到本地寨民报案,他领着几个巡检士卒勘察过凶杀现场,那幕血淋淋的场景,直到现在想起来,仍感觉心有余悸。

  “杀人者莫非是刚才那个赤膊大汉?”

  吴益正想探知此人跟齐英社有没有瓜葛,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来了兴致。

  “没错,正是此人。”

  韩诚慢慢强迫自己从心理阴影里走出来,点着头道:“这条汉子是临江水寨本地人氏,富甲一方的商贾人家子弟,子承父业之后,常年在江上跑船做回易,据说前年新购置了一条大海船,翻越重洋到蓬莱诸界去榷货,今日刚回到家,就发生了不幸之事……”

  据他所说,行凶之人今年只有二十出头,家中有一个半老徐娘的寡母,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在儿子去海外做生意的这段时间里,偷偷与一巧舌如簧的江湖方士好上了,两人在前夫遗留下来的大宅院里,过起了幸福甜蜜的夫妻生活,儿子回来之后,怒火中烧失去理智,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砍,江湖方士当场丢了卿卿小命……

  听起来似乎是家庭纠纷引发的激情杀人案,不过吴益琢磨半天,还是有点不大甘心:“那江湖方士究竟是何许人?”

  “江湖方士还能是什么人?浪迹江湖,四海为家之人呗!”

  “此人会不会与齐英社有什么瓜葛?”

  吴益之所以如此猜测,其实并非空穴来风,要知道,两河忠义保社的人,现如今早已遍布中原和两淮一带,而这个江湖方士符合他们最基本的特征:浪迹江湖,四海为家。

  “齐英社的人?”

  韩诚先是愕然一愣,随即摇头道:“他若是齐英社的人,恐怕早就没命了!自打大火烧了少保府之后,部落军就差没把临江水寨荡平了,挨家挨户核查了三天三夜,说是搜寻齐英社女贼余孽,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了,事实上,既便她们当晚的确曾藏身此处,然而隔了整整一夜,岂敢在此地逗留?恐怕早就已经远走高飞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吴益顿感释然,或许刚才看到的那几个头戴斗笠的蒙面女子,只是一时错觉或者纯粹巧合而已,试想一下,花云英被囚之后,齐英社已经群龙无首,就凭花云蕾那个软妹子,谅她也翻腾不出什么惊天骇浪来,难道还担心她找自己复仇不成?

  就在暗自思忖的时候,忽然感觉背部好像被什么东西温柔的顶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香菇在捣鬼!它扑棱了几下马脑袋,猛然仰起长长的脖子,冲着主人酣畅淋漓的打了个响鼻!

  没有一点点防备,吴益被它当场喷了一脸香津津的涕液,狼狈不堪之余,只得冲着韩诚苦笑道:“你瞧瞧,只不过当街聊叙了几句闲话而已,它这大小姐脾气就上来了,既然这样,那就移步你的官衙,让它歇歇脚,喝口水吧!”

  韩诚颔首表示理解,他释褐为官之后,也刚刚配备了一乘坐骑,虽然比不了香菇这小蹄子健壮俊美,倒也是血统纯正的云南滇马,宠爱之心并不比刽子吴少多少。

  他笑着往东面一指道:“临江巡检所就在那边,过了脚下这条街,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二位,请吧!”

  吴益顺着他的手指方向望去,距离闹市街区有一箭之地的空旷之处,赫然耸立着一座青砖黛瓦的府邸,乌头大门前面蹲着青面獠牙的镇宅石兽,四面用一丈多高的白粉墙围起来,俨然是一个清幽僻静、遗世独立的所在。

  “小小的水寨巡检所,居然占用这么大的江畔别墅?我说韩大官人,你现如今可是混得风生水起了!”

  吴益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韩诚笑道:“你误会了,我不过是区区从九品的同巡检而已,哪有福气住上江畔别墅?那是太平州的河渡驿站,专门给路过此地的达官贵人预备的临时下塌之所,我指给你看的是驿站旁边那一排土墙老房子,你看哪去了?”

  吴益哦了一声,原来如此,还以为这小子走了狗屎运呢……

  两人牵一马穿过闹市街区之后,径直往篱笆墙围起的那座小破院走去,韩诚见四下无人,忽然停住脚步问道:“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不是专程跑来找我叙旧的,里面人多嘴杂,诸多不便,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了吧!”

  “哈哈,在你韩大官人的一亩三分地上,谁敢乱嚼舌头?”吴益笑着调侃道。

  韩诚竖指嘘了一声,认真道:“你可别小看区区巡检所,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保不齐谁背后下刀子,暗中使绊子,你要是真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说完了咱们好进去饮马喝茶。”

  吴益见他不像是开玩笑,自己这事儿还真得背着人说,当下便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他。

  韩诚听他说完,兴奋的拍着胸脯道:“原来是想拦官船拜谒岳侯,那你算是找对人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不光可以打探到岳侯大驾光临之日,还能在岳侯面前帮你引见哩!”

  吴益本来抱着有枣没枣打一竿子的心态,见此情景,不禁愣住了,一个破落户子弟怎么可能结识权倾朝野的军国重臣?

  其实韩诚并非信口开河,他和岳飞之间的确颇有渊源。

  话说他的祖父三朝贤相韩琦致仕之后,在故郡相州建造了一座名为“韩家堡”的庄园自居,此堡规模之大,在周围方园百里都首屈一指,岳飞仰慕故老乡贤之名,专程投奔而来,在堡子里做了一名看家护院的庄客。

  据岳飞的孙子岳珂在《鄂国金佗粹编》里记载,在此之前,岳飞曾在真定府路安抚使刘韐麾下做过敢战士,期间立了几次奇功,从小队长火线提拔为承信郎。

  岳飞的这个履历与吴益颇为相近,都是从偏校直接特擢为从九品小使臣,所不同的是,吴益手里有淮西宣抚司白纸黑字戳有大印的正式宣札,而岳飞当时点比较背,赵构的草台班子喜欢朝令夕改,不知为何,突然取消了沿边各路招募的敢战士,岳飞的承信郎官衔也就随之泡汤了,等到他守满父孝之后,只能以白身到处自谋生路。

  事实上他在韩家堡做庄客,也不是吃闲饭,期间曾组织堡里的庄客,一度击溃过贼首张超啸聚的数百强盗,为此,韩家人对他另眼相加,特别是韩诚的父亲韩端彦,两人年纪相差无几,一见之下甚是投缘,私下里没少切磋交流。

  岳飞后来应募河北路平定军,并且刚一入伍就谋得了偏校之职,据说还是韩家人帮忙写的荐引信,就凭这层关系,韩诚当然可以拍着胸脯打保票,一定能让刽子吴见到岳飞了。

  吴益本来担心自己官卑职微,到时候很有可能见不到高高在上的岳大英雄,这下好,有韩诚在,基本上可以打消这方面的顾虑了。

  “刽子吴,老实交待,为何要见岳侯?”

  韩诚忽然板起面孔,严肃的问道:“你身为刘少保的牙兵队将,偷偷巴结岳侯,这山望着那山高,就不怕有人给你穿小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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