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陛下,奴才等司礼监太监陈宽,李荣,王岳。”
陈去疾听后,不禁满腹疑惑,这陈宽、李荣、王岳,不是在刘瑾执掌司礼监的当天夜里就被收捕,发配南京充军了吗,这件事虽然隐秘,但也在京城政坛里传的沸沸扬扬,不少官宦家的子弟都知道,这么这个时候出现在这豹房内,实在是让人意外。
据说刘瑾抱着皇帝的腿哭诉,“都是司礼监用人不当,这才致使群臣势大威胁皇权,做出廷谏的事情来。又诬告司礼监太监勾结内阁大臣,妄图做空皇帝。”
皇帝也如他所愿,一怒之下,罢黜了陈宽,李荣,王岳等司礼监太监,连夜收捕,发配充军。
“想什么呢,是在想为何他们出现在这里而不是发配往南京充军么?”皇帝一副未卜先知的样子。
“的确是这样,陛下英明。难道这消息有假。”
“当然,这是朕故意散播出去的。”皇帝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这都是陛下的良苦用心,为了避免我等失势之后,刘瑾打击报复,因此故意对外宣称我等被收押,发配往南京充军,实则是将我们保护了起来。”以陈宽为首的太监恳切的说道,言语之外不乏感恩戴德之心。
这就奇怪了,既然是皇帝出面要暗中保护,又跟我扯得上什么关系。对了,这刘瑾现在势大,要是他有心查,恐怕这京城之大,却无这几个太监的容身之地。即使皇上有心要瞒,也不容易。
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把他们送出京,找个稳妥的地方,让他们终老。
但想到此处,问题又来了,皇帝既然罢黜了这几个人,想必是听信了刘瑾关于这几人勾结外臣的传言,那么为何还要出手救他们呢,不出手加倍惩治已经是网开一面,更别提什么想尽办法救他们。
“你在想什么,在想朕为何要救他们?你奇怪他们既然犯了勾结外臣的重罪,为何我还要救他们?”皇帝依旧以他固有的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
“是的,臣不明白。”陈去疾惊叹这皇帝的智力超群,将自己的想法猜的一丝不错,难怪孝宗朱祐樘临终前会说出什么他儿子聪慧只是好逸恶劳之类的话。
“朕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你当真认为朕相信了那刘瑾所说的陈宽他们勾结外臣的鬼话。”朱厚照着他颇有深意的说道。“陈宽他们有时想法与内阁大臣们相同或许是有的,但要说他们勾结外臣,意图不轨,这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刘瑾认为随便几句话便可以糊弄朕吗,那朕手下的锦衣卫、东厂、西厂是干什么吃的。”
陈宽等听后,默默点着头,眼睛里泪珠晃动,仿佛遇到了人生知己。
“好了,该问的你也问了,不该问的,朕劝你最好别问。回去准备一下,保护他们去扬州。”
“是,不过就我一人,我这小胳膊小腿,半路遇上个劫匪,还不够他们塞牙缝吧,更别提保护人了。”陈去疾满脸难色道。
“当然不会是一个人,这一路上有锦衣卫作为护卫随你到扬州走一趟,我已经交代钱宁了,他自会帮你安排。不过朕好心提醒你一句,一定要想一个两全的办法,一定把他们安全护送到扬州。”
陈宽等听到陛下如此在意自己,不禁感动得在地上顿首。
“有锦衣卫从旁协助,这我就放心了有他们护送,我就跟着走一遭了,就当是旅游,相信也出不了什么乱子。”陈去疾拍着胸脯答应道。
朱厚照听这陈去疾信心满满的回答,不禁暗暗笑道,这其中的干系回去钱宁就会分析与你听了,到时候希望你小子不要打退堂鼓。
回到钱府,陈去疾照例将宫内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父亲,没想到后者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皇上终究还是重情的,陈宽那几个老家伙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侍奉了先帝半辈子,忠心耿耿,看在这一层关系上,也会想尽办法保全他们。”钱宁看也不看陈去疾一眼,自顾自说道。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皇上下一道命令,让刘瑾安分守己,不报复陈宽不久行了么,干嘛要折腾我。”他简单的以少年人的思维来思考,对皇帝的做法十分不解。
“你问的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那刘瑾是什么人,皇帝又是什么人?”
“怎么,这对事情有什么影响么。”
“你还是太年轻。”钱宁无奈的摇摇头。“你想呀,刘瑾此人阴狠,睚眦必报,陈宽曾向皇帝建议贬他去南京,要不是最后关头,刘瑾自己说服皇帝,说不定他此刻已经身在南京了,怎能有现在的荣耀。这样的仇,以他的心性他忍吗。”
“您是说,他即便表面上遵从旨意,暗地里也会对陈宽等三人下手。”
“还不算太傻,阳奉阴违,虎头蛇尾,原本便是那刘瑾的个性。以他现在的权势,致使别人暗中下手,或者是他的党羽为了巴结于他,私自对陈宽下手,保证到最后不留有一点儿痕迹。即使皇上盛怒之下要求彻查,查出来的也只不过是些替罪羊而已,如今皇帝还要依仗刘瑾,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的。”
“那又关皇帝什么事。”
“皇帝是个好面子的人,绝不肯承认自己错了,假若他以勾结外臣的名头贬斥了陈宽,然后下旨保护陈宽,这不是变相向群臣承认,陈宽没有罪么。”
“这叫做秒打脸。”陈去疾插嘴道。
“你说什么?”钱宁好奇问道。
“没有,市井俚语而已,老爹你深处宫中,没听过也属平常。”他哪能说这句话来自几百年之后。要是他真的不知死活说了,这老爹说不定又以为他是痰迷心窍,得了失心疯,以大嘴巴子抽他。
“这么说,皇上是死鸭子嘴硬。死要面子活受罪喽。”陈去疾不无嘲讽的说道。
“你小子大逆不道,敢说这样的话。这是抄家灭族的话,你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钱家么。”钱宁怒气冲冲的说道。
“那爹爹你说,皇帝为何要挑我来做这件事,宫里经验比我丰富的多的是,让他们来做不是稳妥得多吗。为何皇上要挑我这么个黄毛小子来做这件事。”
“首先这说明了皇上对你的信任,其次是因为你是个政治新人,朝堂上有能力的是不少,然而都或多或少与诸般势力有瓜葛,做起事情来便不能全心全意,肯定是要为自己所在的势力考虑的。只有你像一张白纸,可以心无旁骛做这件事情。”
“原来是这样。”陈去疾若有所思点点头,这朝堂上的学问原来有这么多。
“孩儿呀,这是皇帝对你的一次大考,也可以从侧面看你的能力。如果你能完美的完成这件事,皇上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因为你是否忠心是一方面,但你的能力才是皇上最看重的,没有能力,再忠心又有什么用呢。”
“放心吧,爹爹,我一定完成好这件事的。”
“我不放心,”钱宁半认真的说道。“你以为刘瑾会轻易放过陈宽么,南下扬州之路,一定是充满了艰险。这路上肯定有许多的挫折在等着你。”
“那有什么,有锦衣卫的保护,这一趟不过是去旅游而已。相信这陈宽等三人也会如皇上安排的那样,完好无损到达扬州。”陈去疾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僵着脸笑着说道。
他从父亲反复的叮嘱之中,感到此行的压力。
但他拙略的演技怎么能骗过专管缉盗的锦衣卫千户钱宁。无数演技高深的江洋大盗都没能瞒过钱宁的眼睛。
“不,陈宽必须死。”钱宁叹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