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一滴雨水从瓦缝落在了眉心,陆无双从梦里惊醒!
“呼!我这是在哪儿?傅姑娘!傅姑娘!”
瘫坐在地上,他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烧焦的头发,布满污渍的白袍,如此的狼狈不堪。一时间回忆涌上了心头!
“我怎么就自己跑了!”
“我应该死在那里!”
“傅姑娘,傅姑娘!”
他的声音渐渐地沙哑,渐渐的声嘶力竭,充满了自责,也充满了悲伤!
“这里没有傅姑娘,你要好好整理一下你的情绪!”
哪里来的女孩子说话声?犹如空谷回音一般,恬淡悠扬。陆无双心中一怔,这个声音就在庙门之中!
“不会是追杀我的人吧?”
陆无双心中暗暗思量,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倚着关帝的塑像站起身,往外偷瞄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身穿素袍的女子,正面对着关帝像双手合十的闭目祈祷。
只见她清秀绝俗,楚楚可人,约摸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虽然身着白色的素袍,仍然掩不住丽质天成的容貌!
“你应该饿了,我这儿还有几个馒头,一壶热茶,你将就着吃一点垫垫肚子吧!”
那女子说着话,眼睛却依然微闭,面容端庄肃穆。
陆无双一时之间呆若木鸡一般,他察觉到了她的善意,他也确实饿了,不过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却只想瞬间逃离。
“我该走了,谢谢你!”
陆无双微声答道。
“呵呵,还下着雨呢,你要去哪里呀?还是吃一点东西,等雨停了再走吧!”
那女子收起了祈祷的双手,转过身来端起了自己的食盒,拿出馒头递向陆无双,俏皮的说道。
陆无双看着她秋水一般清澈的目光,他的内心陡生一股感动,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接过他手里的馒头,便开始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慢点吃!来,喝点茶!”
那女子拿出食盒里的精巧茶壶和茶杯,就着香案斟了一杯热茶。
陆无双像是噎着了,急忙举起茶杯,“咕咚”一声一饮而尽,冷冻了一夜的躯体涣然冰释!
才放下茶杯,那女子又倒了一杯茶,笑道:
“再喝一点,祛祛身体的寒气!”
“嗝~”
话音未落,陆无双不自觉的打了个嗝,吃了东西以后,身体逐渐的回暖,整个人也舒服了很多。
“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这古庙里?”
陆无双疑惑不解的问道。
那女子双手俏皮的背在身后,微笑着答道:
“白乐天诗云: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相遇即是缘分所致,如果我问七问八,岂不是显得俗里俗气的!”
陆无双心中暗暗称奇,不得不说,他的心里无比欣赏她的说法,无论是不是出于她的美貌还是才思,随即回应道:
“姑娘之言极是,如若问七问八,确是俗不可耐,不过既然一场相识,总该互通姓名……敢问姑娘芳名?他日故地重游,必报今日一饭之恩!”
话音未落,就被女子略显气愤的打断道:
“哼!什么报恩不报恩的,本以为你是个出尘脱俗的人,没想到竟也是如此的俗里俗气,算了,不聊了!”
说完转过身如面向着关帝像,又作双手合十祈祷状。
陆无双见状,脸上写满了难堪,一时之间无语凝噎,涨红了脸,吞吞吐吐的答道:
“姑娘……姑娘见笑了,不过……不过你说的对,我可能就是个俗里俗气的人,雨也小了,我该告辞了!”
说话之间。他一只脚已经卖出了门槛……
“等等!”
那女子叫停了他,陆无双急忙回头,只看她望着门外,余光落在陆无双的身上,徐徐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语气很慢,很轻,轻的像外面缓缓坠落的雨丝,而他只回答了三个字:
“陆无双!”
她微微的点了点头道:
“嗯,我叫叶栖尘!”
陆无双也点点头答道:
“好名字,有缘再见了!”
“嗯嗯,出门之后一直往右走,便是南京城里的方向!”
话音刚落,叶栖尘便回过头去面向了关帝像,留给他的只有背影。
陆无双看了一眼,紧接着一头冲进了雨里,任凭雨水冲刷他的面庞,此刻,他的思绪是混乱的,他的心里挂念着傅赟,可刚刚那一幕也在他的脑中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他知道脚下这条路有尽头,可他仍在漫无目的的前行,他放慢了脚步,仿佛在享受着风雨侵蚀的滋味!
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秦淮河畔,他没有想着来这里,可能是潜意识作祟,依靠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去寻找她翩翩起舞的地方。
大街上人来人往,五颜六色的油纸伞,让人眼花缭乱,陆无双早已经浑身湿透,拖着步子走在大路的中央,他隐约感觉到四周有一些异样的眼光和嘘声,可能在路人眼里,自己就像是一个醉汉!
这些已经不重要,他如愿以偿的找到了那个栏杆,回想自己和傅赟双双舞剑的情景,感觉不像是昨夜,而像是过了许久的往事,也许是这一夜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吊诡,经历了无奈的离别和莫名的遇见……
“那是什么?”
陆无双低声的自言自语。
“拨浪鼓!”
他小心翼翼的从栏杆上拾起了那个拨浪鼓,轻轻的摇了摇。
“嘭嘭嘭!”
发出的响声像雨滴一样的沉闷,陆无双仰起了头,微微闭上了眼睛,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露出来,和冷冷的雨夹杂在一起……
“傅姑娘!”
“傅姑娘!”
“……”
无数遍念着她的名字,念到沙哑,念到无声,念到只剩下眼泪。
“八月十五保障湖!”
“她说八月十五!”
“她还会来吗?”
“他会不会怪我?”
“是我真的丢下了她!”
一连串对自己的发问,让他陷入了更深的自责……
良久,雨歇,他的心情也平复了一些,湿漉漉的身体迎着风儿有些凉意,还有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
将拨浪鼓别在了腰间,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向了回兵部尚书府的路上。
等他走到了史可法的府邸,已经是下午时分,陆无双已经冷的微微发颤,连敲门声都显得极其的微弱。
“咚咚!”
“谁呀?”
“李叔……是……我!”
几近无声。
李老头急忙打开门来,骇然道:
“哎呀!这是无双啊,你这是怎么搞得!”
说话之间一边搀扶住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边吩咐家人道:
“快去打滚水!”
李老头径直将他扶进了浴房,脱了衣服丢进了浴桶,这时间,打水的家丁步履匆匆的赶到了浴房!
李老头吩咐道:
“来,慢慢加水!”
又对门口另一个家丁喊道:
“快去禀告大人,就说陆无双回来了!”
“是!”
“无双怎么受伤了?身上都是淤青!”
“这是淋了多少雨,寒邪之气都侵入了体内!”
众人说话之间,热水的雾气开始弥漫开来,陆无双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须臾,热水覆盖至前胸,他颤抖的身体才渐渐平息,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四周都是雾气腾腾!
“无双,你还好吧?”
李老头轻声问道。
陆无双无力说话,只好点点头示意。李老头心领神会,急忙对身边家丁说道:
“你去找一套干爽的衣服,再吩咐人熬一碗参汤!”
“是!”
不一会儿,干爽的衣物拿来了,陆无双使出全身的力气撑着浴桶的木檐站起身来,用毛巾擦拭身体后,总算是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快给他抬到厢房卧室!”
李老头一声令下,四个家丁立即分四肢抱起了陆无双,急匆匆抬往了厢房卧室!
李老头也跟到了厢房卧室,陆无双横躺在卧室的床上,李老头坐在了床边,亲手给他盖上了被子,眼看着他额头不停冒着冷汗。
“你们先下去吧!”
一众家丁都退出了厢房,不一会儿,端来了参汤,李老头接过手来,一勺一勺的喂在陆无双的嘴里。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搞得?怎么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那个傅姑娘呢?怎么没有一同回来呢……”
“咳咳!”
李老头正感慨之际,忽然听见门外一声咳嗽,急忙放下汤碗站了起来,迎到了门口。
“大人,您来了!”
史可法挽着袖子进到了门内,见陆无双正闭着眼睛睡觉,便低声向李老头问道:
“无双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李老头同样低声应答道:
“大人,他的伤势比较重,还淋了很长时间的雨,寒邪侵入了身体,方才喝了几口参汤,现在气息才算平稳下来!”
一听这话,史可法面色凝重,疑惑道:
“这倒是很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那个傅姑娘,居然没有和无双一起回来!”
“傅姑娘!”
“傅姑娘!”
一听到史可法说到“傅姑娘”三个字,陆无双像是魂飞天外,躺在床上不停的念叨着,眼睛依然紧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史可法骇然道:
“不好,看来已经大事不妙!”
李老头吓的楞在了当场。
“傅姑娘!”
“傅姑娘!”
陆无双的嘴里还在不停的念叨,除了豆大的汗珠,身体也在剧烈的颤抖!
“快!”
“快去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