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陆无双微微摆动着身子。
“你醒了?”
一个婉转灵动的声音,犹如一汪清泉流进了陆无双的心里,他迫不及待的想睁开眼睛。
“你的伤势还没有痊愈,等会喝了这碗汤药,过几天就好了!”
那女子一边说话,一边从门外的小火炉边将熬煮的汤药端进屋来,陆无双躺在床上侧眼打量。
只见她身形苗条,约摸二八年纪,一袭白裙,乌云秀发,肤如白雪,两只眼睛像星辰一样的闪烁,右眼的眼角点缀着一颗芝麻粒大的飞泪痣,愈发显得俏皮可爱,举手投足之间颇显一股清灵之气。
“哦,失礼了,我这是在、在哪?咳咳~敢问姑娘芳……”
陆无双连着咳嗽两声,显得有气无力,声音虚弱。没等他说完,便被她俏皮的打断道: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别着急,慢一点说话,爹爹说你还要两天方可痊愈,对了!我叫傅赟,你可以叫我小赟,嘻嘻~”
陆无双泛白的脸上微微一笑,不解的答道:
“傅晕?难道是晕头转向的那个晕吗?”
傅赟佯装生气道:
“哼!你才晕头转向呢,我这个赟字乃是文武双全、富甲一方的赟!”
陆无双频频点头道:
“我知道了,是文、武、贝三字组成的赟字,祥和美好之意!”
傅赟一边将药罐的药盛在了碗里,一边答道:
“是的,不错!”
“来!趁热将这碗药喝了,很快便能痊愈了!”
说话间傅赟已经将汤药递了过来,陆无双连忙挪动着身子,想要伸出双手去接……
“好了,你还是不要动,我扶你起来喝!”
傅赟将汤药放在了一边,凑到床边将陆无双扶了起来。
“咳、咳~是你救了我?”
陆无双又咳嗽了两声,但他的内心很感激,语气很轻柔。
傅赟用药匙将汤药搅拌均匀,怕过于烫又轻轻的吹了几口,陆无双这才从她的纤纤玉手中接过了汤药……
见他喝了一口,她才回答道:
“那天我和爹爹上求雨山采药,见你和三个兵丁倒在地上,那三个人已经气绝身亡,唯独你一息尚存,爹爹一按你的脉象,得知你伤势不重,只是多日未进食,体力透支所致,所以就给你带回来了!”
陆无双将汤药一饮而尽,对于傅赟的话,他好像只有片段的记忆。
“难道你们就不怕我是个坏人?”
傅赟莞尔一笑道:
“呵呵,爹爹知道那三具尸体都是拜你所赐,不过他断定你不是个坏人,而是被追杀至此!”
陆无双大吃一惊,连忙问道:
“难道令尊识得相术?且医术又是如此的高明?”
傅赟嫣然一笑,波澜不惊的答道:
“爹爹他可能还远远不止如此,只是这个江湖可能不适合他!”
望着傅赟深邃的眼神,听他用两个“可能”来形容他的爹爹,无不在陆无双的心中增添了许多的神秘感,让他对眼前这个女孩子和她的爹爹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陆无双陡然感觉一阵头晕,他好像想起来了什么!
“对了!你刚刚说我睡了一天一夜?”
陆无双急切的问道。
傅赟不慌不忙的答道:
“是呀!此刻已是傍晚酉时,差不多昨天这个时候,我和爹爹带你回来的!”
陆无双又晃了晃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好!那封信?我的衣服,我的衣服呢!”
他自言自语,焦急的手舞足蹈。
傅赟好像见怪不怪,十分从容的答道:
“你的衣服就在床头!”
陆无双急忙抓过了衣服,去找藏在袖袋中的那封信。
“还好,信还在!”
陆无双又是喃喃自语,听语气还有些窃喜。
“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这下傅赟也吓了一跳,听他的语气感觉像是从凌霄宝殿九重天跌落至阴曹地府十八层……
那封信不见了!他手上拿着的只是个空空如也的信封……
“我们没有动过你的衣服里的信,能和我说说是发生了什么吗?”
傅赟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甚至还有一些娇柔。
陆无双一语不发,而是乜呆呆的望着前方,而他的前方什么都没有,只是一面看不透的墙……
半晌,陆无双才晃过神来,不过手里还是紧紧的攥住信封,嘴里轻声的念念有词道:
“不知道那封信里究竟写着什么?史阁部现在怎么样了……”
傅赟侧耳听着他嘴里一直在嘀嘀咕咕,却也听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终于,他累了,沉默了下来,目光也愈发的呆滞了。
“来,喝点水吧!”
傅赟端来一杯水,她的声音也像水一样的婉转悠扬。
陆无双双手接过杯子,并没有应答。
“你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很好奇,当然了,如果你相信我的话!”
傅赟接着说道。
陆无双双手握着杯子,转过头来看着她,那一刻,他就像个孩子一样。傅赟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像眼神会说话。
陆无双微微的点了点头,紧接着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故事向眼前这位姑娘从头至尾诉说了一遍……
傅赟整个听了下来,她也终于理解了眼前这位年轻人,从他简单的话语中能够感受到他的无奈和苦楚,于是关切的问道:
“偌大的天下,你岂不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陆无双轻轻叹了一口气答道:
“哎~,还有个家人叫陆德,我父母被闯贼杀害之后,他侥幸逃出,我给了他点银子,让他回湖北咸宁老家了……”
傅赟点头道:
“没关系,以后我和爹爹就是你的亲人!”
听了这话,陆无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离开北京城以后,再也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他用略带哽咽的声音答道:
“我陆无双何德何能?救命之恩尚未报答,还得到如此的关怀,叫我如何……呜呜~”
强忍着泪水,此时已经无语凝噎。
傅赟连忙安慰道:
“哪有什么报答不报答,我能救到你,便是有缘人,你说呢?”
没等陆无双回答,她又急切的问道: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陆无双微微的点了点头,答道:
“在下北京人氏,姓陆名无双!愧为先祖南宋名相陆秀夫之后。”
傅赟轻声赞许道:
“陆无双,好名字,胸怀天下,国士无双!”
陆无双略显伤感的答道:
“傅姑娘太过奖了,我连自己的小家都保护不了,何谈保国?无双国士更是无从谈起了!”
听他这样一说,傅赟连忙反驳道:
“非也!想当年淮阴侯韩信幼年的时候,也是穷的家徒四壁,丧母无钱办丧事,且还有胯下之辱。大丈夫应该能够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方能成就他传颂千年的丰功伟绩!”
听了这话,陆无双颇感惊讶,未曾想到面前的这个姑娘却能讲出如此颇显英雄气概的话语,不由的在心里暗暗称奇,答道:
“傅姑娘学识渊博,颇俱侠女风范,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如沐春风!”
听陆无双如此称赞,傅赟不由自主的笑出声来,应答道:
“呵呵,小女子不过是个小村姑,只是这么多年在爹爹身边,耳濡目染的学了一些琴棋书画、金石武术,跟你比估计差远了!”
听了这话,陆无双心中愈发的好奇,一是好奇眼前这位容颜清丽的小姑娘居然内外兼修,二是好奇她口中的爹爹究竟何许人也?听起来好像无所不能,无所不通。想到此处,陆无双连忙答道:
“傅姑娘太谦虚了,就你所说的琴棋书画、金石武术,这几样在下都是一窍不通呀!”
傅赟笑道:
“你明显在说谎话,是么?”
“怎么讲?”
“求雨山上的三具尸体均是你的手笔,若非习武之人怎能做到?再者作为一名北京人氏,与史阁部非亲非故,能作为他的亲信史臣,阁下必定才华出众,聪明过人!”
听完这番话,陆无双心中不禁暗自称赞,惊异于她的才思敏捷,连忙笑着答道:
“傅姑娘你才是聪明过人,我竟被你说的无言以对,不过我只学了一些微末的功夫,再加上识得几个大字而已,实在是不足以挂齿啊!”
傅赟知道他谦虚谨慎,便不再多言,而是起身将喝完汤药的碗和药匙拿在了手中,对陆无双道:
“你还没有痊愈,需要好好休息,我去给你准备晚饭,有事情就喊我!”
傅赟交待完,便准备移步往门外走去……
“恐怕我等不到痊愈了,眼下的这个情况,我要及时禀告史阁部,让他早做准备!”
陆无双答道。
听他这样说,傅赟连忙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道:
“既然信已经落在了凤阳总督马士英的手上,那史阁部是否知道此事,已然是关系不大了,再说了,以史阁部智慧,必然知道你是遇到了麻烦,也已然猜到了局势……”
“只是……”
刚要说话,便被傅赟打断道:
“没有只是!爹爹也说了,你的身体还要两天方可痊愈,你还是在此安心养伤吧!”
陆无双再次听她提到了爹爹,按捺不住自己好奇的心情,问道:
“傅姑娘一直再说令尊大人,他老人家究竟是……”
傅赟一边往外走,一边打断他道: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爹爹他马上就采药回来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嘻嘻!”
话音落处,已经走出了房间,对于陆无双来说,她的倩影和笑语仍回荡在脑海,久久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