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咚咚!”
“李叔,我回来了!”
“哎呀,是无双回来了么?”
“是我!府里怎么这么冷清?”
“大人督师扬州去了,府里只剩下我们这些仆人了!”
“督师扬州?这什么时候的事?”
“快有半个月了,你快进来说,进来说!”
李老头推开府门,接过了马缰绳,将陆无双引了进来,二人厢房落座。
陆无双急切的问道:
“史大人为何督师扬州去了?是被朝中佞臣所逼迫的吗?有没有留下什么话给我?”
高老头叹息道:
“这个我们也无法得知啊,不过大人临走时说了,要是无双回来了,让他去高弘图大人的府里,他就知道怎么做了!”
听了这话,陆无双连忙站起身来,惊讶道:
“是吗?那我这就去高大人府上!”
李老头连忙劝阻道:
“无双,不用着急,我已经让厨房做了些饭菜,你先吃点饭,然后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吧!”
陆无双摇摇头道:
“李叔,你快把马儿喂喂,我回来再吃,我去了!”
话音未落,陆无双便急匆匆的冲出了兵部尚书府,直奔户部尚书府。
穿街过巷,眼看就到了户部尚书门口,陆无双打眼一看,只见府门口空无一人,往日看门的家丁了无踪影,就连门头上的匾额也不知了去向。
陆无双满腹狐疑的扣打着门环。
“咚咚!”
“咚咚!”
敲门声犹如石沉大海一般,门内悄无声息,没有一点回应。
“哎~”
陆无双不禁一声惋叹,面对着眼前这样一副场景,他的心里似乎已经猜到了七八分,顿感怅然若失。
他放下了手中的门环,转头正迈步要走,忽闻身后传来“咿呀呀”的推门声,陆无双定睛观瞧,走出来的是一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一袭素色的长衫,生得一副书生的模样。
“这位先生您好!”
“噢,您好!”
“敢问您找谁?”
“求见高弘图高大人一面!”
听陆无双说求见高大人,那素衣少年笑了笑道:
“可能要让阁下失望了,这里并没有什么高大人,您请回吧!”
话音一落,那少年便要关门,陆无双见状,连忙解释道:
“且慢!我乃是高大人的故交,今日求见,不为国事,也不为这官场名利琐事,还劳烦您通报一声,我就站在这儿等!”
那少年听了这话,停下了要关府门的手,反问道:
“故交?我看你不过弱冠的年纪,如何和高大人成的故交?”
陆无双慧黠一笑道:
“这个可就一言难尽了,你便说是北京陆无双求见就是了!”
素衣少年只好点点头答道:
“那好,既是故交,岂有不见之理?不过此地已经没有高大人了,请先生待会进门时称呼为高先生,嗯?”
陆无双微笑点头应允:
“好,劳烦阁下!”
说完那书生便进门去了,留下陆无双在原地等待,不一会儿,那书生小跑而来,待至近前道:
“高先生有请!”
“谢过!”
随着书生的步伐进入这座府邸,虽然数次打门庭前路过,却是第一次进来,格局上与史可法的兵部尚书府相差无几,可却感觉冷清了许多,只看见有一些零星的家丁、奴仆,当然了,兵部尚书府此时此刻也是这副模样。
“父亲,陆先生来了!”
陆无双放眼内堂,只见高弘图一袭布袍,头束湛蓝色的方巾,一改往日的朝服的模样,听那书生口称父亲,陆无双这才明白,原来这书生模样的人是高弘图大人的儿子。
“好!你先退下,无双啊,你快进来!”
二人一退一进,陆无双进了内堂,端身坐了下来。
“大人!……”
陆无双才一开口,高弘图便伸手制止道:
“无双,别叫我大人了,叫我先生吧!自我辞官以来,每日都有旧日同僚登门拜访,我都统统不见,只为彻底脱离朝堂那浑浊之地,与东林党人划清界限。你该是刚从武昌赶回来吧?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我,你不必着急,慢慢说来!”
“好的,大人!”
“是先生!”
“噢噢,好,先生!朝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就辞官了?”
高弘图苦笑道:
“这个你又怎么会不知道?朝中本就被马士英、阮大铖搞得乌烟瘴气,再加上东林党人不知国事危急,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发动左良玉作为靠山,蓄意剿灭马士英,阮大铖之辈,阮、马二人害怕大权旁落,不惜收拢庐州、安庆等地四镇抵御贼寇的兵力到南京,只为了防范东林党发动兵变!我高弘图虽为一介庸臣,可起码还有些良知,实在不愿意和这些人同流合污,共同葬送国家的前程啊!”
陆无双惊诧道:
“先生,难道东林党和左良玉已经动手了?不会吧!”
高弘图激愤道:
“你不是去了武昌城吗?难道对此一无所知?据说左良玉放弃了武昌城,屯兵九江城,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我朝这些乱臣贼子,放弃了一切必要扼守的城关,全然敞开贼寇南下的大门,眼下大敌当前,非但没有万众一心,同仇敌忾不说,反而为了野心私利发动内斗,你说怎么能不断送这大明江山?当然了,眼下刀兵还未起,这层窗户纸还没有捅破,不过依我看,也是近在咫尺了!”
陆无双听的既心惊胆战,又一头雾水,连忙道:
“先生!我一路奔波,无法得知现在的军情,我是在九江城见到的左良玉大人!他确实已经撤兵九江城,但他的儿子左梦庚仍然守在了武昌城,当时他告诉我说此举是为了诱敌深入,等待敌人包围武昌城的时候,他再从九江兵发武昌,对贼寇实行反包围,还说此策是里应外合,中心开花……”
陆无双没有说完,就被高弘图的冷笑声打断:
“呵呵!无双,你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陆无双忽然怔住了,面无表情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看的出来,左大帅的身体好像很不好,面色苍白,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着,他是说决不让贼寇进犯,为此他不惜将自己的儿子放在武昌做诱饵……”
高弘图再次打断了陆无双,颇为惊讶道:
“你说左良玉的身体不好?刚刚你说的,都是你亲眼所见吗?”
“是的,我亲眼所见!”
高弘图闻言,沉思了良久,才开口道:
“如果是这样,我真的不知道算是个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总之他说什么屯兵九江是为了抗击贼寇等等,大抵都是些鬼话!你想想看,如果真是这样,这也是一步险棋,他左良玉能有几成胜利的把握呢?这是国家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怎么会如此的铤而走险呢?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胸怀灭贼之志,现如今身体抱恙,怕也是有心无力了吧!哎~”
听了这话,陆无双像是掉进了冰窖里,浑身发凉,屏息凝神道:
“如此说来,贼寇如若南下,岂不是如入无人之境,将遇不到任何的抵抗吗?那我大明岂不是……”
陆无双顿时哑言,他再不忍心往下说多说一句,高弘图也是面露哀容,叹息道:
“是呀!一个国家最大的悲哀也莫过于此了吧!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怹走向覆灭……”
“那闯贼和清军呢?现在潼关和西安的战事怎么样了?”
陆无双来不及顾及高弘图的悲伤情绪,而是迫不及待的问道。
“无双啊,我现在已经是一介布衣,阮大铖清查我府,只留了些家丁给我,况且我已闭门谢客多日,早已经无法得知前线的情况了!不过我数日之前就听说,清军久战潼关不下,多尔衮已经派了吴三桂支援豫亲王多铎,这个吴三桂可是闯贼不共戴天的仇人,我估计闯贼此时潼关怕是已经守不住了!”
陆无双若有所思道:
“如果多铎攻破了潼关,那下一步岂不是要挥师南下,要是四镇的兵力火并左良玉?那清军岂不是坐收渔翁之利了吗?”
高弘图哀叹声不绝:
“是呀,国将不国,我所担心的也正是如此呀!”
话音未落,陆无双好像顿时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
“对了,那史阁部呢?家丁说史大人去扬州督师了?”
高弘图答道:
“你去武昌不久,史阁部看到马、阮二人有意收拢兵力保卫南京城的时候,便知道马、阮二人非但不能救国,反而会加速亡国,所以他在朝堂之上向皇上自请督师扬州城,皇上恩准了!”
陆无双不解道:
“先生,扬州不是四镇之一的高杰在镇守吗?他不也是马士英、阮大铖的人吗?如此一来,史阁部去扬州督师还有什么意义呢?高杰还不是唯马、阮二人马首是瞻?”
高弘图摇摇头道:
“无双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四镇只是表面上依附于马士英、阮大铖,实际上各自心怀鬼胎,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他们是不会奋不顾身的为马、阮卖命的!所以史阁部自请督师扬州,就是为了能够说动高杰发兵抵御贼寇!”
陆无双心中的疑云又深了一层。
“就算说动了又怎么样?能够抵御满清的铁蹄吗?”
“也许不能!”
“那……”
“但这已然是唯一的选择!”
说到此处,陆无双沉默不语,此刻他才领会到史可法内心的无奈,因为这确实是眼前唯一的道路,也许道路的尽头仍然是黑暗,却唯有奋不顾身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