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城外二里,满清大军鳞次布列,旌旗飞舞。
“王爷!你猜那吴三桂能突围出城求援吗?”
清军大帐内一汉臣问道,此人体形微胖,约摸五十来岁,手执折扇,细眼长眉、精神矍铄,举止之间颇有风流儒雅之风范。
只闻多尔衮回答道:
“洪先生!此地距山海关不过二里地,他吴三桂岂能弃关于不顾?本王觉得这个千古的骂名他是背不起的,所以他一定会突围而来!洪先生您以为呢?”
这位姓洪的汉臣点点头,笑着回答道:
“王爷说的不错!只是……”
“但说无妨!”
姓洪的汉臣接着道:
“王爷!洪某便直言不讳了,山海关若被闯军占领,吴三桂要背负千古骂名不假。若放了王爷您进关呢?他吴三桂岂不是更要背负千古的骂名?”
多尔衮听闻此言,先是面色铁青,接着哈哈大笑道:
“好你个洪承畴,竟敢考验本王!不过本王有言在先,恕你无罪了!”
这位洪先生便是大明的重臣,出将入相的洪承畴,兵败松山后宁死不降,无奈于皇太极仁至义尽,甚至不惜使出孝庄皇后的美人计,风流倜傥的洪承畴方才动心。
洪承畴哈哈大笑道:
“王爷早已胸有成竹,在下佩服,佩服啊!”
多尔衮也随之大笑道:
“洪先生,眼看我大清的铁蹄就要入主中原了,这入主中原之后,该有何警惕之处?还望先生赐教!”
洪承畴望着山海关方向滚滚的狼烟,轻轻摇动手中的折扇道:
“以王爷的智慧,此事何须问在下呢!只是有一事,大人切勿心急,先前在下不说,是因为时机未到,眼下就要入关,还请王爷进关之后,万万不可要求汉人剃发,否则……”
洪承畴突然压言,没有继续说;多尔衮心中不解,连忙问道:
“洪先生继续说啊,否则怎么样?”
洪承畴双手作揖,这才接着说道:
“王爷!否则将会激起民愤,对您一统天下将是一道阻碍!”
多尔衮哈哈大笑,不屑一顾的气愤道:
“我满清征服了汉人,他汉人就应该像我们满人一样剃发,否则就是对满清政权的无视!本王岂能容忍,哼!”
洪承畴不再说话,正当多尔衮准备拂袖而去的时候,忽然兵丁来报:
“报~吴三桂快马疾驰而来,求见王爷!”
多尔衮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转身回头道:
“洪先生,跟本王一起去见见吴三桂吧!”
洪承畴微微点头,随即跟随着多尔衮的脚步,
“将吴三桂带到中军大帐等我!”
“是,大人!”
血红色的夕阳斜照着绵延的山脉,倦鸟们纷纷飞回了山林,厮杀了一天一夜的山海关,空气中的硝烟味道愈演愈烈!
“吴将军!久仰大名,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今日得见,果然气度非凡,英气逼人啊,哈哈!”
多尔衮人未到,声先至。再看中军大帐内等候的吴三桂,原本白色的戎装上血迹斑斑,头发也略显蓬乱。
见多尔衮如此说,连忙强颜欢笑道:
“王爷!你的名声才是如雷贯耳啊,三桂今日得见,实属三生有幸啊!”
话音未落,吴三桂便看见多尔衮身后的洪承畴也进来了,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佯装作视而不见。
洪承畴因为提前知晓,进门来便低着头,一语不发。
就在这时,多尔衮忽然说道:
“今日里难得呀!想洪先生和吴将军也是老友了啊,怎么不见说话啊,两位曾经同朝为官,如今相见于于此,也是莫大的缘分啊,哈哈!”
吴三桂与洪承畴听闻这话,心中不免感觉万分屈辱,却也无可奈何,两人抬头,付之一笑,敷衍了事。
多尔衮心中明白,先来下马威,随之见好就收,关切的问道:
“来来来!二位请坐,上茶!”
兵丁连忙上茶,三人分宾主落座。
多尔衮接着关切的问道:
“吴将军!你定是突围出城而来,刀枪无眼啊,虽说勇气可嘉,却也着实要注意安全啊!”
吴三桂答道:
“王爷!我吴三桂乃是一介武夫,刀剑林立长大,未曾怕过这些!”
多尔衮赞许的笑道:
“哈哈,好!吴将军果然英雄气概,本王佩服!”
吴三桂心里清楚,来此是搬救兵的,此刻心急如焚,于是连忙问道:
“王爷!想必在下的写的信您也曾过目,我此行的目的您也知道,此刻我军正与闯军激战之中,山海关危在旦夕,还望王爷当机立断,与我合兵一处,灭了闯贼!”
多尔衮听吴三桂焦急的语气,心中不免暗暗发笑,不过脸上的表情却异常严肃,冷冷的答道:
“吴将军,不瞒你说,书信我看了,不过我对将军提出的条件并不满意,何为割地相谢?本王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吴三桂心中恼火,明知这是趁火打劫,也只好强忍着恼火反问道:
“王爷,事关紧急,你有何请求,尽管直言!”
多尔衮又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道:
“吴将军!肯不肯投降于我?”
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吴三桂却犹如字字扎心,怒火中烧,想着拍案而起,却又无奈至极,一时间无语凝噎,涨红了脸。
听了这话,一旁的洪承畴也吃了一惊。
一见吴三桂脸色不对,多尔衮连忙接着说道:
“不过吴将军,你大可放心的是,这山海关仍然归你镇守,本王封你平西王,世袭罔替!军需粮饷全由我供给,如何?”
开出的条件并不比先前李自成的差,吴三桂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滑落,要在山海关和千古骂名中做一个选择,确实没有那么容易,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也许再过一会,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了……
吴三桂心里清楚,纵使这个决定再难做,也不能再考虑了……
抬头看了一眼多尔衮的眼睛,呆滞的点了点头……
多尔衮微微一笑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吴将军果然不是凡夫俗子!不过这还远远不够,你口说无凭,本王该如何相信你呢?”
听了这话,吴三桂眉头紧锁,急切道:
“王爷!现在可是一刻也不能耽误,山海关危在旦夕啊,我如何做,您才肯出兵?”
多尔衮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光滑的额头,又将自己背后的辫子甩到手上大笑道:
“哈哈,其实很简单,你看看我这额头,再看看我这辫子,吴将军若是真心归顺于我,请于此刻剃发,我多尔衮即刻出兵,灭了他李自成!”
一听这话,一旁的洪承畴心里正打鼓;暗思道:“吴三桂也是个读书人,懂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这下若是逼急了他,多尔衮可就再也别想进关了!不知道……”
万千的思绪被打断,只见吴三桂拍案起身,正颜厉色道:
“王爷,汉人不剃发,请不要为难于我!”
多尔衮冷笑一声,淡淡道:
“呵呵!本王也知道汉人从不不剃发,不过请吴将军思量好,如若不剃发,我也不会对将军怎么样,请您自回山海关!”
吴三桂楞在当场,眼神布满了血丝,强压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却无可奈何……
“仓啷一声~”
腰间的佩剑已经出鞘,一手抓住了发髻,奋力一扯、寒光上头,紧接着便是数丝碎发飘落在地上……
“王爷,可以发兵了么?”
声音寒冷而又急促!
多尔衮拍掌笑道:
“吴将军好剑法!”
紧接着对一旁的兵丁喊道:
“来人,传令三军,进军山海关!”
“是!”
吴三桂心中大石落地,额头豆大汗珠还未消退。
多尔衮接着道:
“吴将军,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大明王朝气数已尽,愚忠是没有意义的,天下将属于我大清,吴将军你是开国的大功臣!”
吴三桂拱手作揖道:
“多谢王爷,只是兵贵神速,我不知道山海关现在……”
多尔衮打断道:
“吴将军放心,哪怕山海关落入李自成之手,他闯军也是人困马乏,强弩之末,本王将他赶出城去,也是易如反掌!况且现在闯军还并未攻下山海关!”
吴三桂答道:
“有王爷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
多尔衮接着道:
“不过吴将军,你现在仍然要突围进城!”
吴三桂不解,问道:
“为何?”
多尔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
“我满清铁蹄进关,如何分清谁是你的关宁铁骑?谁是闯贼的人马?所以将军你要突围进城,交代全军系上白色袖带,如此我军便可辨认出来,然后举火为号,两军首尾夹击,闯贼插翅难逃!”
吴三桂点点头道:
“王爷!三桂明白,我这就杀进城去,接应王爷的大军,事不宜迟,我这就去!”
多尔衮点点头道:
“好!”
吴三桂披头散发的离开了中军大帐,带着门口守候的几位亲兵突围进关而去!
大帐内仅剩多尔衮与洪承畴二人……
“洪先生,如此可见大明王朝确实气数已尽啊?”
洪承畴拱手抱拳答道:
“王爷英明!”
“大军开拔了,看我如何破闯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