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飞鸽!”
话音未落,只见天空中那盘旋的鸽子俯冲下来,翩翩的落在了陆无双的手心。
陆无双小心翼翼解开它腿上绑着的字条,待拿下字条后,便将它抛向了空中,谁知道那鸽子居然没有展翅飞走,而是轻轻扇了扇翅膀,又轻盈的落在了屋顶上。
陆无双一头雾水,喃喃自语道: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信鸽不飞走啊?”
史可法也感觉奇怪,揣测道:
“会不会是等着你写回信?信鸽才会飞走?”
一语惊醒梦中人,陆无双连忙打开手中的信笺,他认识傅赟娟秀的小楷笔迹,眼泪不争气的夺出眼角,滴在打开的信笺上,这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激动,是喜极而泣,他任由模糊的视线,望见落笔处写着:
“无双!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证明我很安全,大可不必担心,那夜我们所听到的左大人就是左良玉将军,他已经联合了东林党钱谦益,并密谋在福王登基的时候刺杀马士英,这就是此前我们听到他们口中的计划!如若刺杀不成,他们还有下一步的手段,关于这一点,我现在还不得而知,请务必禀告史可法大人,听命于他的决断!请别忘记八月十五扬州之约,勿念,安好……”
不过寥寥百余字,这封信的内容戛然而止,陆无双翻了翻信笺的背面,渴望着还能看见片字只言,可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对于此时的陆无双来说,信里所说的计划、密谋等等都不再重要,他只在乎傅赟的安危!
“她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在心里恨着自己在那天夜里独自逃走?虽然是被她一脚踢下了房梁,但自己怎么能真的逃走呢?为了国家还是贪生怕死?不!只是当时那种处境,留下来会有危险,那她呢?独自面对多名刺客的冰冷的剑,岂不是更有危险吗?她恨我吗?我好像没有资格问!因为她一定恨我,否则一定会在信里告诉我她的情况,而不是只告诉我她很好……”
陆无双的手里紧紧的攥着信笺,身体微微的颤抖,煞白的面色,不均匀的呼吸,心里像是有千万根针在刺痛,他不停地在责怪自己……
史可法见状,便知道猜到是傅姑娘的来信,只是不知道信里写着什么,他也不好劝慰,只好低声的问道:
“无双,我可以看么?”
陆无双一语不发,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
史可法接过他手中的信笺,逐字逐句的看到结尾处,约摸也猜到了陆无双七八分的心思,这才劝慰道:
“无双啊,你别太过伤心,傅姑娘虽然年纪不大,但我能看出她是个通明事理的人,信里没有过多去写她的近况,我相信一定有她的道理,而绝不是故意隐瞒,其实你应该感到开心,因为她在提醒你莫忘扬州之约,你现在也知道了她安然无恙,不是吗?”
这番话很不像是史可法的口气,但确实出自他的口中,作为一名阁臣,却在和一个年轻人分析儿女情长的事情,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不过不得不说,作为一名长者,史可法太了解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了,他有情有义,有血有肉。所以他的话才对陆无双的内心产生了化学反应,让他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
陆无双稍有平复的点了点头,逐渐调匀了自己的呼吸。
“来,无双,也站累了,我们进屋聊吧!”
“好!”
跟随着史可法的脚步,重新回到了内堂,吩咐家人换掉了冷却的茶水,又端来了研好的笔墨,史可法才道:
“无双,快写一封回信,别让傅姑娘担心你,况且那只信鸽还停在屋檐上呢!”
陆无双如梦方醒,急忙接过了毛笔,铺好了信笺,却一时间顿滞在了当场,他不知道该写些什么?良久、笔尖的墨汁滴了一滴在宣纸上,晕开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黑点。
史可法起身道:
“无双,我去更衣,你快写回信,等会还有要事与你相商!”
史可法匆匆离开,这下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不敢耽误,顷刻之间,只见落笔处:
“惧之死别,幸之生离,八月十五,扬州再会!”
他用畅快淋漓的行书写下了这十六个字,紧接着将信笺卷了起来,冲出内堂至院中,那只鸽子果然还停留在屋檐的瓦片上,见陆无双出来,它“扑腾”一下扇着翅膀飞了下来,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陆无双的手中,他急忙将卷起的信笺系在了鸽子的右腿上,用手轻轻抚着它洁白的羽毛,轻声说道:
“多亏了你呀!”
说完,抬手将鸽子抛向了空中,那鸽子振翅远飞,陡然之间便了无踪迹,只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掠影。
陆无双收回了自己远眺的眼神,转身移步回到了内堂,而史可法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
“这么快呀!”
“我想了想,其实大人您说的对,傅姑娘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史可法点点头道:
“不错!你能如是想就好了,这封信还有一个疑点,你知道在哪里吗?”
陆无双一时回答不上来,因为刚刚在看这封信的时候,他的心思全然不在,所以此刻脑中竟是一片空白,他重新拿起了来信,从头到尾仔细的读了一遍,忽然惊奇道:
“大人!这是一封迟来的书信?您是这个意思吗?难道……”
史可法连忙打断他道:
“是的!现在我们可以断定,昨天福王祭天时刺杀马士英未果的刺客,就是左良玉和东林党的计划之一!”
陆无双点点头道:
“是这样,而且之前还是猜测左大人的身份,现在可以断定那就是左良玉将军了!”
史可法答道:
“这位左良玉将军确实和东林党颇有渊源啊,此前京城户部尚书侯恂大人也是东林党人,他曾提拔过左良玉,所以此番马士英想打压东林党,左良玉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陆无双连声应允道:
“嗯嗯!我之前也听过傅姑娘讲过这个事情,只是仍有一个疑问,如果左将军仅仅是为了维护东林党人,那最多只是拥护和警告,也不至于对马士英痛下杀手吧?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道理呢?”
史可法沉吟片刻道:
“无双,你提的很好,这背后一定还有一个更大的阴谋,只是现在我们还不得而知,况且傅姑娘还给我们带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他们此次刺杀马士英未果,将会进行下一步的手段,那这个手段又是什么呢?傅姑娘此刻又是怎样的处境?怎么会知道他们的计划呢?这一切都是未知数啊!”
问题叠着问题,谜团叠着谜团,致使陆无双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答道:
“大人,我也觉得奇怪,傅姑娘信里说了左良玉密谋东林党刺杀马士英的事情,按常理来说,这封信应该在行刺马士英之前送至,而现在距此事已经过了一整天,以飞鸽传书的速度不该如此呀?”
听了这话,史可法拍案惊奇道:
“难道、难道这是个骗局?这封信不是傅姑娘的手笔?”
陆无双也惊的额头冒汗,急忙抓起书信,再次辨认道:
“不对呀,这就是傅姑娘的字迹,我认得。如果要是他人所写,也不会知道我们八月十五的约定,这……这一定是傅姑娘的亲笔信!”
陆无双的语气有些失控。
“会不会是他们利用傅姑娘来探听我们的虚实?或者把我们当成马士英的人了?如果这样,那傅姑娘岂不是很危险……”
他的语气失控到微微打颤,心也揪到了嗓子眼。
史可法清了清嗓子道:
“咳咳!放心吧,无双,傅姑娘还是不会有危险的,你想想看、左良玉和东林党都知道我史可法并不是他马士英的人,退一步说,哪怕是看在我个人的面子上,他们也绝不敢伤害傅姑娘的!”
史可法这一番话,再次让陆无双心中的石头落地,他感觉到了自己心情的如过山车般的起伏,只要是关乎到傅赟安危的问题,自己立刻就失去了理智和理性的判断能力,他心里清晰的知道,这是缺陷,也是爱情。
当然,知道这一点的除了他自己,还有在他面前端坐的史阁部,因为太过了解这个年轻人,所以史可法每次说话都能打中七寸,让他心悦诚服,消除顾虑。
“大人!那他们下一个手段将会是什么……?”
陆无双心有余悸道。
“刚刚不是说过了吗,眼下这种情况,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总之左良玉一定会联合东林党想尽办法来打压马士英,难道……你问的是马士英的手段?”
史可法反问,陆无双点头。
“要说马士英,到还是能猜出一些,他下一步首先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加强对皇帝的控制,当然了,估计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了,哎!”
史可法说完,一声长叹!
陆无双疑惑道:
“大人,您行事光明磊落,他马士英凭什么打压您?又有什么理由打压您呢?”
“哈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