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听见脚步声,咚~咚~咚~,脚步声临近,在亲兵的引领下,引进来一人,只见那人绸缎衣裳,膀大腰圆,广额阔面,方颐大口,一双细眉三角眼,总感觉有几分奸诈狡猾,开口大笑,也觉笑里藏刀。
“三桂兄,别来无恙啊,哈哈……”
前脚刚刚踏进会客厅,声音却已经传到了吴三桂的耳朵里,吴三桂席间站起身来应答道:
“哈哈,唐兄稀客啊,别来无恙,恕我未曾相迎!”
唐通走上前来紧握住吴三桂的手道:
“吴兄说的哪里话?你我兄弟之间,哪有那么多礼数啊!”
吴三桂连忙道:
“哈哈!来来来,唐兄请坐下!”
唐通入席落座。
吴三桂接着道:
“唐兄,我左手边这位你应该认识,总兵府军师郑林通先生!右手边这位着重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南京史阁部派来的使者陆无双,陆贤弟年纪轻轻,器宇不凡,今日大家相聚,本督无比开心啊,哈哈!”
三人互相点头示意,唐通心中一阵狐疑,心想:“南京史可法的使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吴三桂还如此款待?”
没工夫多想,连忙答道:
“原来如此!看来我唐某来的不太是时候,打扰了……”
没等话说完,吴三桂连忙打断道:
“唐兄说笑了,来的正是时候,酒菜备好,你我兄弟可以痛饮一番!是也不是?唐兄你胡言乱语,要自罚一杯!”
郑林通随即斟酒,唐通拿起酒杯豪爽道:
“好!我先自罚一杯!”
一饮而尽。
吴三桂笑道:
“哈哈,来来来!大家请!”
陆无双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一路上风尘仆仆,他也是真的饿了,此刻面对这一桌酒菜,他也实在客气不起来了……
推杯换盏,四人边吃边聊,却都各自有各自的顾及,特别是陆无双和唐通,在互相猜测对方的来意,言语上也是互相试探着。
唐通随即端起酒杯道:
“来!陆先生,初次见面,唐某敬你一杯!”
陆无双端起酒杯回敬,应答道:
“唐大人,在下失礼,应当我敬你!”
两人纷纷一饮而尽。
唐通放下酒杯,笑道:
“陆兄弟好酒量!不愧是南京史阁部所亲信的人,风度不凡;酒量更不凡啊,哈哈!”
说完,吴、郑二人应声赞许,陆无双微笑答道:
“唐大人过奖了,尔等后生晚辈,需要大人您不吝赐教!”
吴三桂接过话茬笑道:
“哈哈,这位陆贤弟为人谦虚谨慎,实属难得!”
唐通应声道:
“此话确实不假,只是不知道陆兄弟此番来到山海关,有何贵干呀?”
陆无双放下酒杯,朗声回答道:
“唐大人兴许还不知道,在下此番前来一则是传讯国丧,崇祯爷龙御归天!二则是禀告吴大人,太子不日将于南京继位,吴大人将要候旨面圣。”
唐通不住点头,良久,才低声自责道:
“唉~我唐通却是个无能之辈,无奈投降他李闯,不过这也是权宜之计,我心仍在明室,所以才假借回乡逃了出来……唉~”
说完,唐通仍是不住的摇头自责,陆无双见状连忙道:
“唐大人不必难过,只要大人您心怀明室,便可为光复大明贡献一份力量!”
吴三桂听闻,连忙接话道:
“是啊,陆兄弟说的不错,唐大人不必太过难过,现在国家动荡,正是用人之际,唐兄何愁不能报国呀!”
二人说完,唐通低声答道:
“多谢二位的鼓励,唐某感激不尽呀!”
“对了,陆兄弟,你说太子将于南京继位,是什么时候的事?”
唐通接着问道。
陆无双并没有喝多,应声答道:
“我于三月二十三日离开南京城,来此山海关,在下离开时,史阁部得到淮安巡抚路振飞大人的消息,太子已从海路逃出,史阁部闻讯后,已经亲率兵将迎接太子还驾南京了!”
唐通边点头边答道:
“原来是这样,那如此说来,陆兄弟并未见过太子?”
陆无双大笑道:
“哈哈,在下出身在皇城脚下,崇祯十五年中了武状元,面见了圣上崇祯爷,倒还真没见过太子殿下,此次行色匆忙,又错过了太子的真容,眼下太子应该身在南京城了,此番回去就能面见太子了。”
吴三桂听闻,连忙道:
“原来陆贤弟年纪轻轻,便中了武状元,实在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古英雄出少年呀!”
陆无双作揖道:
“大人过誉了,据我所知,大人您也是崇祯八年的武状元,如今已是镇守雄关的一方统帅了!”
吴三桂摆摆手道:
“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诸位喝酒吃菜!”
四个人的酒桌上聊的大抵是这些无足轻重的话题,虽然表面喝的醉醺醺的,但大家心里都如明镜一般清楚,可以在酒后失态,却没有人在酒后失言。
吴三桂也喝多了,说话都有一种“大舌头”的感觉,醉意蒙蒙道:
“来人!将唐大人和陆兄弟送到客房休憩!”
陆无双这才站起身来,起身的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确实有些头晕,在总兵府亲兵的搀扶下,陆无双和唐通被带到隔壁的两间厢房休憩,陆无双才进房间,便一头倒下,沉沉睡了……
掌灯时分,云霞刚刚褪去,天上的星星七零八落,三分月色挂在山尖,给这威严肃穆的山海关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咚咚咚~”
陆无双揉了揉眼睛,从睡梦中醒来,黑灯瞎火之中,门已经被推开了,一盏油灯洒满了整个房间,陆无双定睛一看,原来是亲兵侍卫。
“陆先生,怕是饿了吧!大人吩咐我来给您送点饭菜,还有一壶热茶,你趁热吃吧!”
亲兵侍卫道。
陆无双站起身来,连忙道谢,应声道:
“多谢多谢!不知吴大人现在何处?”
那亲兵侍卫点头笑而不语,转头便走了,陆无双心中甚是疑惑,那侍卫的后脚还没有迈出房门,但闻窗外传来一声:
“陆贤弟,我在这呢,哈哈!”
笑声未落,吴三桂便踏进门来,与那退下的亲兵侍卫擦身而过,陆无双连忙躬身作揖道:
“大人,您来了,在下正准备跟您道别,在下要回南京城了!”
吴三桂微微点头,浅笑道:
“我也大抵料到,本想修书一封,由你转交史阁部和太子殿下,奈何午间尽兴贪杯,未曾提笔,如此只好由你代我向太子殿下和史阁部问好,另外我还有几句话。”
“大人请说!”
吴三桂双手背后,朗声道:
“务必告知史阁部,我吴三桂镇守山海关数载,深知此关的地理位置关系到国家危亡,如今国难来临之际,内有贼寇,外有蛮夷。但我吴三桂世受浩荡皇恩,必将效忠大明王朝,效忠太子殿下,携全体关宁将士,抵御顽敌,哪怕战至一兵一卒,也与山海关共存亡!与大明王朝共存亡!”
吴三桂豪情万丈的讲完这番话,陆无双听闻后,深受感动,连忙答道:
“在下深感吴大人的爱国之心和英雄气概,相信太子殿下以及史阁部定能重整朝政,收复京师,光复我大明王朝!”
吴三桂频频点头,眼中泛有泪光,随即从袖袋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白银,放在桌上道:
“陆贤弟,如今兵荒马乱的,回南京一路小心,这五十两银子给你路上做盘缠,切莫拒绝!”
陆无双答道:
“大人,感激不尽……我心里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吴三桂低声道:
“你不问我也知道,你是说那投降的唐通,为何此时来了山海关?是投诚还是来劝降我的?是也不是?”
陆无双哑口无言,默默点头。
吴三桂微笑道:
“陆贤弟!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是看在这么多年同朝为官的情面上,才收留的他。我猜李自成很可能是让他来劝降我的,但我量他唐通也不敢劝我投降,哼!”
陆无双答道:
“原来如此!”
吴三桂笑道:
“哈哈,不提也罢了,陆贤弟你几时启程回南京?”
陆无双连忙道:
“明日清晨就走!”
吴三桂点头道:
“马儿已经喂好了,明日清晨我就不送贤弟你了。”
陆无双抬手作揖道:
“大人如此关怀,在下感激不尽,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虽然吴三桂转身走了,但他刚刚那段话还萦绕在陆无双的脑海里,不得不说,这段话完全消除了他心中的疑虑,也让他彻彻底底的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陆无双摸了一下侍卫送来了饭菜,还有些余温尚存,随即在房间的小桌坐了下来,将饭菜吃了个精光,接着倒了杯温热的茶,一饮而尽!
借着房间油灯的光亮,陆无双移步到窗口,望着窗外的漫天星斗,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不知道南京城怎么样了?到底是哪位藩王继承大统?史阁部是否稳定了南京城的局势?李闯贼下一步又将采取怎样的动作……
是夜,他又想到了自己死去的父母,想起了家人陆德,想起了这飘零国家的前途命运!